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岐山,灵界南部最为神秘的一座大山,单看山名,不知情的人会觉得并无特别之外,但是如果对灵界稍微有点了解的人,一听到“离歧山”这三个字,莫不毛骨悚然。因为,这座山上并非普通的“阴灵”聚居之所,而是满山遍野尽藏“凶灵”和“怨灵”。
概凡人死后,肉身虽没,但魂魄不灭,如生前以贪、嗔、痴三毒故进入灵界,痴迷不悟者为“怨灵”;如以畏、恶、怕恐惧故,眷恋尘世,只求投胎转世者为“阴灵”;而生前以杀、淫、掠故进入灵界者,是为“凶灵”。三灵之中以凶灵最为可怖,正所谓要做恶也要有做恶的本事,因而死后成为凶灵的,生前莫不是有些修为或练得一些功夫,再加上死后具有鬼力,更加凶厉,普通的修真之人根本不是对手,可以说乃是万中无一的凶悍鬼物。而不知在多少年前,灵界就专门将离歧山做为囚禁凶灵及怨灵的监牢,所有的凶灵及怨灵一进入灵界就必须送到这里修炼。
仇图三百年前就是从离岐山中修炼出来的一只凶灵,因而当他重又站在这座黑黝黝的离岐山前时,那背上的灵陌刀不祭自出,在空中回旋着,仿佛是又嗅到了这大山之中熟悉的阴气。
“离岐山,山离奇,恶灵居,莫进去。”仇图嘴唇颤动着,念叨着这句灵界的引魂曲。当初,他来到灵界,那个引路灵使把他送到离歧山前,然后折身返回时,就是唱着这引魂曲一路离开的,因而当他重新闭上眼睛时,引路灵使那种凄厉荒凉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更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仇图将怀中的那块“还魄温玉”再次从怀中掏出,紧紧地握在手上,接着纵身一跃,驭着灵陌刀直直往离歧山中飞去。对于离岐山,仇图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哪里是凶灵聚焦的地方,哪里是怨灵聚焦的地方,他闭上眼睛就能分辨出来。
一路上阴风瑟瑟,无数的白色灵人或栖身树上,或蹲在溪边,间或可以看见披头散发的灵人被吊在半空之中,双脚之下是熊熊燃烧的野火。他皱起眉头,尽量不多看这些灵人一眼,一是怕勾起自己的回忆;二是避免与这些恶灵们发生不必要的冲突。想当年,仇图还是服刑凶灵之时,因为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所折磨,整日整夜与别人恶斗,稍微有看不顺眼的灵人就冲上去与其撕打。
可是无论仇图再如何小心翼翼,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手中的那块“还魄温玉”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即使他紧握手中不让它发出一点光芒,那玉中的灵气还是一路地散发出来,等感觉背后有异样转头过看时,竟发现已经跟来了数以千计的恶灵,白晃晃的一片。从灵人的外表上看,凶灵占了三分之二。
仇图暗叹一声,他并非惧怕这些恶灵,他自己曾经就是一只凶灵,只是他理解这些恶灵们内心中那种还原本体回归阳世或上升仙界的欲望,这种欲望比对美食,比对美色的欲望不知要强上多少倍,这是一种让人发疯发狂的欲望!但是,海金沙、五色石、还魄温玉、天池源泉之水这些还原本体的材料都是一些稀世之宝,连见上一眼都难了,不用说要收集齐全了。怪不得一嗅到还魄温玉这样的宝物,这些恶灵们就都虎视眈眈地跟过来了。
“我知晓你们都是有一些修为的灵人,都想早日还原本体离开灵界,所以我不想伤害你们,我这次来离歧山是寻访一位故人,希望各位能行个方便,以免伤了和气。”仇图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里平缓却透露着杀气。
听了仇图的这番话,一个看起来年纪较轻的灵人凄厉地笑了起来。灵界中的灵人没有本体,因而他们的声音都像是从肚中发出来的,连笑都带着沉闷的回声,他大声地说道:“这句话应该是我们对你说才是,你最好把身上那块‘还魄温玉’献出来,我们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将魂飞魄灭,永远无法离开离歧山!”
其余的灵人也跟着闷声地喊着:“将温玉交出来,将温玉交出来!”这上千人的灵人一齐发出喊声,似乎把整座离歧山都震动了。
“哈哈哈!”仇图也将心中压抑了许久的笑声爆发了出来。自从在归灵居被拿云打败之后就没有这么自信地笑过了,今日面对这些尚未还原本体的灵人,他忽然又找到了以前那种傲视群雄的感觉。他对着那白晃晃一片的恶灵们说道:“这块宝玉我有重要的用途,希望各位不要心存侥幸。但如果你们真的不听劝说,非要强行夺取,那我就对不住各位了。”说罢,他将灵陌刀在手上祭起,目光中充满杀气。
那些灵人哪能轻易受得了仇图的威胁,他们又是一阵齐喝,缓缓了逼了过去。仇图无奈,准备大开杀戒。但就在他正要飞身冲入灵群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灵人之中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在看着他,那目光很熟悉,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但他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如果不给这些灵人们一些颜色看看,那自己就无法顺利地去找蛟回了。
那年轻灵人见仇图灵陌刀飞来,大呼一声:“上啊!”那些灵人们随即狂啸着,也各自施展开自己的本领迎向仇图。
仇图毕竟是已到度劫期的修真高手,加上灵陌刀与其它的法宝不同,本身就是由灵修者炼化,对恶灵更是具有十倍杀伤力,因而灵陌刀所到之处,那些连本体都未修成的灵人们不断地发出凄厉的喊叫声,他们虽然没有鲜血可溅,但三魂七魄却是到处飘散。
杀了一阵,仇图忽然感到手中的灵陌刀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绞住了,定睛一看,正是刚才他觉得眼神极其熟悉的那个灵人。这人赤手空拳,但是他双手打了一个“临”字大手印,正是这大手印将他的灵陌刀给缠住,而无法再施展开来。
仇图大吃一惊,灵人中为何有这样奇怪的高手?他连忙退后三尺,与这灵人相对而立,而随着这一灵人的出现,其余的那些灵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似乎对他很是畏惧。
如赤道极光一般的夜色中,那灵人披头散发,除了那眼睛看起来很是熟悉之外,并无特别之处。
“你是谁?”仇图满腹狐疑地问道。
那灵人淡淡一笑,说道:“仇图,你为何不好好在先修界做你的升仙大梦,却回来这里大开杀界?”这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的沉闷之感,比起刚才那年轻的灵人,修为不知要高过多少倍。
“蛟回!”仇图又惊又喜。
那叫蛟回的灵人将头发拨开,露出了一张满是刀痕的脸,双眼之中却毫无凶恶之意,没想到才过了三百年,当年那个凶神恶霸一般的蛟回却变得如此温和平顺,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一般,他对着仇图说道:“看来,你还没把我给忘了,当年那块五色石我总算没有白白送给你。”
仇图欣喜地道:“蛟回,我这次来先修界就是为了找你。”
“哦?”蛟回一副心如死水的样子,似乎对仇图的到来并无太大欢喜,看来,即使碰到三百年未见的老友也没有让他心里有太大的波动。
“你不是被封印在‘灵窖’之中吗,为何现在已经能出来自由行走?”仇图问道。
“呵呵,封印之法无奇不有,即使我不在灵窖之中,也如同废人一般。”
仇图这才注意到蛟回的眉心多了一颗小小银痣,他听说过灵界有一种“封窍”之法,就是对于那些危险性极大的凶灵,在他们七窍之上打入“役灵珠”,以控制他们的三魂七魄,其作用与封印无二,而且这些凶灵的恶气会被这颗役灵珠所逐渐吸取,从而走入安心修灵的轨道。
“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叙叙旧吧。”仇图看了看那些那些仍然对“还魄温玉”虎视眈眈的恶灵们。
蛟回点点头,对那些恶灵们一挥手,道:“这人是我多年不见的好友,请各位先给我一个面子,等我们叙完旧之后,如果还有人想着夺宝,再找他也不迟!”说完,他双脚已经离地,像一阵微风一样往黑暗中飘去。
仇图御起灵陌刀,紧紧地跟上那黑暗中的白色身影。
在黑暗中飞行了约摸有半个时辰,仇图才渐渐地感到眼前亮了起来,这光亮是从一个山洞之中发散出来的,而这山洞正是仇图三百年前离开灵界时蛟回被封印的地方——灵窖。但是,当年仇图离开灵界时,这灵窖比地狱还要黑暗。看来,当年离岐山的凶灵之首恶性已经有了极大的收敛,因而能得到灵界特许的待遇。
他们进入了灵窖,由于长时间地陷在黑暗之中,仇图一进到明亮的灵窖时口中连呼:“终于见到光,终于见到光了!”
蛟回见到仇图这样的反应,那原本温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的嫉妒,他对仇图说道:“看来灵界外面确实很吸引人,想当年,你我同在离歧山服刑时,几百年都生活在黑暗之中,何时才能看到一丝光亮?而现如今,你才在灵界中呆了几日,就已经受不了黑暗了,真是今非昔比啊。”
听到蛟回的感叹,仇图心中有些愧疚,他说道:“我晓得我欠你许多,当年要还原本体时,你只差‘还魄温玉’和‘天池源泉之水’,我差‘五色石’,要不是你慷慨地将‘五色石’让与我,那我仇图也不会有还原本体、天人先修的一天。”
“过去的事再说也没有用了,天命难违,天命难违啊,或许我蛟回这一生注定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离歧山中度过了。”
蛟回说着,脸上流露出痛苦而绝望的神色,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仇图身上的还魄温玉,问道:“这次你来离歧山找我,身上还带着温玉,莫非是想助我还原本体?”
仇图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仇图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当年你用五色石助我还原了本体,我当时就暗自发誓,只要我能走出离歧山,走出灵界,我一定要千方百计为你寻得这三样宝物,以报大恩。可是,我出去后,三百多年来一直苦苦寻觅,却只寻到这块‘还魄温玉’,其它两样均无法找到。”
蛟回苦笑道:“五色石为女娲娘娘所有,天池源泉之水则为西王母娘娘所有,这些宝物可遇而不可求,哪能轻易寻到呢?即使找到了,像我这样作恶多端而被封窍之人,又何以能轻易地被放出灵界?”说着,他苦笑了一下,对仇图道:“不过,你总算有良心,还记得离歧山上有我这样一个受苦受难的老友,当初那块‘五色石’总算没有给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