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天来,苻宏给他的印象却彻底颠覆了他过去对于太子的认知。
本来,太子苻宏由于1岁就被确定了储君,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地位,因此一直以来,苻坚想的都是自己冲锋在前,打下一个大大的铁桶江山,苻宏即位了直接守成就好。
因此,苻坚重点培养的,是他处理政务,协调关系的能力,而苻宏做的也确实很出色,处理各种繁杂的政务总能很快的找出关键并且高效的处理,让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来,而且,大臣上下,对苻宏都是交口称赞,几乎就没有人说他不好。
更为难得的,是苻宏年纪轻轻的,就很会把握分寸,既要和大臣们处理好关系,又不能让父王认为自己在笼络人心,收买大臣,这样上上下下,都能搞的定摆得平,其实是个很厉害的本事。
但是姚兴毕竟年轻,他不懂这么多,在他看来,太子就该是像陛下一样,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下马理政,上马带兵,可惜之前,太子居然连仗都没打过。
这些天,苻宏与士兵同吃同住,绝不搞特殊化,而且早上最先起来,晚上最后睡觉,打起仗来冲锋在前,悍不畏死,而且那是真心把所有的兵,不论是他的兵还是姚兴的兵,不论是氐人羌人还是汉人,都当成自己的兄弟,那感情甚至比自己还真,到这个时候,姚兴这才发现,这个太子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太多,让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作假,唯有感情做不来假,因为你距离一近,很容易就能发现。而姚兴看得出来,他和士卒们握手聊天时候,纯粹自然,毫无造作,真的不能再真。
这样一个人,足以团结起所有的士卒为他而战,更重要的是苻宏过去虽然没有打过仗,但是姚兴看他部署,既有兵法里的稳健,又有时而冒出的灵感,有奇有正,随机应变,毫无纸上谈兵的教条,姚兴自问,自己10岁就在军营打滚,也没这个本事。
这就是天赋和能力,不服不行,起码姚兴服气了。
姚兴相信,跟着苻宏,就一定能为大秦力挽狂澜!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士气高涨的苻宏率军与慕容泓连战三次,三战三捷,斩杀无数,慕容泓大军溃败,部将慕容生率部投降,慕容泓无奈率领七千死忠精锐逃出了潼关,而苻宏趁机略兵扫荡,并且指挥刚刚赶到的苻睿横扫关中,慕容泓残兵纷纷投降,关中平定!
苻宏当即派部将孙行率军一万坚守潼关,自己即刻率军南返。而苻睿趁机率兵出关,攻打慕容冲。
几日之内,苻宏率军转战百里,每战必胜,原先一向传闻文弱的苻宏,打仗居然这般了得,关中民心士气为之一振。大军都发现,在老一辈的邓羌,梁成死去后,新一代的苻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窜起。
而等到桓冲得知这一切时,不由徒呼奈何,他知道,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那一次苻宏摆的空城计居然是真的,完全利用了他的思维盲区。
如果那一次,不惜一切的率军北上,苻宏的残余部队是挡不住自己的,那样的话,弘农几乎不是一合之敌,自己就可以趁机奇袭长安。
而这样,苻宏能不能在前线还耐心的追击慕容泓,就是个问题了,后方不稳的他很可能会被慕容泓打败,就算能胜,也不可能有机会把慕容泓赶出关中。
这样,虽然桓冲和慕容泓没有取得联系,但是想也知道双方可以夹击苻宏,苻宏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回天了。
桓冲大营内,现在气氛很紧张,因为桓冲召集大家开会,所有将领,包括屁股还很疼的桓玄都被抬来了,可是桓冲背着手踱步都踱了两柱香了,却还是一言不发。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会,桓冲才一拳砸在桌子上,叹道:“是我疏忽了!万万没有想到,苻宏那么年轻,居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敢下这么大的本钱,嘿!少年人,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你说话就好,就怕你一直憋着。
马上有人说道:“大帅何足介怀,听闻那苻宏小儿,与慕容泓血战之后,虽然勉强取胜,但自身损失也不小,如今正是强弩之末,不如我们马上起兵攻打弘农,同时留主力等苻宏增援,这样我等以逸待劳,以击彼疲惫之军,可获全胜!”
“卑职赞同李将军的意见,围点打援,实为上策。”
“卑职也赞同。”
见众将纷纷发言,桓冲点点头,却未置可否,而看向了还躺在担架上的桓玄。
桓玄勉强行了个礼,笑了笑,道:“叔父。”
“你的伤好些了吗?”桓冲关切的问道,虽然军法无情,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侄子,是桓家的骨血,当时打他也是没有办法,可是桓冲又哪能不心疼呢?
“请五叔放心!军法虽酷,但桓玄静养了这么多天,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起身,便可起码杀贼了!”
“好!”众人齐声夸赞,桓玄这话实在太爷们了,要知道那次打军棍,桓冲专门打了招呼,谁要是放水,大营门口不介意多个人,因此那次打那是真打,哪怕桓玄够硬气,死死咬住牙愣是没哼哼一声,可是那满身的汉水都足足有半盆呢,可想而知有多么痛苦。
如今桓玄居然说明天就可以骑马杀敌,这得多大的勇气?
桓冲笑了笑,接着问道:“如今的局势,你有什么看法?”
桓玄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道:“五叔,侄儿有个想法,有些太过冒险,但是……”
“但讲无妨!”桓冲摆摆手,“如今是讨论的时候,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讲,喔,你们也是一样啊,畅所欲言,啊?”
“是。既然如此,侄儿也就说了。”桓玄犹豫了下,道:“以侄儿的看法,苻宏这一次投机得逞,头一次带兵就取得了如此辉煌的胜利,不管他多么冷静,他毕竟还没到0岁,侄儿比他更年轻,但是也知道年轻人的想法,侄儿就不信,他能沉得住气。”
“哎,你这个说法有意思啊”,桓冲顿了顿,道:“那你觉得他会下一步怎么办呢?”
“侄儿不知道。”桓玄摇摇头,“但是,他怎么办,那不重要,侄儿想说的就是,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打仗,不如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怎么说?”桓冲好奇问道。
“侄儿知道,有个地方,如果我们去进攻,不管苻宏多厉害,他也得被我们牵着鼻子走。”桓玄自信的说道。
“哪里?”
“长安!”桓玄虽然半躺着,依然伸手指向了地图上那个最大的点。
桓冲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小子还真是胆子大,居然都打起长安的主意了,而众将也都愣住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桓玄居然现在提出攻打长安。开什么玩笑啊,长安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内有大军,外有弘农蓝田等险要尚在,你去攻打,能打下吗?
而桓玄好像料到了大家的疑虑,自信的说道:“叔父,各位,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不错,弘农和蓝田还在秦军手上,而且短时间攻不下,可是,为什么非要攻下呢?”
“为什么不攻呢?不打下蓝田,怎么打长安?”一名将军不解的说道。
桓玄坐直了身子,可是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好,让他不由得呻吟了下,才笑眯眯说道:“王将军,您问得好,可是,谁说攻打长安,一定要先打下蓝田?”
“这……”王将军一愣,马上说道:“蓝田是长安的屏障,扼守住了要道,不打下蓝田,我们怎么打长安?”
“这便是各位的一个误区了。”桓玄笑道,“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走,我们之所以在蓝田纠缠,是因为蓝田是最近的路,可是打仗的话,目的是为了取得胜利,而不是为了局部的一城一地!我们打不下蓝田,就绕路走,从青田,瓦泥等地,一样可以直取长安!”
众人大惊失色,桓玄的意思,就分明是带兵直线向西百里,然后从关中的南线北上,攻打长安。可是那样一来,汉水的水军,就无法支援了,而且粮草问题也是个大问题。何况,大军远征,奔袭百里,脱离后方,实在是很危险的。
王将军摇了摇头,“少将军,您的想法很好,呵呵呵,末将等真是想也不敢想,不过,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桓玄摇头,“不!正因为你们都不敢想,苻宏也不敢想,他一定想不到,我们敢动用兵力,绕道百里,从那个方向去偷袭长安!”
“可是,就算你能兵临城下,你也打不下长安,长安的话唯有主力围城,尚有一丝丝机会,可是大兵团是不可能绕道那么远而不被敌人发现的。”桓冲终于表态了。
“五叔!”桓玄笑了笑,“攻打长安,也不一定是要打下来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