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海可着劲得跟冯天长“据理力争”,王二要不是“发起人”,都差点认为他是在帮谢非了。谢非自然更加是把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在刘一海身上,希望好歹混过这一关。
二人这顿争吵,工夫不大周围便已挤满了看热闹的闲人。
王二在上面看着都有点好笑,原来长安城这么多没事可干到处凑乐子的人,怎么老子以前就没发现呢。
冯天长要的就是人多,直觉得险些连自己都快被围观的人群给挤出去了,这真正开始了他的胡说八道。
冯天长推开“死死”拽住自己的刘一海,一脸的怒意道:“刘大哥,说好一起来要账的,怎的到了这儿你却尽帮着他说话?你要扮大方是你的事,无论如何今天我这钱是要定了。”
刘一海颇显无奈道:“没来由我扮甚大方,这不是谢兄弟他委实是没钱嘛。”又掉头冲谢非道:“这样吧,你先还了冯大哥那一百俩,实在不行凑个三、五十也是个意思,我的日后再说。”
谢非哭丧着脸连连作揖道:“刘将军,小的确实没钱,您行行好,再和冯将军说说,多宽限几日。”
刘一海回过头去,还没张口,就听冯天长道:“刘大哥,不是兄弟不给你情面,委实是这事太气人。”
刘一海正准备按排练好的去问“怎生个气人法?”却听人群中有围观者应道:“怎生个气人法?”倒是省了他的口水。
冯天长也没空去看哪来的热心人,指着谢非道:“这小子输了钱,老子好心好意借他,谁想昨日他老爹竟找上门来,说是老子把他儿子带坏,不该借钱给他去赌。大家伙评评理,有这个说法的么?”
人群中登是“嗡嗡”作响,有说谢非也有说冯天长的,还真评开了。
谢非一愣,心想父亲隐避在终南山,几时到了长安?就算来了长安也没可能认识冯天长呀,说不得是他认错人了,他要是因这个生气,倒可解释一二,兴许就没事了。谢非自以为捞到一根救命草,忙道:“误会!误会!冯将军肯定是认错人了,家父根本就不在长安。冯将军且说说那人模样如何,小的一听便知。”
冯天长道:“那老头点着你的名来找老子晦气,怎会有错,那老头~个不高,一脸的花白胡须,总不会是你爷爷吧?”
这模样自然不会是自己父亲了,谢非急道:“不是!不是!”原本是指那老头不是他父亲。
冯天长存心混淆,踩着他的话道:“不是爷爷,那还是你父亲咯!”
“他不是我父亲。”谢非以为对方没听明白他的话,忙解释道。
冯天长一个耳光刮过去,怒道:“你他娘的不还钱也就算了,居然连父亲都不认了?”
顿时群情哗然,连刚才还在评说冯天长不该借钱纵赌的,都一致大骂谢非不是东西。
刘一海也换了颜色,语重心长道:“令尊也是为你好,你怎可如此枉顾人伦!”
谢非被打得眼前金星直冒,有心要替自己辩护,却是牙根发软,口齿难以张开,只“唔唔”作响拼命摇头。
冯天长大声道:“你这畜生,还敢否认,你父亲昨日在我面前,说你为还赌债,逼着老母给人作佣,又将妻子卖进‘莹翠楼’,就连未满月的孩儿也当了三两纹银,我还不信,今日看来,哼!”
谢非心中大呼冤枉,直骂那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缺德老头,将自己与他儿子搞错,没来由遭了这罪,只因欠钱在先,打破脑袋他也没想到是冯天长故意使坏。到了这个地步,谢非便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解释一句,反被众人群骂一通。
又有后来者,好不容易扒了进来,一时搞不清状况,忙问旁人“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先到之人自是显得天下事唯我独知的得意模样,指着谢非绘声绘色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描述一番,末了为了表示自己的人格高尚,免不了要卑夷地“呸”上一口,再义正词严地喝斥几句以示愤怒。
人群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混了三、两个金发碧眼的夷人,毕竟中原话不太精通,自是比旁人要晚了些许时辰才听明白整个过程,一阵愤慨之后,操着半通不通的别扭中原话道:“长安是繁华的,人太坏,丢脸了给长安,魔鬼!他是魔鬼!”
偏有“爱国”的大唐人士觉得受了侮辱,大声驳斥那夷人,“大胆!番邦蛮夷,竟敢口出狂言,辱我泱泱天朝。”
那夷人见话者气势汹汹,有些胆怯,急忙解释道,“我的话不是说你,长安人是魔鬼,那个!”本来中原话就不够利落,一心急,更是不知所云,早有波皮耐不住,趁着人乱就给了他一嘴巴。那夷人被突然袭击,又气又急,找不到下手之人便对着人群瞎划拉一圈,“魔鬼!你!你!你。。。是魔鬼!”原本之意大概是要指打他之人,结果点来点去不敢确定,嘴里却“你”个没停,给人感觉便不免是在骂当场所有人等了。
这还了得!我巍巍大唐万国来朝,尔等小小蛮夷竟敢当众挑衅!
打他个狗日的!
不知谁喝了一声,顿时群情愤涌,没想到那几个夷人话说得不利落,腿脚却甚是利索,没等众人动手已跑得无影无踪。没了目标,人们不免有些沮丧起来,有不甘心者喊道“都怪这没人性的王八蛋,害得咱长安被蛮夷小瞧了”。
众人纷纷把目标转向谢非这个罪魁祸首,正义的力量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
冯天长和刘一海反被冲挤到一旁无事可干了。
直到巡城兵丁闻讯赶来,挥拳痛击“王八蛋”的街头勇士们才作鸟兽散,纷纷落荒而逃。
为首小校正是王虎,兵丁们搀起谢非,冯天长、刘一海放眼望去,着实吓了一大跳,挺俊的一个小伙子,愣被打得快不成人形了。
看来这帮街头勇士动起手来,并不比什么东宫六率、十二卫军的兵丁要差。
王虎忙上前参见,顺便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
冯天长茫然道:“不大清楚啊,这小子滥赌,欠了我与刘将军一些银俩,我与刘将军上门讨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说上几句话,一大帮人便围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动上手了,想是这小子欠人钱财太多了罢,说不定那些人都是债主来的,我与刘将军想拉开都来不及,险些连我们也被一块打了。”
王虎闻听,照着谢非就是一脚,“他奶奶的,没钱就别学人去赌呀!”又冲冯、刘二位将军嘿嘿笑了几声,这才押着谢非要告辞。
谢非此时已基本只剩下半条人命了,被那王虎踢了一下,丝毫没有痛的感觉,只是本能的不停的抽搐着。
刘一海省起王二所说“别搞出人命来”的话,便冲着王虎道:“回去给他请个大夫,待他好些赶出长安城就是了。”
王虎应了声,领着众兵丁快步而去。
王二此时乐得已趴在茶桌上起不来了,这戏太他娘的精彩啦,尤其是后半场,哈哈。。。。。。呆会等老冯他们上来可得问问,那几个黄头发的番夷是不是他们花钱雇来的。
正琢磨着,冯天长、刘一海蹬蹬蹬打楼下上来,乐呵呵到了跟前,未等落坐,王二却站起身来,一本正经恭恭敬敬给他们辑了个礼,二人一愣,没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忙道:“王兄弟这是干嘛?
却听王二学着戏文里的语调道:“小弟非敬二位兄长,乃敬二位之才。”
冯、刘二人闻言相视一眼,禁不住大笑起来。
此等乐事,用以送茶未免有些浪费,自是要另觅所在,谈笑于美酒中,方慰心中快意!
兴奋之下,王二把出门是任仁瑷“少喝酒”的嘱咐,直接就去了个“少”字,好一通推杯换盏酒肉穿肠,待回至家中,又是一副醉猫模样。
任仁瑷气恨之余,不免有些奇怪,为什么王二每次喝得醉熏熏的,都能自个摸着回来?
为了给王二长点记性,任仁瑷愣是喝令频儿等人不准扶他进屋,栓上大门,让他趴在院里吹吹风。王二倒没啥意见,反正一趴下就睡过去了能有啥意见,直到被冻醒,这才把门拍得“咚咚”响,高呼“哪个偷了我的被子”,方被拖入睡房。
次日说起此事,王二是坚决否认,频儿在一旁学他模样高呼“哪个偷了我的被子”,王二才尴尬的干笑几着再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