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和骑兵依然奋力的朝西北而去,虽然后面早已看不见追兵。可是众人一点不敢懈怠,没有夜色的掩护,他们不知道哪里会冒出吕光的游骑兵。上一次,仗着衍生的神勇和地形的掩护,这一次他们还能靠什么?段平已经受伤,衍生的个人武力在对方有了防范的情况下,似乎不能太过高估。靠其他的亲卫?恐怕原野骑兵突击,他们,也不过如此。
可是,终究,他们还得继续走,不论有什么艰难险阻,也只能走,走下去!
再往前走,就是天山!只要有了天山的掩护,无论是躲进山里,还是翻过去,都是龙归大海,谁也捉不住了。
“明日,我们就该分手了。”当太阳已经死乞白赖的走到地平线时,段业淡淡说道。
不要误会,这不是恋人之间的分手,而是行动上的分野。段业不可能一直跟着绛玉走,流亡不会是他的选项,他必须走自己的路。
“为什么。”绛玉毕竟是女人,听见这样的话终归是不舒服,虽然说绛玉还并没有朝那方向去想,还是要问个清楚。
“我本可以陪着你,陪你走这段路”段业犹豫了下,“但是陪着你与不陪着你,你能做的事情都能做到,但我若走了,却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段业正色道,“无论如何,我们有共同的目标,那么就该各自努力。”
仰天看了看晚霞与白云,段业喟然叹道:“大漠是苍凉的,可是只有在大漠,英雄们才能如此豪情万丈。只要大漠还有人在,就一定会有英雄。龟兹是沦陷了,但是龟兹没有灭亡。西域龟兹人四处分布,他们愿意为了龟兹而战。更重要的是,我告诉过你,吕光不会一直在龟兹。”
“那我需要做什么?”绛玉的神色看不出悲喜。可是小手却紧紧抓住了衣襟,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赚钱。”段业回答的很干脆,“让你组建军队,与吕光战斗到底,既没有意义,又不安全。与其如此,不如以龟兹现有的资财,去西域寻一个小国求得庇护,用你带的金银来做生意,只要能赚钱,比什么都重要。”
“赚钱……”绛玉满脸讶色。
“不错!”段业用力挥手道:“有了钱,才有兵,才有刀枪,才有谋士,你就当,为我赚的吧。”
“那你究竟要去哪里。”绛玉的神色有了些关切,段业心中暗喜,道:“我必须回吕光那里。”
“啊?”绛玉忍不住惊呼,“还回去做什么?他能容得下你么?”
“不回去,还去哪里?”段业幽幽叹道,“天下虽大,我却无家族以为后盾,无资财以为根本,我若投效他人,不过依然为鹰犬爪牙,又有何用?”
看了看睡得正香的衍生,段业笑道:“但是,回到段业那里,我已经有了一些可以信任的人,班底来之不易。再者说了,吕光知道我的本事,权衡利弊,也不会杀我。况且更重要的,是吕光一定会回凉州!而我能不能成大事,就在凉州!”
有些兴奋的看着夕阳,段业神采飞扬,“凉州胡汉杂居,谁也无法取得优势,就算是胡人也有西域各国人,匈奴人,鲜卑人,羌人,氐人,而且还分各部,互不统属,但凉州,还有数十万避祸的汉人,他们却以张掖和敦煌为主要聚集地,这便是最大的本钱!中原如果乱下去,如果不出意外,没有二十年根本不能再复合,这便是我的机会!”
“原来,你也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你究竟是个汉人。”绛玉却没有被段业的豪言壮语所吸引,却是对段业强调汉人种种,心里有些忐忑。
对,是忐忑!绛玉发现,自己开始在乎起这个男人的想法,开始揣度他说话的用意,每当他露出那贼兮兮的笑容,说起那些讨厌恼人的话儿,自己脸上就火辣辣的,难道……真的便要随了他?绛玉心中暗啐几口,心中方安。
段业却脸色微沉,道:“不是我要这样,是历史已经一再证明了这些。我汉人,广有四海,自炎黄而下,居于中土,绵延不绝,我汉人,耕读为业,建立城郭,与胡人通商修好,又何曾有愧于他们?可是自八王之乱而下,五胡乱华,他们干了些什么?杀我百姓,掳我子女,占我财帛,毁我耕地!对于他们,难道我们左脸被打了,还要把右脸侧过去吗?”
“你们汉人自己内部,不也经常互相攻杀么?我也熟读史书,恐怕你们汉人黎民百姓,更多的是死于你们自己人手上吧。”绛玉终究有些不悦,没想到这句话却是捅了马蜂窝。
段业越说越激动,“不错,我们汉人自己是内部攻杀,我们也经常改朝换代,可是!可是那是我们汉人自己的事情,就像你们的王族,据我所知也经常有夺位之事,可是那也都是你们王族的事情,如果有权臣武将想要夺位,恐怕你们王族也是一致对外吧。”
绛玉默然。不得不承认,段业的话是至理名言,龟兹历史上,王室内讧从来没有造成国家政权的动摇,王室内就算杀个你死我活,也没关系,可是如果有外人想趁机染指,那么就算再大的血海深仇,王室内部也会众志成城,共御外侮。
不过段业却不愿和绛玉搞僵,也完全没有必要,再者说了,龟兹与汉人毕竟没有血海深仇,此时龟兹也没有被绿教渗透,也不会对汉人生出什么别的想法,因此语气放缓,说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段业虽然汉胡有别,不过也是自幼读书,知道汉家理应海纳百川,兼容并蓄。我汉人,并不想把非我族类的人赶尽杀绝。譬如你西域诸人,与我汉家虽有摩擦,但都是互有过错,不能也不必太过计较。段业却只是不能容忍与我汉家有血海深仇之人。你尽可宽心。”
“当真?”绛玉的眼睛亮了,这一句话就像清泉一般,滋润了绛玉的内心,瞬间让忐忑无影无踪。
“当然是真的。”段业又换上了贼笑,“不要忘了,你可是我的女人,跟自己女人哪里能较真呢?”
“你!”绛玉正待发飙,狠狠揍一顿这个可恶的男人。却听外面段平急声道:“大人,女王,大事不好!前方出现敌人的骑兵!”
这一次,饶是冷静大胆如段业,脸色也真的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