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谦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东方语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望着这个为情所困,求而不得的好友,韩文谦心里掠过一丝了然和无奈。他沉吟半晌,才直视着东方语说道:“我能理解你这样做的初衷,但你有没有想过,若这件事被青儿知道了,到时你又该如何自处?要明白,就算任何事情你都能算无遗策,唯有人心和感情是算不出结果的,因为它充满了太多的变数。”
一席话让本来踌躇满志的东方语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蔫儿了!他面带晦涩,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知?但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不甘心,难道就因为他认识青儿在前,我便只能什么都不做,就拱手相让吗?不,我的骄傲和自尊让我做不到。”稍微停顿数息,苦笑了一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也只是自私的想与青儿多相处些时间,多做些努力罢了。”
一见东方语这副样子,韩文谦心下不忍,咬咬牙,不容置疑的说道:“好,我就帮你这一回。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有,若是结果不能尽如人意,你必须学着放手。”
激动不已的望着韩文谦,东方语点点头,深揖一礼:“微臣多谢皇上成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文谦“噗哧”一笑,捶捶东方语的肩:“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放心吧,我这就拟旨,下令南宫睿去西境驻守。”
东方语非常兴奋的出了宫。刚回到府上,就听到门房来报,说高菁少爷请见。东方语感到喜出望外极了,他还正想着去找高青,没想到高青却先他一步上门了。连忙吩咐道:“快请!啊,对了,以后高菁少爷再来,不用通传,直接请他进门。”
“是,公子!”门房应声退下。
一刻钟后,又恢复男装打扮的高青,笑吟吟的提着一坛酒,施施然朝正厅走来。飞狐、石榴边走边打量府里的下人,果然同紫樱她们说的一样,连一个丫环的身影都没见到,除了婆子就是小厮。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流露出震撼、吃惊的神色。
高青对此并不是一无所觉,她也留神观察了一遍,举目所及处,清一色的小厮,再不然就是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婆子,年轻的一个也不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东方语这份深情,真是不可承受之重啊!她到底该怎么回报他呢?思绪翻飞间,人已走到东方语面前。
看到高青主动来找他,东方语心里那份高兴劲儿甭提多欢实了,他用尽最大力气克制住自己想把高青拥入怀中的心情,笑得象朵怒放的花儿一样,情绪高胀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怎么会主动来我府上呢?”
晃晃手中的酒坛,高青露齿一笑:“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啰!呐,这是我让人酿造的葡萄酒,专门请你第一个尝鲜,顺便谈谈生意合作的事。欢迎吗?”
高青俏皮的样子让东方语莞尔,“哈哈”笑道:“欢迎之至也荣幸之至!”神情一整,声音陡然低沉暗哑:“你如果能住下,一辈子待在这儿,就更好了!”
没料到东方语竟会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直白的道出心中所想,高青觉得又尴尬又懊恼。暗含警告的瞥了一眼东方语,高青不自在的摸摸耳垂,似笑非笑的说道:“呵呵,多谢东方大哥一番美意,但是小弟我自己有家有室,怎么可能住到你府上来呢?大哥以后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外人听了还不知道怎么胡思乱想呢!”
又一次被高青间接拒绝,东方语心里升起股无力的挫败感。他知道不能将高青逼得过紧,否则会适得其反。因此他见好就收,边让着高青,边转移话题:“你说这是葡萄酒?怎么葡萄也可以酿成酒吗?青儿,有时候我真想劈开你的脑袋,看看它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呢?”
见东方语不再提及感情方面的事,高青了然一笑,不着痕迹的顺着他的话说道:“哎呀,我竟不知你还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你那是想一探究竟还是想要我的命呀?嘿嘿,其实这酿酒的法子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当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想到一下就成功了,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呢!快,尝尝吧,如果可行,我准备进贡给皇上呢!”
东方语却有着不同的意见:“要送进宫吗?我觉得还不如先用在你的及笄礼上更好,真正达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效果。你认为呢?”
谈到自己的及笄礼,高青的神态一下子变得忸怩不少,但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云淡风轻地说道:“我跟爹、娘他们说了,及笄礼不用大办。因为三姐被封为宁妃,就已经让我们家风头一时无两,若我的及笄礼大操大办,不是给那些言官添了由头说嘴吗?所以到时候就请相熟的人来观礼就行。而且我也不欲让太多人知道我的真实面貌,不然我以后还怎么以男装示人,出门做生意呢?”
早就知道高青与那些普通的闺阁女子不同,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但听到高青如此直言不讳,东方语还是忍不住劝道:“青儿,此一时彼一时,你那时还小,自然能在外行走做生意。可现在你长大了,你们家也一跃成为大周朝的官宦之家,你三姐还进了宫,你就不能像以前似的,自由随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啦!要知道,‘规矩’二字可不是说得好听,一旦你打破它,人言可畏,你会无法立足于世的。”
越说,东方语显得越忧心忡忡,烦恼不已。高青却在他说完这番话后,脸色渐渐转淡,人也变得寡言少语起来。本想再说些什么,猛然察觉到高青的神态,东方语住了嘴,心里也变得七上八下的。
静静看了东方语好一会儿,高青才开了尊口,声音飘浮不定:“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会跟我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我也承认你说的很对,但是怎么办呢?我就想做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游走在那些规矩之外。”
音调猛得拔高,掷地有声:“还有,为什么男子可以做的,女子就不行呢?规矩?什么是规矩?男子可以三妻四妾,醉生梦死;女子只能相夫教子,恪守妇道;男子可以常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女子只能终日以泪洗面,变成昨日黄花。你所谓的那些规矩都是束缚女子的教条,我,不屑、不能、不想遵守。这才是真正的我,高青。”
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份咆哮的尖锐,平静说道:“今日话不投机,改日再就生意之事详谈吧!我先走了,东方哥哥。”说完,也不管还处在震惊、呆滞中的东方语,高青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番言论不仅让东方语被惊得说不出半个字,更令随侍在侧的飞狐和石榴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们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啊,原来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样活得那般恣意、洒脱吗?
出了门,上了车,石榴回过神,有些愣头愣脑的朝高青说道:“哎呀,姑娘,您怎么忘了跟东方公子提紫樱和习秋的事呢?她们还要在咱们府里住多久呀?”
这时的高青已经神游天外,她的脑子里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对东方语的劝慰之言生气呢?自己只要表示不能苟同不就行了?干嘛还发表那么一段长篇大论?仿佛在告诉东方语自己内心的想法,潜意识里希望他别那样对她似的。难道自己喜欢东方语?唔…回头想想,这样一个“高富帅”,又对自己情有独衷,一往情深,呵护备至,要说心里一点儿也不动心肯定是骗人的。不过随即,想到为她一夜白头,生死相随,还在边关打仗的南宫睿,高青心里的那点波动马上平息下来,再也没有泛起一点涟漪。
石榴又问了一遍,才将高青拉远的思绪扯回来。等她听清石榴所问的问题,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我本来就没打算今日说紫樱她们的事,因为我想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再将一切合盘托出。至于还要留她们住多久,等我及笄礼过后再说吧!”
说到这,高青突然转向飞狐,充满期待的问道:“阿睿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吧?飞鹰给你传信的时候,说没说具体时间?”
飞狐察觉到高青的心情松快不少,神经也不再紧绷,笑着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高青,语调活泼:“就怕姑娘问起,所以我一直把它揣在身上,想知道的话,姑娘就自己看吧!嘻嘻!”
顺手接过,展开一读,上面写着“九月底,归!”简洁明了,毫不废话。高青无语极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愣没找到更多的字。她将纸条递还飞狐,慨叹:“真是了不起!一字不多,一字不少,跟飞鹰那个人一样,干脆利落。”
飞狐与高青相处日久,知道她不是一个苛刻的主子,遂调笑道:“姑娘若想知道睿主子的近况,何不亲自去信相询呢?我想,若睿主子收到姑娘的亲笔信,肯定会高兴得哈哈大笑的。”
白了飞狐一眼,高青脸上升起可疑的红霞,嗔道:“好啊,竟敢取笑我,那等飞鹰回来,看我到时候答不答应把你嫁给他?哼!”说完,将头扭到一边,顾自去瞧街上的热闹,理也不理一脸苦瓜的飞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