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笼冠,身穿对襟大袖衫,下佩围裳,玉佩组绶一应俱全。
王二怎么看怎么觉着那么别扭。
再瞧瞧三位陪审大人,
大理丞毕正义,矮而肥,看似一副憨厚之色,可惜目光闪烁,难掩精明;李义府就不必说了,身材修长,始终保持着他的招牌微笑;倒是刑部来的李义琰,相貌堂堂,颇有几分气势,若是给他换上一副金甲,做个门神或许不错。
想起门神,却不知那个黑脸薛礼现下如何?那黑小子挺傲的嘛,有机会倒要捉弄一番。是了,不知罗通大哥怎么样了,原以为能跟上大将军李绩,当是前途无量,不说加官进爵,至不济也能上得疆场,冲锋陷阵一偿夙愿,现在可倒好,什么也干不成,跟着李绩被贬到叠州去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
案子还没开审,已开始走神,而且是一走上千里。
徐有功明显感觉不对,轻轻咳嗽一声以示提醒,见仍是没反应,不得不低语唤道:“爵爷~爵爷~”
王二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一拍惊堂木,“啪”地一声震天响,不但堂下站立的那几人,便是李义府等人亦被唬了一大跳。
王二犹自不觉,显然是这一拍给拍出感觉来了,嘟地一声喝道:“堂下所跪何人~”话一出口,便觉有些不妥,明明是立着没跪嘛,也不管了,继续喊吧,“报上名来~”
完了还回头嘀咕了一句,“怎么不用跪呢?”
身后侧的徐有功一听,得,这位爷呀,什么都不懂,估计是戏文看多了,众犯官功名未除,自是无需行跪拜之礼。
公堂之上也不好跟多作他解释,只得轻声催他问案。
多日未见提审,提心吊胆好不容易被传过堂,王二主审已是早已收了风,钱也“还”了,可瞧他那副小人得志嘴脸,想来仍是落不了好,房遗则不禁暗自骂娘,昨夜还得了消息,说是事情可能会有转机,现在王二这般模样,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几人正寻思着,却听王二道:“我这人最是公道。。。。。。”
徐有功在一旁“嗯哼”一声,
王二反应过来,端了端身形,道:“本官最是公道~啊~这个~这个~证据确凿的事,你们赖也赖不掉,无凭无证的东西,本官决计不往你们身上栽,明白没?”也是怕他们还没审就自己先乱了阵脚胡说八道,到时候便是有心帮他们开脱亦是无力回天。
房遗则几人不知有没明白,李义府却是大致有些明白了,一颗悬着的心算是安安稳稳放回落肚,不用再担心这桩倒霉差事了,原本还怕一个处理不当受了牵连,看这架式,说不定还能因此案得到皇上褒奖呐。
李义府心中欣喜,本能地附和道:“是极!是极!王大人向来公正严明。”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王二颇为满意,立马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许多,奋力直了直腰,可惜颌下无须,要不然,捻上一捻就更有意境了。
大理丞毕正义一瞧,好话可不能让李义府一个人说完了,自己得赶紧表示表示,随着话语喝责道:“大人问你们话呐,还不快回话!”终是对房遗则有些忌惮,便只瞪着倒霉的邱鹤年等人吼道。
想必是心情过于急了,一嗓子吼得有些猛,倒险些把王二吓了一跳。
王二横了他一眼,差点没问是不是要换个位置,给你来审罢,不过看见刘同等人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称是,念在效果还不错,也就算了。
李义琰倒是沉得住气,一言不发只作冷眼旁观。
王二虽是心里有底,偏偏不想痛快着说,存心耍逗他们,尽扯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来问,问到后面,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扯些什么了。
刘同等人已是战战兢兢汗如雨下,不晓得这位爷到底在兜什么圈子。
邱鹤年这家伙胆子委实是小了些,换作别个还好点,偏偏堂上坐的是王二,并州之事他是一清二楚,想来赖是决计赖不过去了。又一想,冤有头债有主,他王二就算要对付,估计也是冲着房遗则来的,老子不过就是贪了些银子,其它是事儿,可全是刘同和房遗则的主意,实在是犯不着跟他们作陪葬,都这节骨眼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干脆,都招了吧,说不定还能捡回条小命。
想着想着,邱鹤年已然“噗嗵”跪伏在地,“大人~我招~我全招了~”
王二暗骂草包,你招什么招,老子根本就还没开始问呢。
算了!算了!不玩了,再玩就得玩出火了。
徐有功亦怕出事,在身后连连轻咳以示提醒。
王二“啪啪”连拍两下惊堂木,喝道:“住嘴!”眼见着邱鹤年被吓得愣在当场,方自缓了缓,道:“就你们那点破事儿,本官是一清二楚,也不用你们招,我自来说,你们要是觉得冤枉,再开言不迟。”
当下也顾不上房遗则等人的一脸诧异,一二三四将徐有功所授之言朗朗道来,倒是背得颇为顺畅。
李义府虽已隐隐猜到王二会作甚样处置,却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说得如此头头是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狐疑之下,目光触及徐有功,不自恍然大悟,自思必是此人所教。
王二将一番话背完,下意识回首望了望,见徐有功含笑微微点头,应该是没出甚差子,便回转头来,道:“本官所述可有妄语?”
房遗则等此时当是惊喜交加,几疑在梦中,照这般说来,性命无忧矣!
一干人等连呼“大人英明”,连邱鹤年也忘了喊“大人开恩”了,俱是干脆利落齐齐点头,对王二所言是深表信服。
受审之人认罪态度之好,甚至可以说是兴高采烈,大唐立朝以来,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既如此,那就~签字画押罢~”王二伸了个懒腰,示意徐有功将早已准备好的供词呈上,方才省起至少形式上也应该问问陪审诸官的意见,“三位大人,如此审议可有不妥?”
三人见问,齐声应道:“妥当,妥当至极!”
自是妥当至极了!估计老子便是说这几人无罪有功,你们也不会吭半个声,反正出了事倒霉的是老子,有了好处自然你们都有份。
王二心知肚明,却是不好点破,吩咐左右道:“来呀!将人犯押下~待本官奏明圣上,再作罚判!”待徐有功收拾停当,不再多作滞留,别过三位陪审大人,裹起宗卷匆匆赶往宫内。
之所以这么急,一来案件顺当,又是可以好好在万岁爷面前好好卖弄一番;二者亦是趁热打铁,正好就此机会将徐有功作个引荐;另有一个意思,便是想去讨个主意,看看如何早日将那武媚换将出来,也免得家中放着一个翠儿,见又不是,不见又不是,两相尴尬。
也不知怎的,老觉着翠儿这事,有些不当之处,具体哪儿不妥,却是说不出来,还是早早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对于王二的到来,李治确实有些意外,待细细察看案卷,愈发心奇,坦白讲,当初将此案交由王二去办,不无意气成份,原还担心这厮真个胡闹,如今看来,倒是条条款款律据严明,虽说不无牵强之处,但能这个结果,已是相当难得了。
李治满意地将宗卷搁在案上,半眯着双眼瞧着王二,道:“倒是看不出,你小子几时变得这么有学问了?”
王二得意道:“此案简单至极,原不过是小菜一碟,小的向来有些学识,只是万岁爷不知晓罢了”
李治笑道:“是么?如此说来,倒是朕的不是了,看来以后得多给你找点差事才行。”
还是别搞了,这次都是命好,凑巧来了个徐有功,要不然,估计自己还在家憋着吶。
王二讪笑着道:“万岁爷英明神武,朝臣之中多是饱学之士,哪里轮得着小的。。。。。。”
李治冷不丁道:“马屁不用拍了,老实交代了罢,哪一个高人帮你出的谋划的策?”
王二情知瞒他不过,也压根没打算隐瞒,“回万岁爷话,便是前次和您提及过的徐有功徐先生。”
李治显是对其人颇有影像,道:“徐有功?上次你说在并州识得的那个徐有功?
王二应道:“是。”
李治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看来是个人才~”又随口道:“明日不妨领他进宫来,朕倒想见他一见。”
王二等的就是这句话,忙应道:“小的斗胆,怕万岁爷问及案件相关或有不详之处,已着徐有功在殿外候旨待传。”
李治沉吟片刻,道:“也好,传他觐见!若真如你所言,蒲州倒倒是有个司法参军的缺。”
王二大喜,恭身行礼道:“小的替徐有功谢过万岁爷。”
李治摆摆手,“罢了,你先回了,这两日也是辛苦,早早歇息~朕明日要去感业寺施斋,你也随赈去罢。”
王二知他意图,连忙应诺。
临得出门时,李治又补了句,“明日你就不必往复奔波了,直接至感业寺外候朕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