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江南地界,高青反而没像来时那么着急了,减速慢行,晃晃悠悠的欣赏起江南的风景来。对这一点,飞狐、周杏都聪明的没有多问,只有石榴像个傻大姐似的问起:“公子,您怎么不急着走了?咱们不是赶着去救罗大掌柜吗?”
高青把玩着细瓷杯没有说话,周杏恨铁不成钢的敲了石榴一下,说道:“公子做事自有主张,要你来提醒呀?还是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摸着被敲疼的脑袋,石榴小声嘟囔:“知道了!说就说,干嘛动手动脚,很疼的吔。”
两人之间的互动让高青不禁莞尔,身子慵懒的向后一躺,随着乌蓬船的轻轻摇晃,闭上双眼养起神来,怎一个“惬”字了得!
这晚,她们主仆四人宿在了一家名叫“静远”的客栈。天刚黑,高小天就前脚踩着后脚来到了客栈。
见到高青作男装打扮,高小天默契的改了称呼,接着便把罗颂贤是怎么被连家给软禁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原来,罗颂贤同罗万里、高小天回江南后,先是重新做了一系列宣传,生意回温不少。可是好景不长,连家反应迅速,把他们的宣传手法学了个十成十,人家是“地头蛇”,人脉、口碑深厚无比,他们作为外来者,又一时没有把握好江南民众的口味,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生意呈直线下降。
即使有官员暗中帮忙,奈何百姓们并不买账,不得已,他们便使出了高青说过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戏码。恰好高青当时在京城将知味居、药铺等产业“物归原主”,这出戏就更显得真实不少。借着这一点,半闲庄和酱料铺的生意好转许多。
罗颂贤是个有了目标就彻底执行的人。他一直想打入江南的商界,所以拜访了无数老前辈,也认识了许多后起之秀。在这些人里,他与一个叫陶海峰的相谈甚欢,进而变成了莫逆。
说起陶海峰其人,就不得不明了他的背景。陶家祖籍安徽,是以贩茶起家,后来向江苏一带发展,逐渐涉及了其它行业,其中就有首饰铺和布庄。
要知道,连家最得意,盈利最多的生意便是“玲珑斋”和“瑞福祥”,陶家横插一脚,同他们打起了擂台,不吝于在老虎嘴里拔牙。
恰好,在韩文谦登基后的一系列清剿活动中,陶家幸免于难,并在其后迅速发展,很快便与连家这个江南商界的大鳄形成了平分秋色的局面。连家向来明哲保身,但为了抵制陶家的壮大,便联合其它的小商家,多方打压,因此,两家斗得是难分难解,视同水火。
起初,连家对于罗颂贤这个外来者没有过多的重视,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但当他同陶家现任家主的孙子陶海峰过从甚密后,他主持的刚有起色的生意便呈现出不同程度的下滑,到后来竟出现一面倒的情况,很快变得捉襟见肘,越来越艰难。要不是有那两个明面上“各自为政”,实际上“亲如一家”的铺子以及田庄的出产顶着,他恐怕早就一败涂地了。
同时,高青曾经向他灌输的那些商业理念和营销手段一经拿出,就让连家人学了去。毕竟人家有一位“泰山”坐镇,年纪一大把,吃过的盐比他喝过的水还要多,经验和阅历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刚开始,罗颂贤还不清楚连家为什么要针对他们的生意做出连番打压,当陶海峰把自家同连家的关系向他说明后,他才知道自己这是遭了池鱼之殃。不光如此,他在面见陶家现任家主后,更深的了解到连家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那些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让连家人感到了威胁。
借用陶家家主的原话,便是:“你经商的手段、方法与众不同,令人耳目一新,若任你发展,假以时日,他们连家,甚至我们陶家于江南商界都将再无立足之地。所以他们必须将‘隐患’扼杀在萌芽状态,方能安枕无忧。”
对陶海峰的坦承相待和陶家家主的实话实说,让罗颂贤觉得陶家人非常真诚,结交之心更胜。但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虽然陶家想助他一臂之力,奈何他们只精通茶叶、布艺、珠宝、药材等方面的事,如何让菜肴更好吃,糕点更美味,酱料更香醇,他们却是门外汉,只会吃不会做。
兴许是这几年顺风顺水惯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也或者应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老话,罗颂贤冲动了一把。他在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没让任何人引见,就自作主张给连老爷子投了拜帖,大喇喇的将连老爷子堵在了上香礼佛的寒山寺里,希望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连老爷子放下成见,携手合作。
可连老爷子是谁?岂是罗颂贤能够撼动的。再加上蒋昕已经重回东方语的队伍,连老爷子更是不会给罗颂贤面子。于是,连家人以罗颂贤冲撞了连老爷子为由,将他软禁起来,就连官差上门调解也于事无补。连家放话,除非他的东家亲来,否则他们是不会放人的。
罗万里去看过罗颂贤,他并没有被关押,只是不得自由。听罗万里说,连老爷子三不五时还会见罗颂贤一面,话里话外都在打听他会的那些经商理念是谁人所教,还问他有没有意愿,另择良木而栖?
听到这里,高青不由自主的冷“哼”一声,看来这是想挖她的墙脚呀!同时还来了招“引蛇出洞”,将她从幕后逼到了人前,那位连老爷子不简单啊!
借尸还魂来到这个时代,高青从来不自视过高,但也不妄自菲薄。她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自己会的不代表别人不会,而且她从来不小瞧古人的智慧,更别说那些拥有丰富经验和卓越能力的老者。
不过,在知道罗颂贤并没有性命之忧后,高青是松了好大一口气。既然连老爷子打的是招揽的主意,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做些布置。
给说得口干舌燥的高小天倒了杯茶,高青问起苟金福与苏忠怎么不见前来?是不是被事情绊住,走不开?或者也擅自作主干了什么事,而没有脸来见她?
高小天闻言,长吁短叹的说道:“颂贤哥是金福哥的小舅子,他出了事,金福哥怎么坐得住?但是金福哥没有乱来,他是想方设法的找路子,搭人脉,同连家仆从打交道。不瞒公子,万里其实只见过颂贤哥一面,那些连老爷子的做法和想法还都是金福哥利用手下的人脉打听出来的。”
“至于苏忠哥,在颂贤哥被连家带走的当天,我就没见过他了。后来还是金福哥告诉万里哥,说他跟着颂贤哥去了连家,没打照面,一直在暗中保护颂贤哥,免得颂贤哥遭了连家人的毒手。”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朝四方瞅了瞅,在高青示意没问题后,才又开腔:“万里哥现在带着两个伙计将另一家半闲庄经营得不错。我来时还跟他大吵了一架,这些当然是做给别人看的,实际上他是吵着闹着要来见公子,好在金福哥吓唬他,说他要是曝露了公子的安排,让公子的心血白费,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他才消停下来。所以公子,今后我跟他还是要扮仇人吗?想想就觉得很别扭,心里特不舒服,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看高小天皱成一张苦瓜脸的样子,高青是又好笑又心酸,让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扮演反目成仇的“敌人”,还真是难为他们了!思考一番,高青望着高小天认真说道:“小天哥,别犯愁,我答应你,这样的日子不会很久的。但依目前的情况来看,短时间内你们还得继续演下去。至于什么时候叫停,就得看我与连老爷子之间的‘博弈’了。夜色已深,你又是急匆匆的赶路而来,还是先去好好洗漱一番,睡个好觉,其它的事明天再说吧!”
高青的话让高小天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立马平静不少,再想起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的高青,他更是心头大石落地。心神一松,疲惫感、劳累感纷至沓来,同高青道了晚安,他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睡下。
高青房间里的灯却亮了半宿,直到三更打梆子声传来,她才熄灯休息。
第二日,高小天神清气爽的早早醒来,正欲去敲高青的房门,却被周杏告之,昨晚高青很晚才歇下,这会儿正在补眠中,若他有什么事,还是等高青醒来再说。
听到周杏的话,高小天便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将早餐端上来食用,自己则回到房间慢慢等待。近午时,高青才悠悠醒来,得知高小天一直在等她,忙洗了脸,换了衣,又让石榴叫了一桌好吃的,才将高小天请了过来。
高小天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他也不同高青客气,端起碗就大快朵颐起来,还边吃边说道:“公子,知味居现在的生意也不如从前了,但好在卤味还是他们酒楼的独一份儿,所以维持运转不成问题。”
高青听得心不在焉,只淡淡答了声“是吗?”便沉入了自己的思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