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武当山后,见了白菜与黄瓜,锄头的精气神就一下子散去好多,再没有早年占山为王养成习惯地向着七十二峰吼叫,也没有拉着两个孩子出去与野兽厮杀,整日就蜷缩卧在叶启身边,看着两个又长了好些个头的孩子打闹。
叶启总认为自己心性薄凉,一个养了三年多的老虎,它与自己能够生出多少感情,既然它安然将两只幼夔诞下,死了也就死了。
然事到临头,他才感觉到不舍,这几日就整日陪着锄头,给它讲些故事,比如因为一把刀而惹得江湖大乱的故事,明明都武侠了还有狙击枪的故事,还有夫子与书院一群人的故事。
锄头每次大概都是听的云里雾里,一双血目中时不时还会流落出不耐的神色,但它从来没有在听故事的时候睡着。
王小屏得知师父将在山外的师弟一家接来后,某日练剑之余,悄悄来青潭外,恰好看到赵右松练剑,发现自己这位师弟竟是自己一人琢磨,还练的花里胡哨,实在看不下去,也不与叶启说什么,更不管赵右松愿不愿意,次日就拉着师弟去练剑。
这便让赵右松对闯荡江湖的梦想产生了动摇,以前他自己练剑不会偷懒,但终归是会给自己留些玩耍的时间,可自从在被冷脸师兄拉着练剑开始,每次练剑都是自己练到再拿不动剑,他才会放过自己,还说什么江湖危险,若自己不幸苦,一入江湖铁定过不了几日就被人削了脑袋,江湖真的那么难混?
许织娘这几天在武当山大抵就是一小半忧多半喜了,忧的是来了武当山,人生地不熟的,整日米面菜蔬都会有道士专门送来,觉得欠了人家;喜的原因不少,她知道少侠是担忧再有右松被劫才将自己母子二人接来武当山,每每想到这个,心里总是甜甜的,且每天都能见到少侠,给少侠做饭,就觉得很是满足。
青潭另一侧,白菜不知道怎么惹得姐姐生气,被打了两爪子,委屈地跑到青潭边找母亲与叶启告状,结果没能看到姐姐被叫来受罚,只是被叶启摸了两下,更觉得委屈,就独自卧在潭边的另一个石凳上谁也不去理会。
“这小家伙,还懂得恶人先告状了,日后铁定比你这头笨虎聪明。”叶启轻轻摸着锄头的脑袋,语气轻快说道。
锄头喘气不如从前那样粗重,静卧在地上,有时真的就像是已经死了,它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没有低吼,双瞳眯成月亮。
许织娘端着小菜清粥走来,与叶少侠打了一声招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锄头,将饭菜放在石桌上,没有像这几天一样送来饭菜就离开,而是一脸欲言又止地在旁等着。
叶启拿起筷子夹着小菜吃了一口,笑着说道:“织娘,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许织娘俏脸上悄然升起两抹羞红,跺了跺脚说道:“少侠,奴家在武当山住了这么长时间,每日白吃白喝的,总是心里过不去,就想问问少侠,山上可有什么活计,或是奴家给山上捐些香火钱也行。”
叶启揉着鼻子,这些天只顾着陪锄头,忘记许织娘看着柔弱,实则内心刚强自立,不然她怎么可能会守寡拉扯右松八年。
“这事好说,右松那小子刚刚还说了,织娘你的针线活做的不错,咱们武当山大莲花峰上几乎都是男弟子,也都没有家眷什么,有谁道袍穿破了,不是破的继续穿,就是缝的歪七扭八,不如日后有谁道袍破了,织娘你给帮着缝一缝。”
洪洗象一脸笑意地从竹林小径走来,许织娘被凉王府的人送上山时,就是他前去接的,这几日又时常来大莲花峰,不免遇到,两人也算是熟识。
许织娘看了一眼叶启,见叶少侠点头微笑,抿嘴一笑就应下了洪洗象的话,随后告退离开。
洪洗象当了掌教还是没个正形,见青潭边另一个石凳被白菜占着,一巴掌轻轻拍在白菜的后背上,小家伙吓的一阵激灵跳在了地上,他顺势一屁股坐去占了石凳。
白菜在武当山,除了叶启、锄头、姐姐,最多加上半个王小屏,谁都不怕,在地上反应过来,便呲牙咧嘴地咬着洪洗象的裤脚不松口。
洪洗象冲着小家伙拌了一个鬼脸,然后就不理会小家伙发出的“呼呼”声,看向叶启说道:“今日小道算了一卦。”
叶启嘴中吃着清粥,含糊问道:“宜下江南?”
洪洗象揉了揉眼睛,盯着叶启说道:“你这就没意思了。”
叶启指向青潭说道:“自己去那里看看,是不是桃花满面,在武当山,谁不知道你与徐家大郡主那点事。”
洪洗象切了一声,将脸凑在锄头眼前,问道:“锄头,真的这么明显?”
锄头人性化地白了一眼武当掌教,将头扭在一边不去搭理。
洪洗象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看向叶启,不着调的神色霍然变得认真,说道:“也是因为算出宜下江南,所以小道还算出了一些别的,虽不知道友是如何做到的,但天道有轮回,脂虎多出的那二十年寿元因果最终还是会落在道友头上,这样恩情洗象难以为报。”
叶启说道:“难以为报,就好生做好你的武当掌教,龙虎山没有五百年难以恢复元气,这个天下,是该武当执道门牛耳了。”
洪洗象郑重嗯了一声,再恢复不着调的神色说道:“小道还再给自己算了一卦,往后二十年,会与脂虎恩爱二十年,还会有一子三女,道友羡慕否?”
叶启不屑冷哼一声,说道:“滚去你的江南。”
“看来是羡慕了,道友其实不必如此。”洪洗象眼神瞥在了竹林前新修的竹屋上,挤眉弄眼说道:“毕竟近水楼台旁边就有月亮嘛。”
“还不滚?”
“好了好了,小道这就滚。”
说完,武当掌教向着山坳顶上叫了一声,有仙鹤飞来,乘鹤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