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彬这句雷霆万钧的话,其实说的时候,却是语调低沉,表情平静。
段业听了,倒也不激动,而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段业做的事情,卫彬多多少少肯定早就知道了,段业如果承认或者否定,都不是个好事,因为他自己其实也不确定卫彬现在知道了多少,如果贸然招人,或者人家有证据却否认,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卫彬也微笑摇头,他知道,段业比泥鳅还滑,想在他身上讨到便宜,恐怕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接下来,双方自然进入了实质性的谈判阶段,卫彬的想法其实很明白,表面上自然是要代表苻坚来收服段业,毕竟段业之前几乎是默默无闻,如今却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当然了,段业和卫彬也都知道,这么做完全只是权宜之计,对于政治人物来说,除了利益,还是利益,一旦需要,卫彬和段业,都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主。
不过段业和其他人还不一样,是现实到极点的主,对于很多这个年代旁人一定会非常看重的事情,段业却愣是一点也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些名声了,虚衔啦,承认啦,都是浮云,自己现在就是有印章,有敕书,也有军队的实实在在的敦煌太守,还能是假的不成?如今苻坚也没那个功夫来把自己真的变成假的。
既然这样,何必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闹神呢?段业只看重干货,只要实际的东西。
卫彬不得不惊叹于段业的务实,可是还无话可说,因为换他,他也这么干,乱世,别的真的都不值钱,只有实力,只有资源。
等到会谈结束,二人出来去吃饭时,虽然都面带笑容,可是卫彬的笑里,带着一丝丝的恍然,而段业的笑里,则更多的是满意,双方虽然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可是,就算都是想要的,其实也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卫彬和段业都是精明的人,他们都确定,现在达成的方案,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了。
至于小四兄弟,和段平在一起,几杯酒一下肚子,小四小五兄弟,就和段平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段业自然是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只是卫彬就轻轻摇了摇头。
有些时候,差距,就在这细微的地方。
与此同时,在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因为见解不同还在扯皮的时候,乐都城守军已经靠着齐德卓越的指挥,多次小规模出击,打掉了卢水胡不少出去扫荡的小分队。
这下子连沮渠男成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转而赞同沮渠蒙逊起来。
可是晚了,已经有些晚了!
同样的一件事,哪怕是再好的事,不是正确的时间做,也是一文不值。
等到沮渠蒙逊部署完毕,正要立即攻城的时候,敦煌派出的志愿军已经出现在河湟草原上。
当然,他们出敦煌时是白天偃旗息鼓,夜里兼程赶路,而且伤势迅速痊愈的秃发傉檀已经得到了段业的授权,可以临时指挥这支力量,胡凯等人也表态愿意服从指挥,因此短短几天,这支生力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到了乐都城外。
当然,值得一提的,是路上,在西平大草滩,他们遇见了折彦刚部,双方的大战的唯一结果,是吐谷浑乙弗部几乎全军覆没!
巴音为了保护折彦刚,而被秃发傉檀一刀两断,可是这样,折彦刚虽然跑掉,但是在战斗中,也丢掉了一只眼睛,从此他便是独眼龙了。
经此一战,秃发傉檀的自信心彻底恢复,而这支军队,本来就是敦煌军里的精锐,一路从西北朝东南扫荡过去,路上的吐谷浑残部也好,趁机来捞便宜的小部落也好,秃发傉檀都毫不客气,全部干掉。
同时,散落各地的残余部族,也纷纷朝着这里靠拢,很快,秃发傉檀手下就有了一千多骑兵,人数虽然不多,素质也不算齐整,但是,这些都是秃发部最忠心耿耿的人,而且几乎和卢水胡部族都有血仇,现在,三公子带人杀回来了,他们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迅速聚集到了秃发傉檀的麾下!
有了兵,有了心气,就到了和沮渠蒙逊算总账的时候了!
沮渠蒙逊当然也有斥候,而且他也及时得到了秃发傉檀回来的消息,可是这里是大草原,骏马全力奔驰,不计代价的话,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是完全办得到的,更何况秃发部本来就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对于地形什么的可要比沮渠蒙逊熟悉的多。
帐内,沮渠蒙逊的神色阴沉,而男成则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男成到底是光明磊落的汉子,他想了一下,就说道:“这次是我不对,错过时机了,回头我会向叔父请罪的。”
蒙逊轻轻摆了摆手,抬起头,灼灼的看着男成,道:“大哥,这点事儿不算什么,你不必介怀,现在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你担心秃发傉檀?”男成一扬眉毛,“这次他居然没死,还能收罗残部打回来,算他有本事,不过咱们要干掉他,还是没问题的。”
“不,不在这里。”沮渠蒙逊背着手,开始在帐篷内踱步,“之前的和乙弗部的分进合击,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秃发部能打的人,基本打完了,按道理,秃发傉檀变不出这么一支兵来,我看,最多他那最近放到北线的一千多人,是秃发部的人。”
“那别的人最少还有三千人呢,那是谁的兵?”沮渠男成有些惊讶。
“对,关键就在这里。”沮渠蒙逊苦笑了下,“这个问题实在是很重要,因为我们必须得弄清楚,我们要和谁打仗,不然,这仗怎么打?我看折彦刚这个废物,就是因为没搞清楚和谁打仗,才闹得这个下场的。”
“那你搞清楚了么?要不再派斥候去?”
“来不及了。“沮渠蒙逊想了想,缓缓说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想我知道了。”
“谁?”
“段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