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摇摇头,收回视线,又道,“也该给让哥哥进言了,这中宫之位,总空着,于国不安啊……”
云雀颔首,刚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问声:“敢问此处可是九公主殿下居处?”
柔妃悚然一惊,当即回头。
就见一个戴着灰帽子穿着僧袍的和尚站在门外,笑盈盈地朝她们行了一个佛礼。
而他的身旁,正是飞云宫的仙童。
“阿弥陀佛,贫僧云顶寺方丈,青云。”
柔妃再次吃惊,还了佛礼,道,“不知大师何事前往此处?”
青云一笑,“贫僧同国师乃知交好友,略通医术,听闻九公主殿下偶得风寒之症,特来请安。”
……
青云进了内殿,就看到无机跪坐在床边,双目呆滞,神魂出窍。
心下轻叹了口气,朝殿内的人摇了摇头。
白芷会意,招了招手,众人当即鱼贯而出。
青云走到床边,拉过裴秋阳的另一只手把了把脉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
倒出一粒,原本想递给无机,却发现他毫无反应。
只得自己动手,放进了裴秋阳的口中。
然后在脚踏边坐下,看了眼无机,道,“莫急,虽毒素入体,却并不严重,只待休养几日,应当就能醒来。”
无机依旧没动。
青云叹气,转了转手中念珠,又道,“我出去云游才回就听说你着急寻我。方才元一告诉我,你手中有关于你身世的东西?”
一直面无表情的无机,眼珠子动了动。
青云微微松了口气,从袖中又掏出一物,放到床边,道,“师父离寺前,曾将此物交于我,说是待你得知身世后,将此物交由你。这是你的父亲留下的。”
呆滞的无机缓缓转过头来。
看到那是一枚把玉,并不特殊的制式,只不过玉柄上刻着一个‘培’字。
青云朝他看了眼,道,“你的父亲,是秦培山。”
无机失神的目光似乎被注入了一丝生机,慢慢地现了活气。
他皱了皱眉。
青云又道,“不错,正是当年皇上登基不久,被镇远公联合诚亲侯,由赵庭雨首告,揭发其谋反并最终获罪,以致满门抄斩的前宰相,秦培山。”
他看向无机,“大玥朝最年轻的宰相,最传奇的神话,也陨落最快的传说人物,秦培山,是小师叔,你的父亲。”
无机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青云又道,“景元二年冬,秦培山被判满门抄斩,唯有秦培山的妻子吴氏,逃了出来,进了大台山,来到了青云寺的山门前。”
无机缓缓抬头,看向青云。
“可惜的是,除夕之夜,吴氏临盆难产,满院僧众束手无策,最后只靠吴氏一人独力……产下婴儿,后失血过多,不治而亡。”
无机的面色渐渐发白。
“吴氏临终前,将身世和盘托出,并把婴儿交给了师父,求他庇佑。师父怜悯婴儿无辜,吴氏又已仙去,便只把婴儿当作山民丢弃的孩子,取名,无机。”
青云看向无机,“小师叔不是问过师父,为何你这一辈中,唯有您是‘无’么?此无乃彼吴。师父给您的那串小叶紫檀的佛珠,便是吴氏当年留在云顶寺的。”
青云说完,还是不见无机有和反应,转脸,瞧见他面色苍白,于心不忍。
又道,“师父离开云顶寺时,曾将师叔的身世告知于南园县的一位独居老农。半月前,师父突然让我去那老农家拿信,我也才知晓小师叔的身世。”
无机募地抬头,“那老农……”
“说出你的身世后,便服毒自尽了。”青云的声音有些沉,“阿弥陀佛。”
无机握着裴秋阳的手倏然收紧。
却看青云又掏出一物,放在他面前,“老农托我转交此物给师叔。”
无机一看,竟是一枚金牌……不对,假的金牌!
朝青云看去。
青云道,“这是当年赵庭雨告发秦培山谋逆时呈供的证据。当时秦培山勾结外族,曾偷盗宫中御用金牌,为外族行刺皇上而用。此物,便是秦培山偷盗的金牌。”
偷盗的金牌?
可这分明是一枚假的……
无机倏然瞪大眼,浑身不可置信地颤栗一层!
“秦培山谋逆一事莫非另有玄机?!”
青云看惊愕的无机,顿了顿,摇头,“再多的,我也无从知晓。不过,你如今既已知晓,便可细细查得,莫要心急,乱了分寸。”
无机将脚踏边的两件物品拿起。
青云起身,“话已传完,我也该走了。”
无机拦他,“在飞云宫多留几日,阿阳的伤,我不放心太医院那些。”
青云失笑,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忘了自己的能耐了。”
无机也会医术,先前救吕芳时便可见一斑。
他顿了顿,摇头,“我不敢对她,心里乱。”
关心则乱。
青云又看了眼床上的裴秋阳,颔首,“那我便在飞云宫留几日。不过……”
他神色微敛,“让我先处置了师父的后事吧?”
无机神情微滞,站了起来,“是我不妥,师兄的遗骨我已让元一安置在了飞云宫的冰房里。本打算送回云顶寺安葬,只是不知你的意思。你想如何处理,只管吩咐元一几个。”
青云微微一笑,“是,多谢国师费心了。那贫僧便先告退了。”
这么一说,语气里的生疏客套显而易见。
无机却没什么不悦,转过脸,就见白芷从外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国师,御前来人,请您去养心殿。”
无机颔首,“告诉他们,我稍后就到。”
白芷福身应下。
青云又看了眼无机,跟着白芷一同出去了。
无机再次跪坐在脚踏边,握住裴秋阳放在被子外的手,温热的触感才让他无处安放的心微微平复。
他往前凑了凑,又摸了摸裴秋阳的侧脸。
原本圆润白嫩的小脸,自及笄过后,可见地消瘦下去。
可见这段时日,她过得何等艰辛难熬。
“殿下,你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无机喃喃低语,“为何不告诉臣?臣愿受您打骂责问。只要能让您心里痛快些,臣就是死也甘愿的啊!为何,为何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