“千百年来,丁零人受尽奴役,先是匈奴人,现在又轮到氐人,竟赶着我们背景离乡。难道我们天生是贱民,低人一等吗?”
翟斌浑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悲怆,这些话,既是对于族人们的演说,但是也是悲怆的天问!
长期来,丁零人始终处于被压迫的状态,不单单是汉人们一直把他们当野蛮人,就是匈奴人鲜卑人羌人氐人,包括已经被冉闵灭族的羯人,当年也都很瞧不起丁零人。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之前在淝水之战的结果刚刚传回中原时,一度也是烽烟滚滚,各地豪强纷纷造反,包括慕容家族,就先后在各地举起反旗。
对于这个难得的机会,当初的翟斌自然也不想错过,于是趁机也宣布造反,可是,悲哀在于关中的苻坚根本就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开始甚至都懒得防备自己,这让整个丁零人都感到莫大的屈辱。
为了向他们证明自己的实力,在不得已之下,丁零人在那时候决定佯攻洛阳,摆出一副要和晋国北伐军联手的姿态,由于那正是一个关键时刻,苻坚也被迫做出妥协,选择对翟斌进行加官进爵,试图暂时稳住丁零人。
而后来,由于苻宏的出色表现,在短期内迅速的击败了晋军的北伐军,翟斌见已经很难在短期内颠覆大秦帝国,也只好改变策略,选择暂时隐忍,于是就重新接受了招安。
谁料,在翟斌决定忍气吞声的时候,腾出手来的苻宏却选择了开始对丁零人进行清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站在苻宏的角度,丁零人们,是无容置疑的叛徒,虽然他们迫于形势,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却也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对于背叛者,是不可以原谅的,否则岂不是对忠诚者的不公平?
而翟斌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抗争,也就是因为此刻,正是大秦帝国最为虚弱的时候,不趁着现在,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而方才,翟斌语调有些悲怆的讲话,以及他那落寞的神情,也极大地激起了广大丁零人的悲情!
对于他们的领袖翟斌,丁零人都是服气的,可是他们更知道,多年来,翟斌为了整个丁零人的利益,多次低下了他高昂的头颅,选择了忍气吞声,选择了委曲求全,可以说受尽了屈辱。
部族领袖受辱,就是他们自己受辱,很多时候,比起他们自己受辱还要难受万分!他们心里,早就想找个机会,还翟斌一个公道了!
翟斌看出,下面很多人的眼睛里,已经在冒火了,他趁机说道:“列位兄弟!我们的祖先狄历,是天族,是天下最高贵的种族!而今天,我翟斌,要带领你们恢复丁零天族的荣誉,攻下洛阳,消灭一切妖魔猛兽,建立善的王国,光明神阿胡拉保佑我们,圣火永不熄灭!”
四下响起雷鸣般的吼声:“阿胡拉!阿胡拉!阿胡拉!火!火!火!”
“你们愿意为了光明神战斗到底么?”
“愿意!”
刘勃勃默默的看着狂热的丁零人,半晌不发一语。
战争开始了。
一万名狂热的丁零人疯一样的杀奔洛阳,沿途攻城掠地,各族人纷纷响应,人马已近三万。一时间声威大震!
好在,苻宏在丁零人大肆会盟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因为卫彬的情报组织,在这个乱世依然保持了良好的运作。
可是,问题不在这里,得到了准确的情报,做出正确的决策不难,难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苻宏手上几乎没有多少兵了!
弟弟苻睿,带走了大秦帝国几乎全部的精锐,巧的是就在几天之前,他们刚刚通过了洛阳。而且,为了加强苻睿的兵力,同时表示自己对于苻睿的信任,苻宏几乎把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新军,也交给了苻睿。
平心而论,丁零人虽然声势浩大,但是不管从人数来说,还是从战斗力来说,那是肯定比不上苻睿大军的。
如果苻睿大军迅速回头,想必丁零人是打不过的。
可是问题在于,苻睿的大军,是要去截击刘裕的,刘裕现在虽然主力继续北上,攻打慕容冲去了,可是大秦帝国并没有隔岸观火的本钱,很简单,这片土地本来就是大秦帝国的土地,他们等于是在自己的土地上打仗。况且,刘裕也派出了偏师,沿着淮南西向,如果让刘裕集团在两淮一带盘踞,扎根,大秦帝国一样是难以安宁。不在关东地区保持一个强大的军事集团,想要驻守关中那也是办不到的。
本来,为了留底,苻宏还是捏了大概一万五千人的精锐,并且通过临时征调,还重新把军队扩充到三万人,勉强够关中地区使用了。
按照战斗力的对比,如果苻宏选择合适的主帅,并且速战速决的话,丁零人的事情不是没法收拾。可是偏巧不巧,前些日子姚苌又造反了,这支军队只能勉强保证长安周围的安全,连去剿灭姚苌都不够,哪里能挪得出人来去镇压丁零呢?
就在苻宏焦头烂额的时候,老谋深算的卫彬拿出了一个好主意。他把目光投到了关在长安天牢的囚徒身上。
事实上在古代,杀人容易,任人命真心不值钱,可是,要想合法的杀人,就很难。
所谓合法的杀人,就是符合律法,符合惯例,符合道德的用国家机器把一个人给明正典刑,那实在是很麻烦的事情。
道理很简单,所谓人命关天,所以说,杀人的权力,地方官是没有的,中央的普通官员也是没用的,只有国君能定罪。
在这里,就是当时所有的死刑犯,只能苻坚说了算。而且,为了表示行仁政,只要是司法机关处理的案件,都得反复核查,核对卷宗,调查证人,虽然冤假错案是肯定免不了的,可是也的确造成效率较低,很多人积压在牢房里,等待结果。
而现在,关在长安监狱里的人就有将近三万人,这些人在这个年代还因为犯事被抓起来,多半也都是好勇斗狠之徒,虽然不如六百年前章邯那时候能够动员骊山三十万刑徒那么夸张,但是也是一支颇为强大的力量了。
恰好这个时候,牢里还关着之前被误以为是阵亡,其实是逃了回来的武平侯镇军,将军,毛当,当初因为本以为毛当殉国,苻坚还亲自主持了他的葬礼,可是事后却发现毛当逃了回来,震怒的苻坚也就让毛当下了大狱,还说要杀了他。
也得亏那时候苻坚没有杀人,不然的话,苻宏现在就真的找不到将领来接受了,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不过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苻宏还是选择了弟弟,平原公、豫州牧苻晖为主帅,而毛当为副帅,敕令他们全速东进,讨伐丁零!而毛当虽然刚刚从牢里出来,打起仗来可是一点也不手软,他亲自率军,日夜兼程,终于在丁零人打下洛阳前拦住了他们,两军相遇陵云台。
到底是百战雄兵,虽然有一多半其实是放出来的亡命之徒,但是太子大人已经立下血书,盟誓天地,只要打赢这一仗,他们不管过去有什么罪名,一概赦免,这自然让他们愿意效死。
此外,军队里,还是有不少老兵,毛当又是带兵的老手,新老整合,边走边练,这些日子,这支军队已经不是开始的乌合之众,而是有了相当的战斗力。毛当相信,只要经过几场战争的胜利,这支军队就会被淬炼成新的精锐!
秦军两万步骑在陵云台排开阵式,盾牌兵在前,弓弩手藏其后,居中的步兵矛戟如林,三千人马披甲的重装骑兵左右分开,压在阵后。
毛当铜盔铁甲,马鞍桥上横担一条镔铁长矛,在一群背插玄旗的护骑簇拥下,举目向对面望去,空旷的原野上聚集一片乌压压的丁零人,零星的青旗不时在队伍中晃动,数百名骑兵被密集的步兵围在当中,说是士兵,有些牵强,绝大多数丁零人没有凯甲,骑兵穿布袍羊皮裤,步兵披散头发,赤裸膀臂,手中握着刀、矛、钢叉,斧头,甚至有人手持锄头、木棒,喧哗着,吼叫着,一步一步逼近。
“呵呵呵┄┄,一群奴才,也想造反吗?”毛当仰面大笑,眼睛里射出残忍的凶光,而身后的将士们也是齐声欢笑,一时间士气大振。
而毛当心中暗道:“淝水大战败的窝囊,至今心中不爽,慕容冲那个娈童,都敢在头上撒野了,好在有一群野人让我屠个痛快!这一次总算能出一口鸟气,也算将功赎罪了。”
想到这儿,毛当一举长矛,冲四周的秦兵大声吼道:“大秦的将士们,睁开你们的眼睛,把这群猪狗一样野蛮人的头,一个一个地切下来,堆在陵云台上,惩戒那些敢于谋反的奴隶!”“嘿!嘿!嘿!”秦兵呐喊着,舞动手中的武器,阵中雪亮的刀矛此起彼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