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当如何处置?
你们这班家伙什么都算计好了,却来问老子如何处置!
王二心中大是窝火,无奈已是“铁证如山”,便要翻案,也不是现下所为。王二强压不快,道:“这屋子想必也搜过了,该带的人你自带走,我便在这住下了,有事回头再说。”
房遗则大喜过望,没成想他这般痛快,吆喝一声,着军士押起狄仁杰,恭身告退,行了两步却又回头张望。
王二猜到他是在寻范氏,省起狄仁杰之话,顺着他的眼光瞧了瞧里屋,淡淡道:“房大人可是还有遗漏?不相关的人就不劳房大人操心了。”
房遗则见被识穿心思,不免有些尴尬,忙收回目光,讪讪道:“不敢!下官只是想问一下,大人何时开堂审理此案?”
王二没好气应道:“此乃你并州地方政务,关我何事?”
对于房遗则等人来说,王二不插手,当然是更方便了,但当着他的面,可不敢这么说,何况,此案若是由王二主审,即便他日出了甚毗漏,自有钦差大人来承担,于他房遗则一干人等自是大有回旋余地。最重要的是,这王二素无政务经验,在此种种“铁证”面前,纵使心有疑虑,亦难翻出什么波浪来。
顺水人情自是乐得去做。
房遗则恭恭敬敬道:“虽是地方事务,大人身负钦命,自是责无旁贷。”
刘同等亦在一旁附和着,“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王二倒是有心审理,以解心中疑虑,却是颇有自知之明,朝堂问案非己所长,真要往大堂一坐,闹点笑话事小,一个不好,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未免太不划算了。王二待要推却,却见徐有功以目示意,省起狄仁杰曾言其亦是科举出身,当是有些真才实学,寻思着有他相助或可一试,好歹算是有些底了,可终究是放心不下,便习惯性地使出“拖”字诀,懒洋洋道:“也罢,那就过个三、五日再说吧。”
原本是要说“七、八日”的,只不过连自己也觉得有些离谱,才转而道“三、五日”。
便是这“三、五日”,已快把房遗则一众官员给气得吐血,可真是急惊风碰上了慢郎中。
谁叫人家是钦差呢!又是自己上赶着求人家来办此案。
房遗则与刘同相视一眼,待要再言,却被王二挥手止住,一干官员只得率着军士怏怏告退。
待众人离去,王虎“咣当”把门关上,嘴里“嘟嘟啷啷”一阵骂娘。
王二将狄府老仆唤出,使冯宾茹及王虎帮忙收拾房前院后,自己却和徐有功去到里屋寻范氏问话。
见二人进来,范氏神色略显慌张,惊惧之余隐隐带些期盼,却不知心中在作何想法。
王二看她模样甚是可怜,全没了往日风流之姿,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便寻了个地方自行坐下,朝徐有功使使眼色。
徐有功冲范氏施礼道:“慕二嫂受惊了。”
二人原本比邻而居,亦是相识。
范氏这才恢复些神态,起身福了福道:“见过爵爷,徐大哥!”
徐有功道:“慕二嫂若是无碍,烦请将先前之事讲述一遍。”
王二在一旁听他文诌诌颇不痛快,插言道:“官兵是几时来的?”
范氏低声道:“爵爷出门不久,邱大人便领兵来了。”
徐有功灵光一闪,脱口道:“慕二嫂识得邱大人?”
范氏不防有此一问,明显有些慌乱,吱唔道:“大伯在世之时,邱大人曾到过家中作客,是以认得。”
慕戈睿身为都督府录事,与长史邱鹤年份属同僚,家中作客之言,原也说的过去,至少王二就不会怀疑,但徐有功与慕戈睿相交多年,又是邻居,知其素来不齿邱鹤年为人,躲犹不及,哪里还会将他请到家中作客。
范氏若是换个说辞,即便道邱鹤年来拿人之时,从狄仁杰口中称谓而知,也还勉强推搪得过去,可惜慌不择言,偏说作客云云,徐有功便是打死亦难于相信,登是心中疑雾重生,再瞧范氏时,已是暗加警惕。
王二却是不疑有他,唯因头先狄仁杰口口声声言称遭人陷害,又说一问范氏便知,便只当狄仁杰在被缚之前有言交代于范氏,当下问道:“狄大人可有和你说过甚么?”
范氏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摇摇头,道:“不曾有说。”
王二本来以为从她口中能得到些线索,闻言大是失望,不由得转眼去看徐有功。
徐有功心中已是有数,情知范氏必有蹊跷,当下以目示意,不复再言。
王二无奈,只得安慰几句,与徐有功告辞出房。
待至无人处,徐有功方自将心中所疑道出,言语之间隐隐已把范氏当奸逆看待。
王二大是不以为然,若说她有所隐瞒,倒也相信,但要指范氏为宵小,却是一时之间难于接受,倒也不是其中有什么道理可讲,纯粹只是个人感情因素,毕竟曾有床第之欢,又是他王二平生第一次得尝滋味。突然间说她是阴险狡诈之人,叫王二如何肯信。
徐有功见一时难于说服于他,只得道:“横竖还有些时日,也不急在这一刻,爵爷只须让冯姑娘暗中留意,终有真相大白之时。”
王二其实心里亦有几分猜忌,只是口头强辩,听他言之不无道理,亦是点头应允,当下唤来冯宾茹,如此这般嘱咐一番,方与徐有功转至大厅,重新去捋头绪,以思对应之策。
绛红院地道直通狄府,洞中藏有金银无数,这个已是事实,但地道可以是别人挖的,金银也可以是别人藏的,关键便在于那本账册了。
所以,二人趴在案边,四只眼睛对着那本账册翻过来瞧过去,又找来狄仁杰笔墨仔细对照,却是分毫不差,难寻疑点。
王二难得如此有耐心,直看得眼目酸痛,却寻不出丝毫端倪,哪里还忍得住,“叭”地把账册一抖,“不看了,不看了,没的自找罪受!”
徐有功显然也无头绪,任由账册滑落地上,双眼直勾勾定在案上,一脸沮丧之色。
王二背着手踱了几个来回,仍不解一肚子郁闷,干脆出到外面,在院中转了两圈,方觉好受些,复又迈回厅中,见徐有功依旧呆怔,账册仍在地上,府身刚要去捡,却听徐有功突然大叫一声,“不对!”险些被他唬了一大跳。
王二没好气道:“见鬼了?”
徐有功仍沉浸在思索中,嘴里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
王二大喜过望,猛地一拍徐有功,“有什么发现?”
徐有功这才醒转察觉有些失礼,不无谦意地笑笑,道:“吓着爵爷了?”
王二可没工夫管这个,急急道:“到底什么不对?”
徐有功却不作声了,仰头皱眉苦思。
王二恨不能一脚踢出两个声响来,抓住徐有功双肩使劲摇了摇,“你倒是说呀,卖什么关子!”
徐有功晃得难受,忙道:“说不清,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头。”
王二看他样子不像敷衍,一副煞有其事模样,倒不敢再摇他,怕将刚刚冒出的苗头给晃没了,当下亦不管他,自行矮身拾起账册,一边拍打沾上的灰尘,一边随口道:“这鬼地方怎么这么脏。”
不想徐有功又是一阵大叫,“对了!对了。。。。。。”
好在已是有了经验,王二总算是没被他吓出病来,料来这回是真的有了头绪,忙问道:“可想到什么?”
徐有功兴奋道:“这账册太干净了!”
王二听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困惑道:“干净?”
徐有功笑道:“算账之时,心在记数,总会有些墨迹污秽沾上,您来看,这账册却是从头到尾干净如新,显是抄誉之书。”
王二习惯性地驳道:“说不人家就是心细,偏偏把账做得干净呢!”
徐有功是一窍开,七窍开,端是大摇其头,“不然,爵爷您再来看,账册所记之数有几个月前,亦有几年前,前后相隔数载,墨迹却是一般新旧,明显是本假账!”
王二虽是不懂,但经他这般一说,自然不难明白,当下击掌大笑,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却见徐有功又不住摇头,“奇怪。。。。。。奇怪。。。。。。”
王二正自高兴,道:“又怎么了?”
徐有功道:“这字迹却又明明是狄大人笔迹,可真是奇了。”
二人正琢磨着,冯宾茹一头撞将进来,一把拽住王二喋声道:“不好了,不好了。”
王二忙道:“什么事?”
冯宾茹指着范氏房间,一脸惊恐,“疯了,她疯了!”
二人虎地立直身冲了出去,冯宾茹亦折身跟随。
隔着老远,已听闻范氏如母狼般嚎叫声,待至房前,王二与徐有功不禁呆住了。
昔日风姿卓越的美妇人,早没了半份矜持,嘶声满地磨蹭打滚,周身罗衫几成破布,白嫩肌肤亦是沾满尘土黑黄污浊,俨然街头疯婆一般。
“疯了,疯了,真的是疯了!”王二迈了进去的腿不自又收了回来。
范氏显然是瞥见王二,奋力张起右臂,五指成爪虚抓王二,**哀求道:“神仙丸。。。。。。”
徐有功及冯宾茹自是不知她所讲何物,王二却是晓得,登是省起头先狄仁杰最后所言,道了声,“知道!知道!”转身朝书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