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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不治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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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势虽不重,失血却是不少,若不是体乏无力,王二当场便要连夜去寻房遗则等狗官晦气。

几人当中,还算冯宾茹状况好些,王虎却是明显不支,瘫躺于草地,几欲昏绝,幸得众人于其周身不停敷洒金创药,好歹止了血,却亦是奄奄一息,口不能言。

徐有功反倒没他那般严重,想是大部分刀剑都被王虎挡了。

频儿眼见着几人如此模样,且喜亦忧一阵后怕,暗思要是晚来一步,后果可当真是不堪设想,待得王二稍稍有些恢复,忙问是为何事。

要说当初被谢非领人追拿,还有些缘由,怎的做了钦差,亦会遭人谋害,还当真以为王二等人是遇了山賊。

冯宾茹省起婉儿,忙唤众儿郎依着方位散开去寻。

王二断断续续将这几日之事说与频儿知,至于狄府与范氏巫山云雨自是带不过叙,又问频儿如何会到了此处,这一班儿郎又是怎么回事?

频儿撕下一片衣襟,沾些清水小心翼翼帮他擦拭伤口,一边敷药一边回他所问。

原来王二离了长安没几天,罗通即率领众儿郎下山回京,见过大将军李绩,方知太宗皇帝临终之时,留有遗诏,贬李绩为叠州都督①,本应早就起程,只是国丧期间,长孙无忌为保新皇稳固,特意上奏,留他在京多延些时日。如今按部就班朝堂无事,李绩自是不敢有违先皇圣意,着日便要离京赴任,又唤罗通一同前往。

罗通不知这一离去,可要待到何时方能回到长安,是故匆匆来辞任仁瑷等人。罗通念及王二不在京中,剩下任仁瑷几人,但要有个事儿,也是不便,当下挑出十八骑,以欧楷为首,留作府中之用。

频儿此时亦是基本恢复如初,正嫌闷得慌,突然来了这一班兄弟,倒是与众人熟得快,半晌工夫便与欧楷等人混了烂熟,众兄弟亦知她是李援义李大叔之女,自是格外怜惜,直当做自家小妹一般。

任仁瑷瞧着他们热闹,却是暗自担心王二,素知这厮行事妄为,那一个冯宾茹外加王虎,俱是无甚心机之人,这三人一路出去,便是没事也得惹出些事儿来,何况吴王恪绝非善类,谁又知他会不会暗中使人下什么绊子呢。

也是之前吃过亏,任仁瑷越想越担心,遂与频儿商量,看她是否愿意与欧楷随后去赶,好歹这丫头功夫不差,虽说大事不一定有甚主意,临危救难却是好手。

频儿其实早有此心,只是却不过情面,不好丢下她主仆二人,这时听了任仁瑷之言,哪里还有话说,当下打点行装,留了六名弟兄在家,自与欧楷引所余十一骑出了长安,打马一路追赶。

王二等人是一路走一路逛,频儿一干人等却是直奔而来,若不是每到一处,总需费些工夫打探一番,前两日应该就已到了。

眼看将近并州地界,估摸着王二亦在此处,频儿心急见着王二,又是小女儿心性,执意要连夜赶路,众兄弟皆是宠着她,况且赶赶夜路也是有趣,自是不言有他,齐齐出声附和,

夜风徐徐,倒是要比白天凉爽得多了,

一行人或纵马狂奔,或打闹嬉笑,正行中,突见前方火光冲天,众人自是不会去想王二出事,只道是荒山失火,好奇驱使,遂提马前往,稍稍近些,却闻人声沸腾,火光中人影重重,显是有人聚众械斗。

既然看见,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众人快马加鞭,及至近前,频儿不由得大吃一惊,分明是王二等人被贼围攻,当下又急又骇,眼见着情势岌岌可危,当下大呼“放箭”;欧楷等骑亦是认得王二,早已搭弓捻箭,几乎与此同时,齐齐射向偷袭王二铁鞭,这才有了先前一连串金铁脆响声。

王二死里逃生,暗呼侥幸,若不是频儿等人及时赶到,怕是此时已是命绝多时了。

正自聊着,闻得一阵喜悦呼声,原来是已寻得婉儿回来,众人均是大松一口气,总算是没让这可怜孤女再遭劫难。

冯宾茹奔将上去,从欧楷手中抱过婉儿,翻开外披皮甲,小姑娘倒是毫发无损,只是惊吓过度,小脸惨白气息急喘。想是不识欧楷等人,骇得不敢出声,唯有一对漆黑眼珠滴溜乱滚,此时回了冯宾茹怀里,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冯宾茹亦是喜极而泣,一边自抹眼泪,一边笑着安抚婉儿。

倒像是母女久别重逢一般。

要是搁在平时,免不了惹来王二调笑,眼下身边直挺挺躺着个范氏,自是没了那个心情。

在王二的指引下,欧楷等人在慕戈睿夫妇坟边挖了个坑,将范氏葬了,总算是入土为安,九泉之下也有个照应。

忙了一阵,天色已明,

山庙已是烧成一堆废墟。

冯宾茹领着婉儿,让他给父母婶婶磕了几个头,欧楷已使人用树枝搭了个临时担架,又着几个兄弟脱了衣衫垫好,小心翼翼将王虎抬起。

众人缓缓而行入了城内,回转到狄府,众兄弟七手八脚将王虎安置好,不消吩咐,狄府老仆已去请了郎中前来。

一阵察言观色切脉问诊,郎中直是摇头,不敢妄言生死,只说尽人事听天命,留了方子告辞而去。

众人暗暗担心,却是帮不上忙,只使人依方抓药炖熬作汤,生死一线,惟望王虎能挺过此难。

王二虽是仍自周身疼通,精神体力却已恢复不少,眼见着王虎命悬一线,思来本是想要提携于他,待到回转长安便帮他寻个好的去处,即便赵更年处谋不得合适差事,好歹也要放他到超乘军混个职位,却不想在这并州落得这个下场。

王二越思越恼,又想起范氏万般风情,便再又不是,总是第一次给了好滋味的妇人,就说马背之上乱刃之中,如无她在身后挡着,说不定那几刀几剑早已要了自己小命。

徐有功却是另有所思,生怕刘同、房遗则狗急跳墙害其性命,亦是一副焦急之色,忍不住道出心里担忧。

这一言语,王二愈发呆不住了,呼喝一声,率着众人策马直奔都督府。

来到府衙前,守卫待要拦阻,却见王二自怀中掏出圣旨,高擎于手,慌忙拜倒于地,任由一干人等径直闯入。

王二未至狄府时,刘同、房遗则等人已得了回报情知事败,早聚在一起商议对策,一阵慌乱之后,倒也齐了口风,横竖范氏已死,如今已是死无对证,至于荒庙之事,无凭无据,不过是“山贼”作乱而已,罪名顶了天充其量算是治安不力,对钦差保护不周。

话虽如此,终究心虚!

一众官员见王二率人气势汹汹,高呼“并州都督刘同接旨”,慌得什么似的,齐齐奔出跪倒,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二根本不作理会,冷笑一声,“正好人齐,”猛地大喝道,“拿下!”

众儿郎早就跃跃欲试,得了王二话语,自是不管不顾,蹭蹭蹭奔将过去,三下五除二,端是干净利落,转眼间已将一干官员绑了个结结实实。

刘同等人哪想到王二一打照面便直接拿人,直呼冤枉,胆小者已是哀求不断。

房遗则仗着身世,仰首道:“我等一心为公,兢兢业业报效朝廷,大人欲意何为?”

王二瞪着他一阵冷笑,突地抢步上前,左右开弓两个耳光“啪啪”甩过,若不是用力之时扯动伤口疼痛难当,铁定是要多抡几下的。

房遗则直被扇得眼冒金星,恼羞成怒恶声道:“姓王的,你假公济私公报私仇,无缘无故绑缚大臣,殴打朝廷命官,当真以为你能只手遮天么?”

众官心切自身性命,不免纷纷附和。

王二咧着嘴抚摸自身痛处,扫了众官一眼,复又盯着房遗则,狠狠道:“只手遮天?好!老子今日便和你论一论公事!”

房遗则自认到目前为止,并无甚真实把柄在他手中,他拿不出有力证据,便是知晓真相又能如何,闻听王二口言“论公事”,顿觉大有把握可以与王二一辩“是非”,当下稳住心神怒视对方,以免输了气势。

王二戳着房遗则脑门道:“并州连遭天灾,朝廷多有赈灾钱粮下来,百姓却仍是饥荒度日,不得安居,却是何故?”

房遗则情知再无退路,只得强辩道:“此事借因狄仁杰贪赃枉法吞了赈灾之银,才使得民不聊生。”

王二气极反笑,“狄仁杰小小一个法曹参军,有何通天本事,能瞒过你等去行那‘贪赃枉法’之事?”房遗则还要再辩,王二又道:“暂不论狄仁杰如何,你等身为并州地方官,却眼睁睁看着并州百姓受苦,老子办你个不治之罪,可有不妥?”

房遗则一心想着如何应付王二追究荒庙之事,却不防王二根本提也不提,亦不在狄仁杰之事上多作纠缠,反绕开所有实质问题,单单拿个衙门施治来说事。

这种事情原也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百姓颠沛流离总是事实,真要追究下去,这个“不治之罪”倒是无法逃脱。

要说司马一职,至多也只当得半个实职,原是不管地方政务,真要论起来,衙门施治也不关他房遗则之事,奈何多年来,与刘同等人相互勾结,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是不敢理直气壮辩说这都是刘同等人之责,不干我事。

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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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历史上确有李绩右迁其事:

唐太宗临终,唯恐李绩身为两朝元老,难以驾驭,特意将他出任为叠州都督,并向太子面授机宜,说:“李绩才智有余,屡更大任,恐其不厌服于汝,故有此授。我死后,可亲任之。若迟疑顾望,便当杀之。”

唐高宗李治即位后,召回李绩,授任检校洛州刺史,洛阳宫留守,进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下,

参掌机密,不久,又拜尚书左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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