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苏我臣下起兵半年有余,已是席卷九州大部,独有肥前国阿倍引田比逻夫固守周旋。
很显然,阿云比罗夫与之极为熟络,相互之间叽哩呱啦一通亲热。
阿倍引田比逻夫初始并没怎么注意王二,待闻此人竟是大唐皇帝亲信、辽东安抚使,不免大吃一惊,倒是主动上来招呼了,“王将军,一路辛苦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言语竟是和阿云比罗夫一般流畅。
王二见又多了个可以说话的,自然高兴,“好说!好说!”想到如今身处危境,少不得要靠他“关照”,还得奉承他几句才是,“阿倍将军凭区区数千将士,独力抵抗强敌,可敬可佩!”
阿倍引田比逻夫倒还老实,没顺着话题胡吹一通,“若非中大兄皇子亲率大军压境,苏我臣下兵力不济无暇分身,今日焉有此立足之地。”
阿云比罗夫可不似王二那么有闲情,最为关心的还是当前形势,忙问道:“现下战况如何?”
阿倍引田比逻夫回道:“苏我臣下主力均在前方,此地仅有万余之众。倒也不敢轻易进犯,堪堪一个相持局面。”
阿云比罗夫诧异道:“既然逆贼不过万余,将军何不主动出击,以策应皇子大军?”
王二不免暗骂这厮胡说八道,人家一万多人马,你这才区区几千,能自保就不错了,主动出击?主动送死还差不多!王二只知以常理论推,却不晓阿倍引田比逻夫亦是倭国赫赫战将,武功军略实不在阿云比罗夫之下,若真是有精兵在手,以少胜多倒也不是什么奇事。
阿倍引田比逻夫却是另有苦衷,闻言苦笑道:“实不相瞒,此处虽是号称六千兵马,实则不过四千余人,其中步卒二千五、六,马军三百,能战者合计却是三千不到,勉强支撑至今已是十分侥幸。”
王二心里才冒起来没多久的一丝热气,“滋”地一下又被浇了个透底凉。合着说了半天才一千多人,那还打个屁呀,不如早点投降算了!说不定那个什么苏我臣下一高兴,赏两个樱花部的小娘们,岂不美哉!
这家伙,得亏他不是主帅!
阿云比罗夫亦是大出意外,不想局势竟是要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严峻,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当真是棘手,不知将军有何谋划?”
“为今之计,亦只有与之周旋以待援军!”言语虽是略显无奈,神色却是颇为坚定。
王二忍不住插话道:“援军若是到了这儿,恐怕仗也就打完了。”
如今孤军悬于敌后,除非苏我臣下彻底被歼,否则的话,隔着千山万水,哪来的援军。阿倍引田比逻夫何尝不晓,只是心中一直抱有万一侥幸,现下被王耳一语捅破,也只得暗暗长叹不作言语。
阿云比罗夫瞪了王二一眼,转而安慰道:“兵家之道,瞬息之间千变万化,岂可妄下定论。”又似省起什么,问道:“将军麾下三百骑兵,装备可还齐全?”
阿倍引田比逻夫一怔,道:“还算齐全~将军为何有此一问?”
原来倭国地势狭长,又是有千岛组成,其间多有山壑,其时倭人用兵素不喜马,骑兵多为斥侯,反倒是少用于争锋逐鹿。阿云比罗夫前番中土一行,沿途多有见识大唐铁骑威势,自觉倭国无善用骑兵之将,不由得心生向往暗起效仿之心,是以才出言相问,欲效大唐使骑兵之利。
阿云比罗夫不答反问,“将军三百骑兵可否交于我手?”
阿倍引田比逻夫应道:“将军肯加援手,自是感激不尽!”心中却是暗自疑惑,区区三百骑,给你又有什么作用。
要说这阿倍引田比逻夫在倭国将领之中,相对而言算是比较认重骑兵作用的了,不然也就不会三千当中竟有一成马军,不过往日所用也仅限于配合步军以为侧翼骚扰,却是基本上没考虑过骑兵单独作战的可能性。
阿云比罗夫显然是看穿他心中所想,道:“眼下敌众我寡,假使坚守对抗,恐难有成;倘若分兵游击而战,则我军愈发势弱。倒不如诱敌深入,将其战线拖长,当时我军集中兵力,分段切割予以歼灭。”
阿倍引田比逻夫苦笑道,“将军之言甚为有理,我也曾尝试过此策,却是反被对方咬住,结果多有损伤。”
阿云比罗夫笑道:“所以欲借将军三百骑,单独进击以为诱兵,将军亲率大队遁匿,时机一到便可以逸待劳,出而击之。如此反复,纵使不能歼灭对方,扭转眼下被动局面却是不难。”
阿倍引田比逻夫大喜,“将军果然妙计!佩服,佩服!”
阿云比罗夫谦虚道:“客气!客气!”
王二看他们两人一唱一和不无吹捧嫌疑,习惯性地在一旁冷言冷语道:“你当人家都是傻瓜么?这么容易上你的当!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理睬你这几百号人呢!”
阿云比罗夫倒不以为忤,解释道:“苏我臣下前线激战,必欲极早平息后方之患,但见军马哪有不追之理。便算他一次两次能忍得住,挑衅次数多了,总有上钩的时候。”
王二犹自不服,苦于一时找不到有力的反驳之辞,便只得哼了哼未再言语。心中却想,这厮说得一套一套的,倒真像那么回事,就不知比起薛大哥来,谁更厉害点呢?嗯~想来还是薛大哥要强些罢。
先前顾及王二颜面,二人交谈多用汉话,现下既是定下初步策略,再谋划详细事宜时,自然还是用回倭国土语方便流畅了,只是如此一来,王二呆在一旁,不免就成了傻瓜了。
果然名字没起错,一个阿云一个阿倍,两人“阿”来“阿”去,王二半句也听不懂,郁闷之外兼之无聊。勉强耐着性子陪坐了一阵,委实是闷得发慌,起身抬腿便往外去。
阿云比罗夫倒也不担心他开溜,到了这地方,他王二还能跑哪儿去,当下瞧了他一眼,随口嘱咐声:“王兄弟可别走远了,眼下环境可是不大安全。”也就懒得再管他,只让金氏兄弟随着就是。
其实他要不让金氏兄弟看着,根本就没事,王二的胆子是时大时小,才多久工夫被人追杀过一次,哪里还敢乱走。这厮本来就是属驴的,要顺着摸才舒服,此时偏偏跟着两条尾巴在后面,反倒让他生了成心,故意越走越远。
金氏兄弟与他言语不通,在后面干着急,又不敢上前强行拽,只一个劲的比手划脚让他回去。王二明知什么意思,却揣着明白装糊涂,闲当没事逗他们玩,乱回一些动作可脚下就是不停。
三人牛头不对马嘴瞎比划了半天,离驻地可就远了。
看着他们似争执又像是嬉闹,街上行人不免有些奇怪,禁不住纷纷侧目注视。
王二愈发来了精神,举手抬足之间更是夸张,尤其是,当他发现其中瞧过来的还有两位美人儿,不禁更是得意了。
二位美人想是看得有趣,居然掩着小嘴姗姗靠上前来。
金氏兄弟是真急了,这样下去那还了得,也顾不得许多了,一左一右上前伸手拦住王二,欲图强行使他回头。
二女已近到跟前,朱唇轻启显然是在问金氏兄弟什么。
金氏兄弟闻言似乎面呈警惕之色,贴身上前将王二护在身后,冷声对二女连喝几句,好像是在驱赶她们。
王二暗骂金氏兄弟不懂风情,眼见着二女姿色颇佳,怎能粗言相对?不过想及有热闹看,倒也不管不顾,双手抱胸只在一旁头笑。
二女被责,脸上却不见丝毫愠意,反挤身而来,王二根本没来得及看她们是如何越过金氏兄弟的,便已一左一右被二女逼住。再看金氏兄弟,犹如劈柴向两侧倒去,胸口已是血涌似泉。
王二情知不好,待要挣扎,却觉两肋刺痛,凉丝丝的刀尖已顶上肌肤,哪里还敢乱动,只得任由二女摆布。若是平时无事有两个这样的美人拥着,自然是快活无比,可眼下这种状况,王二本能地便想起温泉浴场的情形。
同样两个美娇娘,出手同样狠辣快捷,“樱花部”三个字下意识地便呈现在王二的脑海中。
问题是,先前在浴场,那两名女刺客明显是冲着阿云比罗夫而来的,当时她们若是要向自己下手,想必自己早就一命呜乎了,断没可能向阿云比罗夫那般反应迅速。既然是不关事,怎的现下又来唱这一出?
难不成她们谋刺阿云比罗夫不遂,转而迁怒于自己?
王二立马就把自己这个想法给否定了,像“樱花部”这样的严密组织,行事肯定有其目的,哪会花工夫去做些无谓的事。王二越想越觉着命苦,这段时间也不知倒了什么楣,只要一出门,铁定被人挟持,从新罗昌原城开始,就他娘的没停过——先是百济武士押出昌原城,后有阿云比罗夫弄成漂洋过海,这下更好,居然被俩小娘们给制住。
苍天呐~大地呀~这叫什么世道呀!
王二现在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二女挟了王二顺着街道而下,七拐八拐转了几圈,至了一间普通住宅回首张望,确认无人跟踪迅速将门推开,裹着王二便闪了进去,穿过前院进了卧室。
王二死性不改,正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说不顶这俩美人是瞧着自己风流倜傥起了色心,才当街强抢民“男”呢,却见一女探手压在案几当中,三转两转,伴随着一阵“咯吱”声响,地面上竟显出一个硕大的黑漆漆洞口来。
活脱脱似要张嘴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