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舱的黑暗对黑色面具暗卫完全没有影响。
底舱比负二层更窄更短,结构也很简单,主要就是两侧长达二十米的划桨平台,一般在加速或浅滩时才会用到。
然后就是杂物仓,堆放着圆木,木板,麻布,麻丝,生石灰等用于抢修,堵漏的物资。再就是砂石等普通压舱物。
今晚底舱应该是不用划桨的,也就没有桨手,没有人。
不过底舱龙骨横梁纵横交错相互掩映,能够藏身的地方却是最多的。还有圆木堆,麻布堆都是藏身的好地方。
所以黑色面具暗卫搜寻得很慢,很仔细,结果却一无所获。他懊恼地对着生石灰堆撒了泡尿。
“哧哧”声响,尿液与生石灰发生反应,坚硬的生石灰蓬松开来,散发出的热量令尿骚味扩散得更猛烈,也扩散得更远。
黑色面具暗卫似乎对这种夹杂着呛人的石灰味,刺鼻的尿骚味,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合成气味有特殊癖好,居然蹲下身子,慢慢享受。
黑色面具暗卫正在静静地享受自己的美味,头顶的甲板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两个内力深厚的人拥抱在了一起……
什么情况?黑色面具暗卫觉得自己的“美味”癖好已经够奇葩的,居然还有人玩这爱好。
他疾速向楼梯口奔去,因为他已听出其中一人是红色面具暗卫,而且已落下风。同袍多年,这份感应还是有的。必须尽快去帮他。
楼梯口没人,酒壶里的清酒快洒完了,要间隔很久才“啪嗒”一滴,右侧的楼梯板怎么突出三尺来……
黑色面具暗卫调整呼吸内力遍布全身,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盯着那突出的楼梯板,慢慢地靠近,整个人立马就像一张拉满弦的长弓,因为他和孙樵一样高大。
突出的楼梯板并不是木板,好像是一根扁扁的铁扁担。
是杀器。
黑色面具暗卫知道这绝非“赤桑号”上的东西,它甚至不是属于关东舰队的。
因为它非常的耐看
耐看就是越看越有趣,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爱不释手。越看杀气越浓郁。
黑色面具暗卫已不敢用手去触碰,他的直觉忽然闪现:
这就是个陷阱。
山本枭就是落入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得到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再加上鲜血淋漓的教训。
一下就干掉两名顶级将领,不!是三名顶级将领。
包括山本枭自己。
难道渔夫来自公输军团?
黑色面具暗卫的心猛地抽搐起来,他发现那黑漆漆的铁扁担头已悄然对准自己。照理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啊,因为楼梯是直通的并且在他的右侧,他靠近的路线是和顺着下楼的方向,也就是和楼梯的走向是平行的。
突出的楼梯板和他行进的方向是呈直角,他应该看见铁扁担的侧面才对,而且刚才就是这样的啊。
还未眨眼就变了……
铁扁担竟然自己会动!
如果向右侧贴紧楼梯间的木板应该能够避开那黑漆漆,阴森森的扁担头吧。
可他已经预感到更大的危险似乎在身后出现,紧贴木板更缺乏回旋的空间。铁扁担仅仅是个诱饵?
他不敢动,一动就会暴露出三处空当。
高手过招稍有疏漏动作衔接不好,半个空当就能致命,何况是三个。
刚才要是不沉迷“美好的气味”就好了,那样他的嗅觉还能够让他辨别出对手的准确方位,而不是像此刻只有模糊的预感。
尽管预感很可能是对的。
黑色面具暗卫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迈不开腿,全身的关节都开始麻酥酥的。拉满的长弓绷得太久自然会变得僵硬,可他却不敢丝毫放松。
这样僵持下去,等麻酥酥的感觉转为刺痛,到那时一个普通的士卒都可以拿根长矛把自己捅翻。
他使劲地耸鼻子,希望尽快把嗅觉恢复到最佳状态。白色面具那家伙嗅觉不是最好吗?他咋没了动静?
……
黄纹面具暗卫也已隐隐觉着不对劲,约定好的一人负责一层,自己把甲板上搜寻完了,负一层也快搜寻完成,咋就不见白色面具的人影呢?莫非……
他瞥见前边治疗室有人影晃动,还不只一个。
仵作已经在收殓山本枭的尸体,他当然也验不出山本将军中的什么奇毒。
有一个现象令他十分疑惑,那就是山本将军流的血特别多,不但浸透白布还流到竹榻上,甲板上,四处流淌。可仔细翻看过全身上下,也就差了两手掌,血应该就是从手腕断口涌出来的。
其实军医也察觉到这个问题,可他今天的状况糟透了,不想多事。
若是在平时仵作也一定会再深入研究研究,可今天他却没这心情,简单地用白布把山本枭的尸体裹成个蚕茧就算完事。
“好啦,收工。你们谁愿意和我喝酒去?”
在一旁打瞌睡的传令兵一听,睡意全无。
“走吧。”
军医自然不想一个人在这守着具尸体,而且今晚的治疗室特别邪性。所以尽管他并不喜欢喝酒,也屁颠屁颠地凑过去。
“走。”
三人还未走出治疗室的横向通道,黄纹面具暗卫便堵住了去路,他指指自己的面具问道:
“你们有没有见过带白色面具的?”
“呃”军医挠挠头,他想起从楼梯口回转走到一半的时候见到的惨白脸色。于是,点点头。
“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你说‘该干啥干啥!别当道!’的时……”军医复述这句话时,又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说到后边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黄纹面具暗卫陷入沉思:
不对呀,如果军医在通道上能听见自己的话,那白色面具肯定也能听到。
他知道自己下负一层来,为何也不发信号就悄悄地走了。难道他已经找到渔夫,带去大将军那里了。
嗯,这倒有些像他特立独行的风格。
仵作暗暗地拉了下传令兵,使个眼色,意思是咱们走吧。
传令兵刚提起脚,就听黄纹面具暗卫指指他和军医道:
“你,你,和我一起去见大将军。”
仵作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偷偷一乐,耸耸肩转身向左边走去。
你们慢慢扯,老子喝酒去,堵着右边,俺还可以走左边。你们上去见大将军,俺下去捡酒壶。
对了,酒窖不是在负二层吗,正好去灌满。
跑步前进。
传令兵被黄纹面具暗卫指得心里发毛,见他已迈步前行,怎敢踟蹰犹豫。急忙举步跟上节奏,却忘了自己一只左脚早已经提起。
接收到大脑紊乱的指令,双脚自然就失去平衡,身体猛地一歪,向军医撞去。
军医早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股风都能把他吹倒,哪经得起传令兵慌乱的突然冲撞。
“砰”传令兵站稳了,军医摔倒了。
就算是摔倒,军医也只能是选择隐忍,被大将军踩到手指的时候他不也没吭声吗。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忍无可忍:
山本枭的尸体早裹得严严实实,手腕断口处更是用布带绞扎得死死的,就算是两股喷泉也冒不出血来。
可明明刚刚才清理干净的地板,上面又有一大滩鲜血。而且鲜血还在缓慢地浸出,从竹榻底下浸出,仿佛整个竹榻都在流血。
军医趴在地板上,鲜血离他是如此的亲近。作为一名军医,平日里鲜血淋漓的早司空见惯,他自己也不知道今晚为何会如此害怕。
或许是暗卫诡异的面具,或许是山本枭不明不白的死因和死不瞑目的眼睛……
刚才仵作包裹山本枭尸体的时候,破碎的眼珠子就跟着鲜血流了出来。现在那鲜血正冲自己的眼睛涌来……
军医奔溃,歇斯底里地狂叫。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