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多,程晓雪还没起床,接了王浩天打来的电话,情绪一下子低落到极点,眼泪哗地就涌了出来。
王浩天告诉她,前些天他与她亲热后就得了病,还把病传给了老婆。
而对于程晓雪来说,这也是一件烦恼透顶的事情。干这种工作,最怕的就是得病,不光治病要花钱,再休息上个一月四十天不挣钱,经济上受损失,最重要的是身心都会受到很大的伤害,弄不好还会落下不会生育等终身遗憾。
王浩天在电话里语气很冷静,好像他是局外人似的,话说得却很刻薄,他说:
“ 李小姐吗?本来我不想打这个电话,你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可想想毕竟认识了一场,以后不来往了以前曾经是朋友吧?所以打这个电话告诉你,我得了病,而且百分之百是沾你的光得的,我老婆也得了,这下你高兴了吧?你想去医院就去,不想去我也管不了,但我劝你别再去祸害人了。”
他说完不等程晓雪说一句话就砰的一声把电话挂了。她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来,这次伤害他的很重,他对她是真绝情了。程晓雪伤心无比,哭成了一个泪人,她感觉也挺委屈的,是你喝醉酒自己不戴安全套,现在反过来埋怨我,我图你什么了?
程晓雪以前很注意这事,陌生人是无论如何要戴安全套的,包括王浩天在内的几个固定性伙伴,一般也都用安全套。也就是二十多天前,一个长得很帅的年轻嫖客死缠着不戴套,还承诺多给一块钱(一百元),程晓雪仔细看了不像有病,最后就同意了,谁知道这么准,就这一次就把病传染给了她。
程晓雪记得那个人给她留了手机号,就在包里翻找,好一会才找出来一个纸条,上面只有一个手机号码,却没有名字,她回想一下好像那人姓高,就拨通了电话,电话刚开始没人接,后来接通了,却是个女的,那女的一听是女人的声音,特别谨慎,问是谁,找谁,程晓雪马上就说打错了,连说对不起,赶紧挂了电话,看来这个男人留的手机号有问题。
她很快穿好衣服,准备去医院。王浩天是不可能陪她去医院了,自己去吧。想着就下了楼。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刚才她打的那个号,没多想就接了,那边传过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我是高军,你是哪位?程晓雪?我不认识你呀,我老婆有点误会,你给我老婆说吧。”程晓雪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又传过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说你打错电话了,你找谁呀?你是谁?你怎么会打错我老公的电话?我看你是勾引我老公吧?”程晓雪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接着对方的话就吼了一阵:“我就是找你老公的,对,就是姓高,我是小姐,你老公把病传染给我了,我不找他找谁?你还是好好管管你老公吧。”程晓雪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挂了,对方一会又打过来,程晓雪干脆把手机关了,自己只顾打的去医院。对自己刚才的恶作剧,程晓雪有点幸灾乐祸,心里说,你们去吵吧去闹吧,把天闹翻才好呢。
到了医院,挂了号,就到妇科门诊排队,人很多。很多是来看性病的,也有怀孕做人流的,真正做孕检的并不多。无论是女人还是女孩,多数都有男人陪着,此时程晓雪倒庆幸起自己还从来没有怀孕过,她听说做人流也是很难受的事。
程晓雪坐在诊室外的连椅上,想着自从走上这条路的枝枝节节,眼里禁不住再次涌出泪水。可以说,所有与你交往的人都想占你的便宜,包括被自己称作男朋友的几个对自己好的男人,他们也都是在逢场作戏,没有谁是对你真心实意好。像王浩天,他是在她身上花了点钱,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花他的钱。他什么时候高兴了就来亲热,不想理了就躲得远远的,我欠他什么呀?说清了我什么也不欠他。自己
干上这一行,天天跟这样那样的男人睡觉,年轻的,年老的,你喜欢也得干,不喜欢也得干。正常的人都讨厌月经带来的麻烦,可她们中间就有好些人每天都在盼着月经来,因为月经来了可以心安理得地歇班,可又有哪个男人愿意在你来月经的时候陪你?任何一个女人都想与自己心仪的男人好。她想起了那条搞笑的短信息:“三陪小姐说:年轻人讲次数,快是快,付起小费爱耍赖;中年人讲技术,强是强,就是搞得时间长;老年人讲艺术,慢是慢,一边搞来一边看。”其实信息描述得不够准确,也许别人看了会一笑了之,可对像她这样的三陪女来说,谁能笑得出来?
医生喊到程晓雪的名字,一连喊了三次她才答应。她抹了一把泪水,来到诊室。医生简单听了她的陈述,就让她上了妇检床,医生把扩阴器放进她的下身,几个实习生都围上来看,她有点紧张,下身收缩得很紧,其实并不疼,甚至还有点舒服的感觉。医生看了看,取了些白带涂在一个玻璃片上,让她把那玻璃片送到化验室。她拿着玻璃片从人很多的走廊上走过,人们看她的眼光并没什么不一样。她这时才知道,在这里没人笑话你,哪怕你患了艾滋病,别人都不会感到惊讶。她先交了费,再把标本送到化验室,就坐在大厅等结果。
坐在那里实在无聊,程晓雪就想起了汪碧霞,她知道汪碧霞已经洗手不干,开始上班了。她自己又何尝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呢,可自己又能干什么呢?她弄不清自己除了干这还会干什么。她一边想着一边拨通了汪碧霞的手机。
“姐,你好,我程晓雪呀,我倒霉死了,得病了,还传染给王浩天了,他又传给他老婆了,我现在医院呢。”
“雪呀,那事情可大了,那个王浩天不恼你呀?我以前千嘱咐万叮咛,让你们注意,这下好了,不过也别怕,只要治得早,治彻底,还是能治好的,好好歇歇吧,没事了过来找我玩,我今天上晚班,下午在班上,明天就上早班了。”
“他就是恼我,话都说绝了,不再理我,他还是检查后才给我说的,我在等检查结果呢,下午没事了我去找你玩,好久不见你了,挺想你的。”
“好吧,放开点,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打几针吃点药就好了。回头有事再打电话,好吧,我挂了,再见。”
程晓雪挂了电话,心里感觉好多了,汪碧霞的安慰对她很有效。有时候,人在痛苦无助的时候需要的帮助其实很简单,听听他(她)诉说,说上几句宽慰的话就可以解决问题。
程晓雪的手机又响了,她一看是那个姓高的人的手机号,就没有接,也不挂断,让手机一个劲地响,引得很多人都看她。过了一会,她的手机又响起来,她看是个固定电话号码,心想,现在打电话会是谁呀,正没事呢,就聊一会吧,谁知道一接通是那个高军的老婆,她语气很平静,说:“你好,你先别挂电话,我就问你一句话,我们都是女人,你说实话,你给我说的是真的吗?你一定说实话,我不怪你,怪只怪姓高的自己。”
程晓雪想了想,认为自己不必要去为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说谎,就说:“我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可你说我勾引你老公,我一急就全说出来了,我说的全是真的,我现在就在医院。”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及时认清了他这个人,我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了,再见。”
程晓雪想想,刚才用手机给她打电话的肯定是高军了,他肯定是找自己兴师问罪的。她把他的事捅给他老婆,几乎等于毁了他的家,他不恨死她呀,说不定他还会找到她做出点什么过激的事。她有点后怕了,马上把手机关掉,还想着这段时间就不用手机了,要用就换个手机号。
临近中午,化
验结果出来了,是阳性,衣原体支原体也是阳性,也就是说,她还感染了衣原体支原体。医生告诉她,开一星期的针,同时开点吃的药,治疗衣原体支原体感染,药吃完了来复查。她尽管知道自己有病,可化验结果还是让她有点压力,她认真地听医生的话,还主动问需要注意什么,医生就说,要多喝水,不能喝酒、吃辣椒,还不能有男女之事。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下起了雨。过了夏季,那种电闪雷鸣倾盆而下的急雨就没有了,秋雨下起来很稳,不紧不慢,没有风,声音也非常轻柔。这种雨会长时间不停地下。心情好了,你会感觉这雨飘飘洒洒,温柔多情;心情不好了,你会感觉这雨缠缠绵绵,哀哀切切。因为下雨,的士明显紧张起来,程晓雪站在医院门口,手举着自己的挎包挡雨,大街上一时飘起了各色各样的伞,人们走路都急急匆匆的。程晓雪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的士,衣服却已经淋湿了,她感觉浑身都是冰凉的,坐在车上,雨被挡在窗外,雨声也似乎离得遥远了,冷的感觉却没有改变。她甚至禁不住地打起了寒战。一时,她感觉自己特别孤独,因为自己的身份,结交的每一个男人都无法与自己长相厮守,甚至临时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都找不到。
回到家,她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这时她才感觉到温暖。外边的雨还在下着,雨打着窗玻璃,声音有些凄凉。此时,她特别想念王浩天,她紧紧地抱着被子,嘴里禁不住轻声喊着王浩天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眼里的泪水在打转。
想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是女人,浓浓的思念之情会充斥她的每一根神经,就像吸毒的人犯了毒瘾,让她无法自制,无法解脱。程晓雪喊了不知多少遍王浩天的名字,最后也不怕高军打电话找她了,只管打开手机给王浩天打电话,王浩天却关机了,她又打到他办公室,说他下午出差了。她又给他打传呼,并给他留言:“浩天,你在哪里?我特别想你,请你原谅我,给我回一个电话吧,我快发疯了。”
传呼一直没有回,她蜷缩在被窝里,盼着王浩天能给他回一个电话,可一直没有。迷迷糊糊中,她来到了一个大商场,她正要上楼,却看见王浩天挽着一个女子从身边走过去,对她连看也不看一眼,她就喊他,他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照样往前走,她跑上前去拽住他,他却一甩手就把她给甩出去好远,她趴在冰冷的地上,一边哭一边叫着他的名字:“浩天……”一激灵醒过来,却是一场梦。外边的雨还在下,她看了看表,已是下午四点多,他又给王浩天打传呼留言:“你在哪里?我在家卧床不起,连午饭都没吃,特别想你,求你回个电话不过分吧?”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手机响了,程晓雪有点激动,他终于回电话了。接通电话,她不等对方说话,就哭着说:
“天哥,我想你……”
王浩天说:“别哭了,我出差了,手机没电了,在路上传呼收不到,我刚到,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还是起来吃点饭吧。我最早要明天下午回去。”
王浩天的语气尽管没有热度,但她已经知道他不那么生气了。
她说:“我听你的话,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快回来吧,我想你……”
王浩天说:“好了,我用别人的电话,先这样说吧,我回去与你联系。”
程晓雪放下手机,擦了眼泪,不知不觉就笑了,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也感觉饿了。她起来洗了脸,跑到楼下,吃了一碗馄饨,一个白吉馍,还有点没吃饱,又吃了一根火腿。临回家她又买了几根火腿和几包方便面,晚饭就不用下楼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有点灰暗,大街上的车都沾满了泥,路边的法桐树叶被雨水冲刷得油绿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