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二楼的房间,高青往四处看了看。这间所谓的“上房”里,靠墙有一个样式古朴,漆成槟榔色的四柱架子床,床前有一架四扇松柏梅兰纹屏风,一张黑漆圆腿方桌,桌子四方摆了四个黑漆束腰圆杌。摸了摸桌上的茶壶,是温的。
进门的右手边还有一个用白布帘遮闭的小隔间,里面放着夜壶,显然是出恭的地方。这让高青很惊讶,据她所知,一般客栈的房间可是不带专门的“厕所”的。没想到这间小小的客栈里竟会为客人设想得如此周到。唔!看来高大山选择这里还是有他的道理啊!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几天的餐风饮露可是把她累惨了。抱紧怀里的汤婆子,高青往床上一扑,脱下棉袄,再把厚实的棉被往身上一盖,闻了闻,这棉被果然很干净,还有股清爽的味道!没一会儿,她就累极而眠,沉入了香甜的睡梦中。
就在高青睡熟后,一个带着幂篱的黑色身影轻飘飘地从房梁上落下。摘掉幂篱,南宫睿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便曝露在空气中。他轻手轻脚地坐到床沿,温柔地看了看高青熟睡时白里透红的小脸,慢慢阖上了眼睑。不知是他太累了,还是因为高青在身边的缘故,他心神极为放松地进入深眠。因此,当他一个时辰后悠悠醒来时,迎接他的就是高青一张黑得像锅底的脸以及一双喷火的眼睛。
对高青的怒目而视,南宫睿没有其它反应,他只是神情坚定地说道:“绝不走!”僵持了半晌,高青率先败下阵来,不过她的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泛起了丝丝甜意!望着这个年满十五,身高无限接近一八零,风姿卓越的蓝眸少年,高青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道:“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哦!”
正在这时,房门外传来高大山的声音:“青儿,起来没有?咱们该上街转转了!”
高青嘴里懒洋洋地答着:“马上就好,爹等我一下!” 眼睛却是固执地盯着南宫睿,在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后,才示意他去藏好,自己则跑去将房门打开。
一打开门,就见高大山、罗颂贤两人正好整以瑕地等着她呢!绽开大大的笑容,高青豪气干云地将手一挥:“走吧!看铺子去!”不过等到下楼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乖宝宝的样子,牵着高大山的手,满眼好奇地向街上走去。
上延镇分东、南、西、北四个区,东区属上九流居住的地方,聚福楼、知味居都开在那儿;南区则是商业一条街,米铺、油铺、盐铺、布铺、药铺、脂粉铺、首饰铺、当铺、铁铺、牙行等都在本区;西区属中、下九流居住,酒肆、茶寮、食铺应有尽有;北区便是农贸交易市场,许多小摊贩或附近的农户都是将东西摆在此处贩卖。镇门在北区,平安客栈位于西区和北区的交汇处。
高青跟着高大山边走边看。虽然弘昭帝的死和赋税的加重影响了一些过年的气氛,但却还是阻止不了人们对新年的热情和期盼。因此街上并不见冷清,相反还热闹喧天,人头攒动。
进入南区,街上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可能是天气太冷,大多店铺都关门闭户。一一看过去,高青竟然发现了一间书铺。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她随着高大山走进了与当铺比邻的牙行。
一进去,暖气扑面而来。高青看了看,虽说这是上延镇唯一的官牙,但铺面着实不大,差不多五十平米左右,装饰简单,朴素平凡。此时,一个四十开外,中等身材的男子乐呵呵地迎了过来。通过双方的自我介绍,他正是此间牙行的老板关正。一听他的姓名,高青和罗颂贤暗暗对视一眼:石沟子村的关老六会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
在知道高大山的来意和要求后,关正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托高大山人来熟的性子,两人还马上称兄道弟起来。他给高大山介绍了四处地方。一处在东区,铺面大概八十平米,另带一个小四合院,租金当然不便宜,一年大概一百五十两银子。南区有一处,铺面倒不大,只有三十平米,小院儿挺宽敞,一年最低要一百两银子。西区有两处,一个铺面五十平米,小院儿能够住四五个人,一年要七十两;另一个铺面三十平米,小院儿能够住八九个人,租金恰好也是七十两。
高大山听后,装作沉思的样子。关正也不催促,安静地等在一旁。罗颂贤和高青却是认真地思索起来。半晌过后,高青朝罗颂贤递了个眼色,罗颂贤站起来对关正拱拱手,从容地说道:“关老板,小子罗颂贤请了!”罗颂贤已十三岁,个子也像芝麻开花一样,那是节节高!目测差不多有一七零,只比高大山矮一个脑袋。
关正见罗颂贤如此姿态,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高大山。高大山适时解惑:“呵呵!这是我请的小掌柜。他识过字,读过书,可比我这个大老粗懂的多。这租铺子的事,他比我清楚,所以就让他跟关老哥商谈商谈了!”
关正一脸恍然大悟,立马对罗颂贤端正了态度。罗颂贤便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关老板,东区和南区的铺面就算了。小子想先去看看西区那两处铺面,看过这后再行决定,您看如何?”关正一听,这是正当要求,哪有不答应之理?于是一行四人前往西区。
他们首先去看了那个五十平米的铺面。刚好位于西区的正道上,左边是酒肆,右边也是一个茶寮。铺面尚可,但小院逼仄。高青看得是频频皱眉,最让她不高兴的是旁边还有一家同行。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她要是将茶铺开在这儿,那不是成心找事么?罗颂贤看到高青紧皱的眉头,就知道她必是极不满意。其实他也觉得这个地方虽说地理位置十分理想,但千不该万不该,旁边已经有了一个茶寮了!
关正也是个极有眼色的人,他见高大山、罗颂贤都不做声,知道他们肯定没相中,遂打着“哈哈”说道:“咱们去看看下一处再说吧!”于是,高大山、高青、罗颂贤跟着他从正街上拐到了一条偏巷里。
一进到偏巷,高青首先就感觉耳边为之一静,刚才正街上那喧闹的声音好似离她远去。再看看这个铺面的位置,左边是个小杂货铺,右边是家小食铺,与之相对的是个小酒铺。铺面三十平米确实不大,但附带的那个小院子还挺宽敞。八九间房,挨着墙根种了一排小雏菊。
高青看了挺高兴,这可真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啊!就是不知道这租金还有没有讲价的可能?毕竟这里偏离正街太多了!心里正如此想,罗颂贤已经朝关正发问:“关老板,这个地方好是好,但位置也太偏了!这租金上可有调整的余地?若是再便宜点,我们就将其租下了!”
关正一听,稍微思考了一下:“嗯…不知道小老弟想要出多少钱?”
罗颂贤“呵呵”一笑:“关老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你能从中周旋,将价格定到六十两一年就更好了!当然,该关老板的好处,我们是绝不会少的。此次省下的十两银子……?”
罗颂贤的侃侃而谈让关正对这个少年是刮目相看,后面那未尽的话意更是让他怦然心动。他咬咬牙:“我试试!明天给你们答复,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住在平安客栈,关老板有了消息就去那儿找我们。如此,我们明日就在客栈里静候关老板的佳音啰?!”罗颂贤淡然笑道。
关正“哈哈”一笑:“人不可貌相!小老弟了不得呀!好,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说完关正就与高大山三人告辞,急匆匆地找房主商议去了!
高青想到被她支使出去探听消息的苟金蛋,街也不逛了,新鲜也不看了,催促着高大山回到了平安客栈。回到客栈,苟金蛋正嘻嘻笑着跟那个叫重七的店小二聊得投机。他一看见高大山三人的身影,眼睛一亮,话也不说了,马上跑了过来。
等回到二楼高青所在的房间,苟金蛋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聚福楼还在整修,听说年后开张。那个叫仇荣的小子现住在仇家别院里,每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是遛鸟逗狗,就是纠结一帮富家子赌博嬉戏,逍遥地不得了!上延镇的‘地头蛇’人称‘豹爷’,是县丞老爷的小舅子。三个乞丐头,一个叫孙六,一个叫钱七,一个叫王麻子。钱七帮‘豹爷’做事,另外两人则没有。”
高青安静地听完,略一思忖,双眼熠熠地盯着苟金蛋:“你现在手上有二十多个人,我想让你在上延镇发展发展,你有把握吗?”
苟金蛋听得精神亢奋:“那有什么说的?不过,你得让宋石头跟着我,那小子现在可不得了!三、五个大汉根本不在话下。唉,青儿妹妹,你当初怎么不让我们也学武呢?”
没好气地瞟了一眼苟金蛋:“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你吃得了那个苦吗?你有那个长性吗?还好意思怪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