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到了九月份,但是晚上的三亚依旧有些燥热。
公路边巨大的芭蕉树飞快的掠过了一辆橘色的宾利欧陆,叶诚心旷神怡的开着车,鼻子里充斥着属于洗发露的淡淡清香。
孔雨竹刚按下车窗,叶诚就把车窗升了起来,还顺手关上了空调。
“你头发还没干透,忍忍吧,一会就到了。”
“行吧~”
眼镜娘撅着嘴,有点不情愿的应了一句,清爽的脸颊因为车内的闷热,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红晕,这清水芙蓉的样子,远胜一切妆容。
…
白如白牙热情被吞噬,香槟早挥发得彻底
白如白蛾潜回红尘俗世,俯瞰过灵位
…
车内又响起了熟悉的旋律,还是医生的《白玫瑰》。
其实孔雨竹倒也不算是医生的铁杆粉丝,但是就是很喜欢听他的歌,就像叶诚喜欢听凤凰传奇一样。
孔雨竹想起那天在家里喝多了之后,抱着立麦唱歌的情景,然后就像个期待夸奖的小朋友一样,侧着头问道:
“我唱的,有没有医生好听?”
“怎么说呢,你接过白活吗?就是那种歌是晚上唱的,人是半夜走的……”
“呵呵,毁灭吧。”
叶诚赶紧腾出了一只手,按住了准备扑过来的眼镜娘,结果却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
…………
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上之后,叶诚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到了大排档。
孔雨竹倒也不会真的在叶诚开车的时候怎么样,主要是,她喜欢看叶诚紧张的样子。
虽然三亚的豪车很常见,但是在2011年的时候,开豪车吃路边摊的凡尔赛方式,还没有流行,所以两人下车之后,露天档口里,人群的喧闹声都停顿了一下。
眼镜娘似乎有点不太适应这种被注视的感觉,悄悄的挽起了叶诚的手臂。
“你就请我吃大排档?”
“反正你也吃不了多少,尝尝呗~”
叶诚倒是一点也不在乎,被看几眼又不会掉块肉,带着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孔大小姐明显是第一次来地摊,但是却一点都没矫情,没弄出什么湿纸巾擦桌子擦椅子的戏码。
“兄弟稍等我一下啊,桌上有菜单,你看看整点啥,我给那桌上完啤酒就过来!”
叶诚听着这熟悉的口音,顿时有一种怪诞的感觉,自己都已经跑到了华夏最南边了,还是没能逃开东北话的制裁。
“哈哈哈,这老板是你老乡吧?不得不说,东北话的感染力太强了,我感觉跟你呆时间长了,我这口音都有点变了。”
“这可怪不到我头上,我一直都认为,我说的就是地道的普通话。”
叶诚说话时的表情特别认真,他还真的从内心里认定自己没有口音。
“你快拉倒吧!”
孔雨竹这句地道的东北话脱口而出时,胖乎乎的老板正好走了过来。
“艾玛,大妹子你也是东北银啊,咱家老乡都打九折,你们小两口,可以整点咱家特色的蒜蓉生蚝,这玩意可好啊,那是男银的加油站,女银的美容院……”
看着被误会的眼镜娘那尴尬的样子,叶诚乐得后槽牙都快露出来了,一直到笑够了之后,才接过了老板的话头:
“她来亲戚了,整不了太多海鲜,老板您看着给我们整点热乎的特色菜就行。”
“行,那还来点啤酒不?”
“不得了,给我拿两瓶常温的矿泉水就行。”
“妥嘞,马上就好。”
…………
老板走后,眼镜娘还沉浸在尴尬的情绪里,不知道是因为被误认成“东北银”,还是被误认成“小两口”。
叶诚则是看着露天灶台上,摇曳的铁锅和飞舞的炒勺,怔怔的出神。
“想什么呢?”
一直到孔雨竹打断了叶诚耳朵里那厨具的铿锵声,他才把自己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没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嗯……炒个鸡蛋?”
得到答案的叶诚什么都没说,径直就走向了后厨,和老板交流了一番之后,就接过了他手里的手布。
很久没有掌勺的叶诚并没有急着备菜,而是默默的感受着灶台传来的阵阵热气,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小档口。
……
虽然他还想再回忆一番,但是为了不耽误老板做菜,他还是很麻利的打散了鸡蛋。
热锅凉油,炒散蛋花,倒出备用。
然后用清水化开一点黄豆酱,少油下锅,加上葱花炒香,再加炒好的半熟蛋花,开始大力翻炒。
被叶诚用手布盖住的锅耳,在他手腕的带动下,很有节奏的上下律动着。
被扬起的蛋花,带出了一丝油星,把灶台的火焰挑了起来,把他脸上的汗珠都映得晶莹了几分。
火候到位之后,叶诚用膝盖直接关上了灶台,然后把炒勺扣在锅里,快速的向身后后一拉一翻,炒蛋就随着惯性填满了炒勺。
最后一步,摆盘出锅。
一套操作,宛若行云流水。
旁边的老板以为这年轻人就是过来装碑的,还准备看他的笑话呢,没想到还真的被他装到了。
“兄弟看你这年纪也不大啊,掌勺几年了啊?”
“嘿嘿,秘密。”
……
叶诚端着炒鸡蛋走回去的时候,孔雨竹的眼睛似乎都变成了桃心的形状。
“叶大老板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怪不得你做生意一直都有恃无恐,就凭你这手艺,就算真的一无所有了,都能养活自己。”
“快别捧我了,如果有选择的话,这辈子我都不会做餐饮。”
叶诚一边满脸拒绝的摆着手,一边把菜盘推到了孔雨竹面前。
“为什么啊?靠自己的手艺吃饭,也不丢人啊?”
眼镜娘迫不及待的夹起了一块鸡蛋放进了嘴里,发现味道不错之后,很开心的弯起了眼睛。
“可能是因为,你和我看见的世界不一样吧。
你看见的是自强自立,赚钱养家。
我看见的手上总是愈合不了的伤口,身上总是洗不掉的油烟味,还有那总是被汗水溻湿的T恤。”
叶诚下意识的想撩起围裙擦一下汗,但是却撩了一个空,悬在半空的手停顿了一下,还是从裤兜里掏出了香烟。
那个在档口里拼命活下去的叶胖子早就不在了,现在的叶诚,是名副其实的叶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