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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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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季胜的风雪在岱京城肆虐漫延时,阴冷的廷尉大牢里却有一个房间很温暖。

暖玉生烟,温玉做床。

朱有珠沉醉在白玉椅上,让他沉醉的不单是白玉椅,还有公输孟启手持“錾金刻刀”聚精会神地制作双足的样子。

双足。

落日弓的双足。

朱有珠不明白他为何会为落日弓制作双足。

然后,公输孟启向他讲述了一个廷尉大牢三结义的故事:

昨日,申时三刻,朱有珠前脚刚走,“碧湖居”的饭菜后脚就送到了。

看来朱有珠对合作相当有诚意。

而公输孟启明白那份记载着“李二娘”,“七号”等奇怪名字的名单才是真正的诚意所在。

他们是捍卫朱家财富的死士,不但忠心还全都是高手。

公输孟启感觉自己也需要这样的忠诚高手,建立自己的“体制”光靠他一个人肯定不行得多多益善。

他虽没有朱家的财富可以收买人命人心,但他有比财富更具价值的东西。

“碧湖居”的饭菜很香,味道自是没的说,关键是他要的是全家福套餐。

全家福套餐是: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松花小肚儿、焖白鳝、焖黄鳝、豆豉鲇鱼、锅烧鲤鱼、软炸里脊、软炸鸡、卤煮寒鸦儿、一品肉、樱桃肉、马牙肉、红焖肉、黄焖肉、坛子肉、扣肉……

反正他一个人吃不了。

于是,他冲着对面的落日弓和长剑汉子喊道:

“二位是否有兴趣共进晚餐?”

“‘碧湖居’出品美味精品,色香味俱佳,分量……”

他广告词没说完,两只饿虎扑到。

“碧湖居”的全家福套餐绝对是可以让满满一大桌子人吃饱吃好的,可转瞬间碗盘钵碟全被扫空,他也就闹了个半饱。

看来朱有珠说的没错,朱家确实能给与他助力,还能营造氛围。

享受美食就是一种氛围,虽然今天的氛围有点狂野。

但美食之后的氛围就很良好:

落日弓眼里不再有怨毒的目光,长剑汉子也不再疯癫痴狂,俩人都心满意足地在剔牙。

“二位,咱也吃饱喝足了一起去泡泡澡吧。”

泡澡?

“落日钩剑”的二位幸存者闪过一丝警惕的眼神,随即释然:

他俩现在都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割就怎么割,想怎么宰就怎么宰。已吃饱喝足,即便是演一出“野猪林”泡开水也无话可说。

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

三个大木桶并排放在落日弓和长剑之前的牢房,桶里的水并不烫很适合泡澡。

水面上还漂浮着青翠碧绿的柚子叶,连空气中都是柚子叶浓郁的香气,那是从袅袅升起水蒸气里散发出来的。

之前的牢房肯定是经过彻底的打扫,虽赶不上公输孟启的牢房奢华,但也是干干净净的。

没人愿意身上总带着牢狱的污泥与晦气,落日弓和长剑汉子率先“噗通”“噗通”跳进木桶

舒服……

木桶旁边还放着茶水和茶点小吃,充满享受的氛围。

这日子过的,绝对不是坐牢的日子。

公输孟启裹了条长长的毛巾才爬进木桶,三尺多高的木桶他可跳不进去。

毛巾里面隐藏着“黑装置”,这可是他的命根子,任何时候都得把握在自己手里。

“我们可是来杀你的。”

长剑汉子闭着眼睛悠闲地躺在木桶里,伸手在旁边的碟子里摸到颗松子轻轻一捏,破壳的松子弹出条弧线准确地落到他嘴里。

据说多吃松子能补脑子,他希望多吃点能尽快想通公输孟启的用意。

落日弓也在嚼松子,但没有出声,他想说的和长剑汉子一样。

连期待的答案也一样。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啊:‘公输孟启已被你们狙杀于廷尉大牢’。”

“所以我得好好洗洗已死去的‘公输孟启’用柚子叶去去晦气,还给自己一个全新的公输孟启。”

“你想收服我们。”

“可惜我的脚已经残废”

落日弓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语气中包含着无限的叹息。

长剑汉子同样听懂了公输孟启的话,眼睛微微睁开条缝:

房间里的水蒸气依旧很浓。

他继续嚼松子继续补充脑力。

“脚只是身体的一小部分,相比于生命而言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伤痕,而且还可以修复。”

“但脚下的路总不能一直走到黑吧,把生命浪费在黑暗里。”

长剑汉子的手抖了下,弹出的松子没剥得干净带着半边硬壳就落到嘴里。

半边硬壳也是相当的坚硬,他皱皱眉头强咽了下去后才缓缓道:

“我也曾尝试过拿回不属于自己空间的那柄长剑,可我没法放弃喜欢的黑色。”

坚硬的壳需要慢慢消化。

而落日弓已不再嗑松子,他在琢磨公输孟启那句“……还可以修复”。

真的可以吗?

这个能够把木马玩成战马的少年。

那木马的腿可比真实的马腿还灵活,这是两次战斗的总结:

一次乌衣巷。

一次在大牢。

装有机关的双足会怎样……

遐想,让落日弓的心动得很快。

公输孟启在碟子里摸到块软软的陈皮,这东西能生津比喝茶更管用。

“是啊。放弃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很多的东西,包括亲人、亲情,是难以割舍的。”

“我放弃了一个‘公输孟启’,放弃了上千年的公输府邸,还放弃了公输家世代传承的神器:‘錾金刻刀’。”

“那可是真正的公输神器。”

软软的陈皮含在嘴里生津效果很好,尽管让发出的声音稍微有点含糊,但公输孟启相信他们俩都听得清,也听得懂。

“这些东西都非常的重要,但不是生命的全部!”

“你,你,真的能修复……双,双足……”

落日弓扒着木桶探出头来,像个想要糖果的孩子;又像个羞涩的女子说话既轻柔还有几分扭捏。

“我想是可以的。”

公输孟启坐起身子双手搭在木桶的边沿,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房间里的水汽太浓,公输孟启拍了拍木桶边沿,不到一尺见方的铁窗顿时敞开成横竖八尺的全景窗,似乎还有一股气流把房间里的朦胧雾气带出去,让清新空气飘进来。

长剑汉子睁开眼,突然的光亮让他暂时还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他甚至在瞬间冒出个念头:

冲出去!

即使赤体衣果身,那也是自由的。

不过落日弓显然没有这个想法,他在听公输孟启详细解释。

“造出灵活的双足不是问题。”

“问题的关键在于控制。”

“机关双足会延伸出像靴子一样的感应装置包裹住你的整条小腿,通过你小腿上的肌肉、肌腱的运动来带动机关双足运动,从而实现足部的功能……”

公输孟启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虚空比划。

他的比划很到位,就像在制作带靴子的双足。

落日弓完全被他的双手动作迷惑住了。

包括长剑汉子。

因为那是一双见过就不会忘记的手:

修长有力的十指,灵活转动的关节,手掌中有和他年龄不相符的茧子,但这些茧子看起来并不粗糙,反而显得圆润晶莹,就像指甲一样是与生俱来的。驱使手指关节动作的仿佛不仅仅是手掌的肌肉,还包括经络和皮肤甚至大脑。

因为单凭肌肉和经络可达不到这么快的速度。

落日弓和长剑汉子一个用弓箭一个使长剑,都需要手上的功夫。

我旋转长剑的速度可没他快。

长剑汉子自愧不如。

他手掌的茧子比我食指和中指间拉弦搭箭磨砺出的茧子还要圆润,是做机关磨砺出来的吧。

可他还不到十六岁啊!难道在娘胎里就开始练习吗?

即便那样不也才十七年吗?

不服不行啊,人家练的是真功夫。

“嘴上说千遍,不如动手干。”

“咱们马上动手做。”

公输孟启在脑子里完成了机关双足的构思,兴奋地从木桶里站了起来,毛巾绾在手臂上包裹着“黑装置”,露出“广溜溜”的身子。

确实是个嫩白的童子身。

长剑汉子的双眼早已适应了透进房间里的光亮,他发现那并不是自然光,现在已经快过酉时,外面应该是一片黑暗才对。

只有公输孟启才能将漆黑世界变得光明敞亮。

他看着落日弓,两人对了一个久久的眼神:

我们要跟着他干吗?

我想试试那机关双足,否则出去也难有立锥之地。

可我们不跟着他干能出去吗?

这是个问题……

“二位,这里有几套全新的衣服,希望能够合身。”

“刚才我和朱老板的谈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朱家有死士。”

“而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我的兄弟。”

“像三殿下田石,像许洪福许大哥,一样的结义兄弟!”

结义兄弟!

不以金钱收买,不用手段控制。

我能保证就是:

跟着公输孟启干,一定能够将你们的人生带到从未企及的巅峰。

让世人看到你们真正的价值,实现你们的生命价值!

生命的价值。

这是一个极具煽动性的概念,虽然很难表述得清楚却总让人热血沸腾。

落日弓和长剑汉子的热血就在沸腾,不管是因为泡热水澡泡的还是公输孟启的话鼓惑的,反正是热乎乎的。

全新的衣服很合身,跟他干!

不干就是两具冰冷的尸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已死在廷尉大牢了。

傻子也不会选择那样的结局。

“机关双足”

听起来充满金属的质感和坚定的意志,可做起来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它不是纯粹的机关,又有机关的成分;它是人体的延伸,还必须与人体契合。

而不仅仅是一个装饰的道具。

那个叫假肢或者义肢。

公输孟启先制作出两只长长的“靴筒”套住落日弓的腿上,长度延伸到膝盖之上,是名副其实的长筒靴。

说是“靴筒”其实是像靴筒一样环抱腿部的金属支架,活动的支架,对腿部的运动毫无影响。

而公输孟启恰恰需要通过腿部的运动来找到对应的“机关双足”传导点。

落日弓被吊威亚一样吊在半空,公输孟启让他想象双足完好时的样子做出各种足部动作:

走,跑,跳,蹬,踏,跃,踩,踱,跺,跨……

然后公输孟启仔细观察“靴筒”上被腿部肌肉带动的各个活动点,一边在支架上标注一边在锦帛上记录,勾画出运动轨迹和关联关系。

尽管足部的动作没手上的多,但关联起来却是个异常复杂的系统,仅仅一个跨步的动作分解开来就是三百多幅图。

长剑汉子看了一会儿就头昏眼花,这可比他学过的剑谱复杂百倍。

而且很多动作的区别是极细微的,比如:

“蹬”和“踏”。

靠的是神经系统传递大脑信号控制肌肉、肌腱、骨骼的曲张,收缩,力度,而外部的肌肉根本就体现不出来这种变化。

这时候公输孟启就用手握住他的腿,一遍遍地牵引着落日弓的腿重复做同一个动作,他则像号脉一样把手贴在不同的位置去感知那细如蛛丝的变化。

落日弓仿佛感觉到自己年幼时跌跌撞撞学走路的样子,父母牵着他的手引导他迈开一小步,险些跌倒,扶住他鼓励他,再来……

一步步不厌其烦……

一种几十年来都未出现的东西在落日弓的眼中闪烁,他紧咬牙根紧闭双唇坚决不让它落下来。可即便是用上了内力也没能抑制住那东西滑过脸庞,垂落到公输孟启的发髻上,溅成星星点点。

公输孟启心无旁骛地感应着手指尖的变化,对他的眼泪浑然不觉。

可长剑汉子看得见:

男儿有泪不轻弹。

多少年来他们一起流血但从未流泪,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男儿的眼泪具有相当的感染力,让他的心跟着一起震颤。

“机关双足”的工程远比想象中复杂庞大,“黑装置”能转换各种物质却不能凭空生成机关的构架。

假肢和义肢实在是太简单,没有借鉴的价值。

公输孟启只能无数次的画图,无数次的揣摩,无数次的实验,直到累趴下。

“你说这‘机关双足’能制造出来吗?和真实的双足一样?”

长剑汉子把悬在半空的落日弓放了下来。

落日弓则拿起件长袍披在已趴着锦帛图纸睡着的公输孟启身上。

锦帛图纸已堆起三大摞,加在一起足以超过二人的身高。

“不管能不能做出‘机关双足’他都是我落日弓的兄弟。”

“我们是结义兄弟!”

他郑重地补充道。

“对!我们是结义兄弟。不再是组合。”

长剑汉子觉得有必要重复这句话,因为这也是他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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