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确认白狄内乱,但是百官还是想知道白狄为什么会内乱。
“根据王颐的消息,据说是因为白狄王檀宝玑不顾各部族伤亡,强行攻打奢延。真术、骨沙、悍髀、寇头四大部族同时反叛,导致白狄四分五裂。眼下白狄已经退回美稷,正在内战。”
“依老夫来看,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大地回春,白狄整个严冬都在强攻,伤亡惨重,他们迫切想要回去休整。再者,白狄内部,赤勒王族一家独大,其他七大部落早就心生不满。有今日之乱,不足为奇。”
大司马赵无伤侃侃而谈,似乎对白狄的情势很了解。
柳齐哈哈大笑,“好啊,天佑国朝!”
赵无伤问道:“不知中书大人,打算如何封赏?”
闻言,邓亥起身,笑着道:“军国大事,一直由大司马主管,此事当然需要大司马与我们一同商议。”
诚意很足,赵无伤很满意。
“好。”
......
噹!
随着钟声敲响,大朝议结束。
此次大朝议,可谓先抑后扬,事后百官都沉浸在白狄内乱的喜悦之中。
聂抗面无表情的跟着赵无伤一起走在路上,准备回去。
“大司马,我原以为会有人提出趁机进攻白狄的主意,没想到是我多虑了。”
“义阳王内乱不止,没人会提起这些事情,能保住西北不失,已是得天之幸,不可贪求过多啊。”赵无伤道。
“大司马说的是,是我孟浪了。”顿了顿,聂抗低笑道:“前几日从西域商贾那边弄来几颗上好的石绿玉石,大司马可有时间过府一观?”
闻言,赵无伤讶异道:“传闻此石坚密细腻,颜色鲜艳,其花纹酷似孔雀尾羽。”
“大司马果真博学。”
“如此奇石,不见可惜了。”
“那在下,就在府中恭候大司马大驾。”
双方在司马门分手。
在聂抗正要登上马车之时,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幼节。”
回头,瞧见邓亥笑吟吟的看着他。
聂抗低叹一气,只能下来见礼。
“大司徒可是有事?”
“怎么,无事就不能与你聊聊?”
见状,聂抗只好让奴婢驾车跟在后面,他和邓亥边走边谈。
“幼节啊,你对河东的事情,怎么看?”
“大司徒,适才在听政殿的时候,我已经说清楚,让河东官吏自己去解决吧。”
“倘若他们不能解决呢?”邓亥问道。
闻言,聂抗停下脚步,笑着道:“不是还有大司徒在么。”
邓亥拉着他手,说道:“幼节,你且放心,吾不会让你妻兄出事的。”
“清者自清,我相信他。”聂抗平静的说。
实际上,他心里却是在祈祷,希望妻兄能够圆滑一点。
内苑。
姒召跪在地上,头埋的很低。
风情万种的骊姬却是看也不看,只是托着香腮,欣赏着苑中花圃,似乎根本没将姒召放在心上。
天子姒泓在一旁如坐针毡,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须臾后,骊姬方才懒散道:“起来吧。”
“谢太后。”姒召起身,垂手站立。
骊姬道:“吾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吾提醒你小心一点。这雒阳城的事情,没有柳齐不知道的,你的人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太后教训的是,臣以后一定小心行事。”
天子适时开口缓解气氛,“母后教训的是,宗正以后一定会小心,请母后暂熄怒火。”
骊姬不置可否,转而言道:“柳齐等人要凶手,你让河东那边给他凶手就是了。你记着,安分一段日子,不要去逞能,做你做不到的事情。”
“臣记着了。”姒召尴尬的答应。
“还有,你的那封信,究竟是准备寄给谁的?”骊姬看向姒召,一双媚眼,似乎能够看清他的内心。
“回太后,臣的信确实是寄给河东太守的。”
“信中是何内容?”
“臣是想看看,能不能将河东太守调来雒阳,委以重任。”
“哼。”骊姬不屑道:“谎话连篇。”
“臣不敢!”姒召再度跪地。
实际上,他心里现在很害怕,因为那封信的事情,只有他和天子知道。
太后是怎么知道有一封信的?
这个疑惑,在他心里已经快要演变成恐惧了。
骊姬目光看向天子,“陛下知道吗?”
姒泓摇摇头,“母后,朕不知道这些事情。”
看了很长一会儿,骊姬方才收回目光。
“希望如你所言。”
紧跟着,她说道:“眼下朝中官吏,大多是为邓亥、柳齐鹰犬,你们的人手面对他们,太过不自量力。今日之事,看起来好像是妥协,其实不过是邓亥和柳齐放过你们罢了。”
姒召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天子,则是暗暗握紧拳头。
“你们若想占据主动,那就必须拉拢一个人。”
“谁?”天子急忙问道。
“大司马赵无伤。”骊姬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姒召蹙眉道:“太后所言,臣其实非常清楚。大司马掌管军国大事,先帝钦定辅政大臣,倘若能将其收服,陛下定然是如虎添翼,在朝堂上不惧邓亥、柳齐。可是,他一直不偏不倚,我们几次三番的拉拢,都没有成功,只怕其心怀异志。”
骊姬嗤之以鼻,“若是不能拉拢,怎么廷尉和他越走越近呢?”
她很想把姒召这个废物拖出去杀了,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朝堂上的变化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若不是手中无人可用,她怎么会动手救他。
这么一说,姒召也想起来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连忙道:“臣回去就开始谋划。”
骊姬嫌弃的看他一眼,心中不抱希望。
“还有一件事情。”
“太后请说。”
“你是不是和其他人有什么交易?”
这句话问出来,姒召的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为什么?
太后为什么会知道?
他慢慢抬头,正好瞧见骊姬若有若无的暗示。
心下顿时一沉。
便在此时,天子低声道:“母后,宗正劳苦功高,一心为国,还是算了吧。”
闻言,骊姬看了天子一眼,“陛下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儿臣不敢。”天子连忙低头。
太后确实无法干政,可是她到底是太后。
正如她可以堂而皇之的垂帘听政一样,权臣也得给她面子。
“说!”骊姬态度变得严厉,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豆大的汗珠顺着鼻尖滴落,姒召根本不敢说实话。
“太后,臣是想和京兆尹交易,看看能不能将河东太守调来雒阳,因此送了不少的金银。”
天子暗自松口气,还好宗正脑子转的快。
见此,骊姬目光露出失望之色。
她很清楚,姒召没有说实话,她真的不该救这个蠢货。
“吾累了。”
留下一句话,骊姬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扭着圆臀离去。
太后离去,姒召大大松口气。
“陛下,太后为何会知道这些?”他急忙询问。
天子摇摇头,“我并未和母后说过这些事情。”
“如此说来,太后她......”
“好了。”天子打断他,说道:“这件事情忘了吧,太后有自己秘密,我们现在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陛下说的是,臣明白。”
天子叹道:“眼下信件没有送出去,该怎么办?”
“陛下无需担忧,臣已经和那边联系上,随时可以交流。”姒召道:“这一次河东太守身死,正好保住了秘密。”
“但愿吧。”天子脸色消沉。
随着年岁越来越大,天子渐渐已经无法容忍邓亥和柳齐二人专政,每一次被他们无视,他心里的怒火就会变得更加旺盛。
河东、安邑官衙。
“朝中来消息了,限期半月之内破案。若是做不到,朝廷会派来御史调查。”祁拒慎将朝廷文书放在众人面前。
“御史?”郡尉苏百车不解道:“就算调查,那也应该是廷尉府的人来调查,这和御史有什么关系?”
郡丞拿起文书,咽咽口水,“御史不是来查案的,是来调查我们的。”
声音落下,堂内一片寂静。
须臾,有些人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郡丞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查不出来凶手,朝廷那边会拿我们来顶罪?”郡功曹掾开口问道。
郡丞没说话,但是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见状,堂内霎时间喧哗。
“朝廷怎么能如此不辨是非黑白,又不是我们做的,为何要拿我们顶罪!”
“不错,我要去雒阳面见天子!”
“同去!”
吵吵嚷嚷的,让人头疼。
祁拒慎沉默着不说话,他倒是不怕什么御史调查,他只是觉得毫无希望而已。
半个月,如何能破案?
现在他们可是毫无头绪啊。
“诸位稍安勿躁!”郡丞发话,十几名河东官吏纷纷看向他。
他站起身,反问道:“列位,朝廷要凶手,我们交出凶手就是了,有什么疑难吗?”
“郡丞大人,我们现在毫无线索,如何能抓住凶手?”有人不解的问。
“谁说我们没有线索的,崇侯翊不就是线索吗?”郡丞冷漠道:“他生性残暴,锤杀乡三老,烧死活人。此等恶贼,定然就是袭杀太守的凶手。”
郡尉苏百车当即道:“郡丞说得对,依我看,定是崇侯翊不满太守那日的处置,所以才会下此杀手,暗害太守!”
众人面面相觑。
旋即,纷纷赞同。
“不错,一定是那恶贼。”
“一定是他,此人定然是因为那日的处置,心生不满,才会暗杀太守,简直胆大包天,藐视朝廷法度!”
“我们一定要将此等恶贼捉拿归案!”
祁拒慎默然无语,他有心反驳,可见众人态度,顿时熄了心思。
郡丞道:“苏郡尉!”
“在!”
“劳烦你调动郡兵,前往吴山围剿恶贼!”
“唯!”
此前他们已经调查过崇侯翊的藏身地点,就在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