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通操练军士虽然有些热闹,但对于王二而言,看多几次,也就没甚味道了。
这副总管当得,既不去点卯聚将,又不用巡营视察,边关之城,又不似长安繁华,想去散散心亦是找不到地方可逛。
原先还可以寻欧楷等人耍几把色子乐上一乐,现在可好,去过几次,回回找到他们,都是躺在床上累得跟只死狗似的,勉强被拖起来,也是敷衍应付而已,端是无趣得很。军营中倒是有不少同道中人,可惜诸将无人不识王副总管,便是想要花钱买个乐子都不行,每每俱是有赢无输,用脚后跟都不难看出这帮家伙是在故意讨好,还有个鬼意思。
突厥妇孺早已遣散完毕,只留了塞米拉母女在城中暂住了几日。塞米拉的情绪明显好转了许多,开始有说有笑了,不过她娘亲看起来却是心事重重模样。许是在城中待着不习惯罢,几次透露出想要离去的意思搞得频儿整天腻在塞米拉身边,生怕走开一会儿,她娘俩便要告辞而去。
本来这样也好,可以趁此机会跟冯宾茹联络联络感情,谁想这妮子却似着了魔般整日往外跑,一打听,原来是去学师拜艺,磨着薛礼学习军阵。孤男寡女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教授兵法?王二大是不放心,偷偷将薛礼亲兵揪出来,问了又问,确定薛礼没有假公济私的嫌疑,好歹勉强是放下心来。
总而言之,葱岭道行军副总管这些天算是连升无数级,都快赶上李治了——名副其实成了孤家寡人。
可把王二给郁闷得,就差没提刀杀人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虎头完全伤愈,躺了这些日子,油水足足的,把个愣小子养得龙精虎猛。他倒是跟王二差不多,反正又不是在编军职,整日里无所事事,罗通忙着整编新军,也没空管他了。
这回可好,一个浑,一个愣,臭味相投相互解闷,倒也聊胜于无。
虎头憨是憨了点,不过胜在久处边关,于塞北的风土人情多少了解些,尤其是对当地土人誉为圣宝的天山雪莲,大是有感情。一会儿跟王二说,公子,你是知不道呀,那雪莲,咬一口,嘴里喷喷香,三天都不用吃饭了,说着说着还吧嗒几下大嘴巴;一会又说,公子,咱们去弄点来尝尝,我还没吃过呢。
王二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却也多少是起了些好奇心,一声吩咐传下去,满城尽寻雪山莲。偌大个庭州城,倒是抄出些干巴巴的雪莲来,自然不是新鲜采摘的了,多是大户人家储下珍藏的。
闻上起倒是清香阵阵,试着啃一小瓣,也没觉着有甚特别。
虎头抓在手里,翻过来转过去,瞧了小半会儿,一张嘴桌上便少了一多,嚼巴嚼巴却又噗地一口吐在地上,连呸数声,“什么玩意儿?呸~呸~呸~”
王二乐道:“你不是吹嘘食过么?还三天都不用吃饭!嘿嘿~”
虎头虽然大话被戳穿,却是毫无难为情的意思,强辩道:“你这东西不正宗,想当年,我吃过的那个,新新鲜鲜的,就跟朵莲花似的,又好看又好吃。”
真难为他还能猜到天山雪莲长得像池莲。
王二也打听过了,天山雪莲那是五年才开一次花,长在高山积雪处,可遇不可求。
新鲜的?开什么玩笑!
王二将桌案上的雪莲收起来,心想给你这家伙糟蹋,还不如留着给频儿她们炖汤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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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瞎闹着,薛礼神色凝重打外面进来。
王二其实已是瞧见,不过瞥及随在他身后的冯宾茹,心里不免一阵酸溜溜的,便装着没看到,只顾收拾东西。
薛礼轻轻咳嗽一下,算是报了个道。
王二方才问道:“怎么?寻到突厥主力了?”却是仍未抬头。
薛礼、赵更年诸将近半个月来,一直在寻找突厥的主力部队,以求速战速绝,阿史那·贺鲁却似平空消失一般,穷极不见其十万大军的影踪。
“非为此事!”薛礼应道,转而瞧瞧冯宾茹,方道:“处木昆部有使来见,附有许多牛羊财物,说是来赎其首领家眷。”
“赎人?赎谁?”他是不知突厥部落之间若是有了争端,每每打完一仗,多有用财物相赎俘虏传统,不免有些好奇,“怎么个赎法?”
冯宾茹终于忍不住了,“你可知塞米拉是何许人?”
王二一怔,“塞米拉?难道来人赎的是她?”
薛礼应道:“正是,塞米拉乃是处木昆部俟斤兰独禄之女。”
王二笑道:“胡说八道~”却见冯宾茹毫无玩笑意思,这才半信半疑道:“你去将她唤来。”
塞米拉与频儿嘻嘻哈哈随着冯宾茹而来。
频儿显然是对冯宾茹问及不答感到不满意,甫一进门便朝王二囔道:“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
王二看了她一眼,没作理会,只问塞米拉,“处木昆使人来了,你可知是所为何事?”
塞米拉得闻“处木昆”三字,明显地有些慌乱,强自镇定道:“何事?”
王二瞧在眼里,心中暗叹,奚落道:“想不到~想不到你可真是值钱,兰独禄专程赶来一大群牛羊就为了换你母女二人。”
塞米拉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绞指垂首未有言语。
频儿在旁听得稀里糊涂,又见好姐妹神情异常,本能地那眼去看王二,“你们干什么?”
王二没好气地指着塞米拉道:“你问她自己!”不待频儿发问,又道:“人家父亲派人来接她了。”
塞米拉再也忍不住了,嘤嘤声中捂着脸就奔了出门外,频儿仍是没弄明白,一顿脚,随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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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明知气氛不对,无奈职责在身,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道:“真的放她们出城?”
若是寻常百姓,走或留都无所谓,可这毕竟是兰独禄的家眷,如此轻易纵放,总是有些不妥。
王二正自郁闷着,脱口而出,“不放留着干嘛,给你当媳妇呀?”
薛礼哭笑不得,情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告喏一声径直下去了。
冯宾茹呼了声“薛大哥”,转头埋怨道:“好端端的,冲人家薛大哥发什么脾气!”
王二正在气头上,怒道:“看不过眼?看不过眼别在这看!”
难怪她老娘表面上挺热情的,却总是觉着好像在提防着什么,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打她宝贝女儿的主意,才起的戒心,却原来是藏着这么一个身份!合着大半个月来,自己都被人当猴儿一般耍弄,想到这点王二就觉着窝火。
冯宾茹可不吃他这一套,骂了声“狗咬吕洞宾”,转身去寻频儿。
虎头在一旁嘿嘿直乐,才懒得管你人打死鬼鬼打死人,觉着热闹就好玩。
王二还不至于跟他一般见识,只悻悻瞪了他一下,倒是无有废话。
虎头笑嘻嘻道:“你完蛋了,冯姑娘以后可不理你了。”
王二一时怒急,话儿出口已是后悔,自知惹恼了冯宾茹,无奈却是拉不下面子,气哼哼杵着。
虎头拽起王二便往外走,也不晓得是真热心,还是纯属惟恐天下不乱,二人拉拉扯扯去往厢房。
塞米拉不敢上前答言,冯宾茹懒得理他,频儿已是知道了事情原委,傻愣愣地呆在一旁。
王二哼哼唧唧在屋内转了半圈,摸着鼻翼大感无味,只得灰溜溜踱了出来,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倒是省起什么,大声喝道:“来人!”着一嗓子,却是把塞米拉她们唬得不轻。
好在这厮只是唤来亲兵,着他率一小队军士负责将塞米拉送出**控制范围,算是迂回而行向冯宾茹道歉了。
吩咐完了,王二也不想在这儿自讨没趣,自行回到厅中闷坐。一杯热茶捧在手里都凉透了,愣是没望嘴边送。
其实就算塞米拉一开始便直言身份,谅来也不会对她母女俩怎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此种处境,便是换了自己,多半也是会做隐瞒的。
如此思来,倒也不那么生气了,只是仍是觉得有些别扭。
王二眯着眼睛继续自个跟自个过不去,耳轮中听得“咣当咣当”响,不用问,肯定是虎头拖着他那把熟铜棍回来了。
“你还在这儿傻坐着?快去劝劝频丫头罢,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不想却是冯宾茹的声音。
也是,这儿与塞米拉关系最好的就是频儿,二人好得更亲姐妹似的,结果却是被人骗得团团转,想来心里是最不好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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