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奔回剥取树皮处,王二方省起忘记问问樱花稚子,那“曼粟”具体是甚形状。
先前只顾忙活,并没注意到是被何种植物沾得手痒,若是再回转头去相问,这一来一往不免又要耽搁许多时间了。
王二索性以头先所插匕首树干为圆心四下寻探,先用匕首挑破,再将汁液涂挤手背。由于心里挂着樱花稚子,担心阿云比罗夫去而复返,动作之时便不免有些慌乱,仓促间已是划得双手血痕累累。
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抓住一把三尺高七叶灌木之后,终于得偿所愿,找到了他想要的“曼粟”……
樱花稚子看他裹着一握“曼粟”飞奔而回,心下已是明白,不自暗赞王二脑筋转得快,待见他双手被划得血糊糊得几不成形,感动之余不禁大是心疼,一对秀目不争气地湿蒙蒙起来。
“趁现在没人,手上、脸上反正看得到的地方都涂点上去,回头就说是突然得了怪病~嘿嘿~倒要看看他阿云比罗夫怕不怕死~嘿嘿~”言辞时,王二不免有些得意起来,却见她望着“曼粟”半晌未有动作,只道是女儿家爱惜容貌心有顾忌,遂出言宽慰道:“横竖三、五日便会自动消去,又碍不着身子。”
只要拖得过这几日,待的樱花稚子完全恢复,凭她的手段,要说做掉阿云比罗夫固然不太可能,但自保应该是问题不大了。
樱花稚子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被他一劝“唰”地一下便涌了出来。
王二这会儿倒是明白了她的心思,若不是时间紧迫,阿云比罗夫随时都有可能回转,自是免不得要卖卖口乖了,眼下却不是时候。王二情知自己呆在这儿只会惹她耽误工夫,干脆道了声,“你赶快些,我还得去骗他们过来看。”说罢转身而出。
站立洞口左右察视一翻,确认阿云比罗夫没有隐匿附近,方才举步去寻二人。
“阿云兄~阿云兄~”王二老远便唤道。
二人正努力地轮着长刀一人一下轮番着砍着一颗大树。
闻得呼喊,阿云比罗夫并没停下,只叫了声“等等”,继续手中活计,直至大树摇摇欲坠,抬腿一脚踹去,大树轰然倒去,压得四下杂屑乱溅。阿云比罗夫方自抹了抹额头大汗迎将上来,“王兄弟何事?”
王二一副疑惑之色,“阿云兄,头先你~”故意瞧了瞧阿倍引田比逻夫,侧旁行开几步。
阿云比罗夫做贼心虚,忙紧随几步跟了过来,“怎么了?”
王二故意责怪道:“阿云兄,你刚才到底对稚子做过什么?”
头先大家都装糊涂,此时阿云比罗夫自然是更不会承认了,急道:“不过就是跟她开个玩笑罢,王兄弟你都看见的。”
废话,若不是老子撞见,岂不让你小子得逞了!
王二关切道:“阿云兄别误会~”言罢放眼朝他上上下下打量几眼,“你身子可没甚不舒服的吧?
阿云比罗夫被他瞧得有点发毛,却又不晓得此举为何,下意识地低头扫了一片,自觉无甚不妥之处,不无困惑道:“王兄弟这话问得可有些奇怪了,我有什么不舒服的。”
王二放心地长出了口气,连道:“那就好~那就好~”竟欲转身而去。
阿云比罗夫胃口被吊起,怎肯放他离去,“王兄弟别急着走,有甚话语不妨说清楚些,没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王二似被蛇咬般慌忙将他手臂晃开,紧张道:“快些松手,莫要沾上了~”
阿云比罗夫诧异道:“沾上?什么?”
王二神情一片黯然,几欲哭腔道:“稚子姑娘也不知怎的,自从阿云兄走后,竟是疯颠般满地打滚。兄弟见她难受得紧,怕她撞到石壁连忙上前拉住,好不容易停住了,却发现她已是全身红斑点点,便是兄弟也…也……”似是悲从心中来,再也无法言语,却将双手递于对方眼前。
阿云比罗夫初始并没注意到他的手背,现下隔得近了,不禁骇了一大跳,思及王二所言,此状应是被樱花稚子传染,哪里还顾的上失礼,蹬蹬蹬连退好几步方自稳住身形,心有余悸地望着王二双手,本能地再一次检视己身,确认没被“染”上,总算是放下心来。这才省起面子上应该关心一下王二,“王兄弟除了这个…这个红斑,其他可有觉得不妥?”
王二凄惨苦笑道:“倒是没甚特别感觉,就是混身乏力。”身形晃了晃俨然虚弱神色,幽幽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转身蹒跚而去。
待回到洞中,樱花稚子俨然已是一只斑纹花猫。
若是平时瞧见她如此模样,少不得要嬉笑调闹一阵,眼下却是心知阿云比罗夫在短暂的错谔之后,必定会赶来探个究竟。王二自是不敢有所怠慢,朝洞口指了指,示意樱花稚子尽量靠往洞口坐躺,以便阿云比罗夫来时看的清楚。
樱花稚子会心一笑,依计而行,只不过原本清爽娇美的容颜此番笑起来,委实是难看得紧。
果然不出所料,
工夫不大,阿云比罗夫二人已是匆忙赶来,当发现樱花稚子在洞口偎壁半靠时,隔着老远便收了脚步,迟疑了一会儿,又往前靠了些许,终是不敢过于上前,只用双眼仔细打量樱花稚子,待见目光所及尽是斑红片片,自是再无疑问深信王二所言。
好歹一场来到,总得交代几句罢。
阿云比罗夫皱着眉头问王二道:“王兄弟,怎的让稚子姑娘到洞口吹风呢!”既似关切又似埋怨。
王二面无表情道:“稚子这病来得奇怪,说不定是因为这些天一直呆在洞里,没见着阳光闷出来的,或许出来晒晒就好了。”
这厮当真缺德,明知常人心态,越是说得轻巧,便越发容易令人觉得病势严重。
阿云比罗夫本还有些奇怪,总觉得这病来得蹊跷,却被王二轻描淡写这么一说,反倒不再疑他,只作关心道:“王兄弟可好受些?”
王二摇摇头漠然不语。
阿云比罗夫自感无趣,讪讪道:“王兄弟若是觉着乏力,便在此处多多歇息……”
王二倒是想趁这机会偷奸躲懒不用再去剥树皮,不过念及若是由他二人去采集,万一像自己一样沾染“曼粟”汁液,这一番心机可就白费了,当下努力挺了挺胸膛,一脸凛然道:“阿云兄与阿倍将军辛苦伐木,兄弟总不能袖手旁观罢。我还是去继续收集树皮,也好早些造得木筏~”略微停顿稍作沮丧道:“可惜现下无力,再歇一歇便去。”
阿云比罗夫大是感动,若不是顾忌着怕被“传染”,估计得上前来拥抱一番。
王二瞧在眼里暗自好笑,待到阿云比罗夫转身欲去之际,故意扯起嗓子费力喊道:“二位莫要太辛苦了,记得早些回来~”
阿云比罗夫本能地“嗯”了一声,却又似省起什么,大声回道:“木筏所需圆木甚多,咱们可得抓紧点时间,今晚便不回来了,王兄弟晚上自己当心些身子~”
不但当晚没回,次日回转来取火种,见樱花稚子“病情”似乎又有些加重了,便基本上连所有物具都不敢去碰,接下来的几天都不再回来过。
显然是怕在洞中居住被怪病“传染”!
王二与樱花稚子自然是乐得自在,反正洞中所余食物颇多,二人吃住无忧,这几日倒也过得逍遥快活。
阿云比罗夫二人倒是勤快的紧,想来是晚上冷的慌,经常起来连夜加班取暖的缘故罢,几日工夫已将所需圆木准备的七七八八。
王二剥树皮的技术亦是日见熟练,估计此时若是将阿云比罗夫按到跟前,保证用不了一杯茶工夫便可将他剥得干干净净见肉不见骨。
最主要的是樱花稚子已然完全恢复体力,这一点总算是令王二放心不少。
樱花稚子心疼王二活计辛苦,每每天黑回洞都是满手血痕,虎口之处更是脱皮开裂,不免埋怨王二心眼死,做活不晓得偷懒。
要说别的犹可,论心眼儿,樱花稚子显然是太小看王二。
如今两个身染“怪病”的人,若是连剥树皮这点活计还不好好做,岂不是等于告诉人家自己完全是个废物,对于好无利用价值的人,说不定哪个夜晚阿云比罗夫他们便摸到洞口,一把火将二人堵在洞里活活烧死,免得怪病传染到他身上了。
当然,也可能是直当自己两个作垂死之人不加理会,但王二可不敢冒这个险!
樱花稚子闻之,方知王二用心良苦,心里亦深以为然,终究是不忍王二太过辛苦,待得次日天明,竟尾随着王二而出,执意要相帮一二。
王二怕被阿云比罗夫他们撞见,诈病一事不免穿帮,初始自是不肯直催她回去。
樱花稚子却道:“他二人已是多日未回洞穴,料来也不会主动来寻公子,公子勿需太过担心。”
一来此话确也有其道理,二者有她在身边伴着,原本辛苦的活儿倒也轻松了许多,王二又劝了两句,却是不再坚持己见了。
谁想这一日,二人正嬉笑着忙活着,阿云比罗夫竟似个幽灵般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