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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萧然还在想着怎么避免进医院,赵牧那边电话已经打过来了,那四头军犬对樱桃格外执着,无论是萧然带过去的还是其他品种的樱桃,看见了就疯了一样往上扑,而其他军犬都不会。
程萧然笑道:“看吧,还是军犬的问题,所以现在我不用去医院了吧?”
傅之卓没见过这么不愿意进医院的人,好像小孩子在撒娇一样,他温声说:“去医院检查是为你好。”
“我的身体我清楚,我这个毛病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真的。”
傅之卓定定看了他两眼,叹了口气:“好吧,我们送你回去。”
程萧然虽然不是很欢迎对方去樱花村,但想想今天他帮了自己大忙,而自己这个样子再另外去打车什么的也不安全,就道了谢欣然接受了。
路上给程父打了个电话,告知他自己没事了,没想到程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程萧然看看时间:“不是说要多陪小叔一会儿?”过年前一天,探监时间可以额外延长些,那监狱也是非常人性化的。
“我不放心你。”程父可是看得清楚,程萧然是撞到肚子的,他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来?
程萧然颇为内疚,万一程家小叔很期待这一天,那不是很对不起人家?“那下次我们再一起去探望他。”不过下次也一定要在把孩子生下来之后了,挺着肚子到处跑太危险了。
张浩开车技术很不错,山路也没有什么颠簸,程萧然还想请他们进去坐坐,不过傅之卓拒绝了,他们留下来程萧然也不好休息,将程家扫了眼,他点头说:“这里环境很不错。”
说得可真委婉,两人一身名牌,在这里杵着可谓格格不入,程萧然也确实没心思招待他们:“那你们慢走,下次我请二位吃饭。”
傅之卓笑看他一眼,分明是迫不及待赶人了,他也没说什么,坐进车里就走了,程萧然一等车子不见了,就开着停在自家院子里的小货车去了大周山,程母等人正在山上劳作,他简单打了个招呼,朝着一个樱桃树大棚就扎进去,靠着一棵树坐倒下来,才感到紧绷的脑子有些放松。
这里的气息比起外面简直太美妙了,他释放出精神力,渗透入一棵棵樱桃树之中,一呼一吸一起一伏都与这些高大乔木融合成一体。
……
车上,傅之卓撩起袖子,小麦色结实有力的小臂上赫然是几道指印,几乎都肿了起来,张浩怪叫一声:“这是那小孩儿抓的?长得那么一点竹竿一样,哪来这么大力气?”
所以他那时候一定很痛苦,傅之卓想着什么样的病才会那么痛苦,等下了山,阿洪已经等在那里,将一台笔记本奉上。
“程先生从小到大的病例记录都在这里了。”他同情喟叹地说道,“这位程先生可真不容易。”
傅之卓打开看了几页就皱起了眉,张浩更是直接吹了记口哨:“这位小朋友能活到现在真难得。”
百多次门诊病史,十几次住院记录,七次手术,三张病危通知单,人也才21岁,倒有五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好在成年之后身体似乎慢慢好起来了,可又莫名其妙多了个头疼的毛病,张浩摇摇头,怎一个惨字了得?
傅之卓面沉如水,目光几乎要把电脑屏幕击穿一样,手里鼠标连连点击,花了许久才把所有的病例看完,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程萧然的身体严格来说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他的各方面机能都比常人要差。十次生病有八次是因为各种感染,肺炎、呼吸道感染、不明原因的低烧,或是过敏、胃溃疡、贫血,甚至还有几次心力衰竭,要不是救治及时,这些病哪一个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最近两年是有好点,但脑子里的毛病更为棘手,滨海的医院甚至断言这种大脑皮层诡异放电的症状随时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想到小家伙漫不经心的样子,还说自己没事,傅之卓就有些恼火,这叫没事还有什么叫有事?
他合上电脑,心里想着对策,一边问张浩:“我记得大毛和那四头军犬是同一批下来的。”
张浩回想了一下:“是啊,它们的妈妈都是老一批的军犬,当年还参与过捣毁一个国际贩毒集团,立了大功的,怎么了?”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把大毛也训练得离不开樱桃。”
“为什么呀?”
“撒了谎就得圆回来,这个道理不懂?”
张浩蔫蔫地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撒谎的是你又不是我。”
傅之卓没理他,别人看不出来,但他能够猜出那四头军犬应该是被动了手脚的,是谁动的自然不言而喻,虽然不知道小家伙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会怀疑,赵牧也不蠢,小家伙留下来的破绽,他替他抹平就是。
最要紧的是小家伙的身体,得找个机会让他配合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才行。
……
监狱的大铁门外,赵牧看着程家叔侄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才慢慢往监狱里面走去,看守的狱警看到他立即行礼。
这是一座外形看起来有些古老的建筑,在这里关押的都是刑罚比较重的,从各地调送过来的罪犯,远远的先能看到铁网围起来的绿茵广场,明天就是除夕了,罪犯们也是有活动的,现在广场上罪犯们奔跑欢呼,或者布置着什么,气氛倒是不错。
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所有人都忍不住频频看向一个地方。
“我赌来年这个老小子一定会被破菊!”
“得了吧,全监狱的人都想上他,你这句话也说了多少年了,还不是只能干看着?”
“你说这个小白脸怎么就不显老呢,据说也有四十岁了,看着还这么鲜嫩,那菊花也一定……草!真是太浪费了!你说那个赵军官既然能保他,怎么不直接把他捞出去?省得咱们看得见吃不着。”
“快看快看,那个外籍小子又过去了,你说这次他会被射到那条腿?”
“我猜中间那条,哈哈……”
一个看着只有三十出头的男子坐在角落,他的面前摆着一碗樱桃,他正拿着纸笔在素描,他穿着普通的囚服,但因为容貌太过出色,这囚服都被他穿出了晚礼服一般的气质,他的手指不像其他罪犯一样的粗糙脏污,指甲减得极短,十指修长,干干净净,握着笔的手有些颤抖,但依然非常的认真坚定,好像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一个金发少年摸到他后头想要一把抱住他:“亲爱的,画画有什么意思,你寂寞的话我来陪……”手还没碰到男子的肩膀呢,他就倒了下去,捂着屁股惨叫,一支抹了药能带来无上痛感的金属针扎进他的屁股里,周围一片嘘声,怎么偏了呢,真可惜!
男子抬起头,对高塔上正收回枪的狱警微笑颔首表示感谢,然后他眼前一暗,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赵上校。”他淡淡笑着道。
赵牧在程述年面前坐下:“画画啊?”
“随便画点。”
赵牧看着他颤抖的手:“我找到一个很有名的老中医,他对看这种病很有经验。”
“不用了。”程述年淡淡说,“老毛病了。”他这是心里面的病,治不好的,看到这双手,他就会想起那年死去的那些人,治病?他连活着都是罪过。
赵牧定定地看着他,这个人的眉眼是如此好看,比任何一个人都好看,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像一团火焰一样把他的生命都点亮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喜欢大笑大叫肆意悠扬的少年,他变得沉默、变得阴郁,变得好像一下子就苍老了下去,眼里盛满了所有人都难以理解的东西,连偶尔一个笑,也显得那么勉强疲惫。
赵牧心里钝钝地发痛。
“述年……”
“吃樱桃啊,这是我侄子亲自种的,味道很不错。”
萧然是他在那种罪孽中唯一挽救的,也是他的救赎,他笑容里总算多了点真实的东西。
赵牧捏了一颗樱桃:“你的侄子程萧然,我刚才见到他了,眉清目秀的一个男孩子,挺好的。”
程述年愕然抬头:“你看到他了?他也来了?”可是怎么没来看他,大哥也没提,刚才大哥支支吾吾的,又急着离开……他忙问:“萧然怎么了?”
赵牧看他一眼,他果然最在乎的就是这个侄子,这样急一急,身上那种生无可恋自我厌弃一般的气息也淡了不少。
“也没什么,就是差点被军犬扑到吓了一跳。”赵牧大致说了一遍,“他身体还真像你说的不大好,我大概吓到他了。”
程述年脸上却血色褪尽,瞳孔骤然紧缩了起来。
“军犬……”
耳边仿佛响起当年那个人含笑的声音:“你不知道吗?我们族里的人怀孕了之后体内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息,让人感受到了会生出照顾保护的意愿,不过这种效果只针对族里自己人和怀孕者的伴侣……哦,还有某些嗅觉灵敏的动物,经过特殊训练也能闻到,当初我们迁移路上走散了,就是通过这个办法找到彼此,很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