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行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觉得口渴难耐,费力的睁开眼睛,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将军醒了!”
床边立刻涌过来不少的亲兵和相熟的军官,他们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同时能够看出他们都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
钱行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绵软无力“水~~~”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
立刻有亲兵拿着茶杯盛上温水递到钱行的嘴边,钱行慢慢的喝着,他脑子也一点一点的清醒起来,才想起来自己昏迷前被鄂托克部的刺客捅了一刀,刀上有毒。
喝了点水,钱行也恢复了些体力,他慢慢的坐起来,有亲兵过来低声的和钱行解释着。
“将军,您中了草原上狼毒草的毒,多亏呼和巴日他们熟悉怎么解毒。。。您已经昏迷了两天一夜了,现在咱们已经回到了大明国境,就在靖边堡附近。。。”
钱行冲着旁边站立的呼和巴日笑了笑,用虚弱的声音说“老呼,谢谢你救了我!”
呼和巴日同样报以微笑,虽然那笑容还不如不笑“钱将军客气。。。”
“鄂托克部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那些牧民都杀干净了吗?”钱行接过亲兵递过来的肉粥,吹了吹好让粥凉一些,然后低头一口一口的喝着。
“启禀将军,除了三十个鄂托克部的老人之外都杀干净了!”呼和巴日躬身答道
钱行皱了一下眉头,慢慢的收起笑容,抬起头用凌厉的目光看向呼和巴日,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呼和巴日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虽然呼和巴日的岁数比钱行大很多,杀过的人更是不知道是钱行的多少倍,可被钱行这么看着,他依旧感觉发自内心深处的寒意,虽然他刚刚救了钱行的命,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解释清楚这件事情,钱行会毫不犹豫的砍了他的脑袋,在钱行的心中,他大帅的命令高于一切!呼和巴日急忙解释道。
“末将留下的那三十个老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替主人在草原上扬名!”说完这句话杀人如麻的呼和巴日额头上居然见了汗,斜眼偷偷打量着钱行。
看到钱行的面色有些缓和,他又补充了一句“那三十个老人已经都阉割过了,从此鄂托克部这个名字将永久在草原上消失!”
钱行点点头,赞许的看了呼和巴日一眼“我昏倒以后,鄂托克部抵抗的强烈吗?”
“是的钱将军,正如您的预料,他们很顽强,战斗一直打到下午,我们才攻进营寨内,我们进去的时候,部落里能够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呼和巴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虽然他们是我的敌人,但是我很佩服他们!”
“我也很佩服他们!如果他们没得罪我的大帅,没准我还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可惜。。。我们的伤亡怎么样?”
“没有伤亡!只是我们的火器弹药消耗有些大,炮骑已经没有炮弹了。。。时间在我们这边,所以我叫三分之一的人手先去睡觉,然后派三分之一的人手散开围住鄂托克部的营寨,最后派三分之一的人手围攻他们,每两个时辰一轮换。”
“你脑子够灵光的呀!”钱行夸奖道
呼和巴日哈哈笑着,洋洋自得的说“除了那三十个老人之外,所有鄂托克部的部众全部枭首,尸体就摆放在部落内部,首级嘛。。。下面的那些骑兵说这些首级在边关可以卖大价钱,所以末将就做主,把那些首级分给了下面的那些军将们。”
“这帮见钱眼开的兔崽子。”钱行笑骂了一句。
“我们还从部落里搜出黄金六百多两,白银一万一千两,各种珍贵毛皮药材堆积如山,牛羊战马更是不计其数。。。”
“老呼这次全靠你了!你的功劳我会和我家大帅禀明的,大帅那里肯定会很高兴!”
“末将多谢钱将军!”呼和巴日笑着对着钱行躬身一礼,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来人!把这里的消息快马送去安化城,请大帅指示我部去哪里和他会和!让人多杀牛羊,我要犒劳全军!”
“是,将军”有亲兵高声应答,下去安排去了。
“大帅,幸不辱命!”钱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
大明的首府京师。
李栋消失在群臣的视线中已经一个多月了,最先的理由是称病,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市井上已经开始流传李栋不上早朝的真正原因是,他正在闭门安心读书,听到这个消息,在看看内阁三大学士恬静的表情佐证,群臣们心中别提多美了,尤其是朝中的那些文臣们,有几个猫在被窝里哭了好几宿,这个不着调的皇帝终于开始着调了。
朝中各部尚书、侍郎负责各部的事务,全国各地的政务则由三大学士共同商议决定,朝中的各项事务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一个多月来,大明朝廷居然呈现出群臣共治天下的局面,有些有远见的大臣心里已经隐约看到了一种新的治国方法。
虽然李栋拦住了姜汉派往京师报信的信使,但是陕西巡抚、甘肃巡抚和宁夏巡抚等人也不是瞎子,他们离安阳府这么近自然得知安化王靖难的消息,于是他们纷纷向京师派出了各自的信使,奏报安化王已经起兵叛乱,请朝廷火速发兵平乱。
这几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报一进通政司,就被一刻不停的送进了内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已经不是内阁大学士能够做主的事情了,必须由李栋亲自作出决策,至少如何发兵,发兵多少,粮草军械如何分配等问题需要李栋给出一个章程出来。
大学士刘健拿起那几封奏折“我去请皇上出关!”
刘健作为三大顾命大臣之首,李栋已经准许其自由出入皇宫大内,所以刘健畅行无阻的进入皇宫。
刘健走在通往东暖阁的路上,不时有经过的太监宫女侧身避让。他的思绪也随着他的步伐慢慢展开,这一个多月来,三大学士几乎都是没日没夜的批改各地送来的奏折,安排全国多如牛毛的各项政务,虽然大家都很累,但是这三人却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比以前更有活力了,更年轻了,有人曾说过权利是最好的青春不老药!
刘健苦笑着摇摇头,这一言而决的权利还真是让人甘之如饴,若是他们三人中有一个居心叵测,这大明的江山恐怕就不姓朱了。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这李栋还真是用人不疑,把这样重的权利居然毫无保留的下放给三大学士,而凡是三大学士决议出来的事情,这一个多月司礼监从未驳斥过,一律用印刊行。就是李栋最信重的帝师王守仁,也是安心在自己的兵部做他的郎中,对朝政绝不多发一言,能够得遇如此清明的君主,那也就只能以死报之了。
唯一让他心中有点不拖底的是,这皇宫大内自从李栋登基之后就开始变得森严无比,大内的消息更是好似铁桶一般密不透风,一星半点也传不出来,以前几个相熟的太监也被各种理由调离出大内,据说现在皇宫之中伺候的太监宫女上岗前,都要进行保密培训,不合格的一律打回原籍。
想着想着刘健就到了东暖阁,大内总管太监张永笑眯眯的迎了过来,到了刘健跟前打了千“阁老安好!咱家有礼了!”
“张公公,你快去通报皇上,我这里有急事要面君奏对!”
“这个。。。”张永面露难色,低声说“阁老,万岁爷正看书看得兴起,他最讨厌别人这个时候打搅他。”
“老夫这是军国大事,一刻也不能耽搁!”刘健虎着脸对张永说。
“阁老,您也体谅一下小的的难处,今天早晨万岁爷还特意交代过,他今天要把史记中孟子荀卿列传看完,这之前谁也不许打搅!”
“啊?这。。。”一听说李栋正在看先贤孟子的列传,刘健有些犹豫了,李栋看了史记中对孔子孟子的评价后,自然就会对儒家亲近,这是好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奏折,这还真有点难取舍呀。“可这事情着实不小,老夫等实在做不了主,一定要陛下亲自圣裁才行!”
“那。。。阁老您看这么样行不行,您把奏折给咱家,咱家趁着给万岁爷倒茶的功夫,就把折子递上去了。”
“也只好这样,那就有劳张公公了!”
“阁老客气。”张永接过刘健递给他的奏折,然后转身进入东暖阁,有门前伺候的小太监替张永掀开门帘,等张永走过,那小太监刚想放下,就听见“不必着急放下,先透一透气,里面炭火气太浓了,万岁爷最近嗓子不好!过一会在放下!”
“是,张祖宗!”小太监低声答道。
张永一路走进去,经过了三四道门,都是这般下着命令,刘健透过一个个门口看进去,李栋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案前专心致志的看书,张永先是给李栋倒了一杯茶,然后把奏折放在李栋跟前,低声和李栋说着什么,隔得太远根本听不见。
咣当,李栋抄起桌上的砚台扔在地上,还踢了张永一脚。看到这个情景,刘健刚想进去解说一番,门口站着的张虎一下拦住刘健“刘大人,这个地方可不是能乱闯的!”
刘健只好无奈的缩回脚,在向里面看时,几道门的门帘已经放下了,因为是冬天,所有的门帘都抱着棉布,不但隔绝冷热,还能隔音。
虽然如此还是能听到里面噼啪作响砸东西的声音,听得刘健直着急,可是他也只能站在这里跺脚,他若是敢往里面乱闯,那门口的张虎就能以意图弑君的罪名砍了他,过了良久,一身狼狈的张永掀开门帘出来,努力向刘健挤出了个笑脸。
“阁老,这次咱家可是豁出去了,挨了万岁爷一通臭骂,改日说什么您也得送我一副字帖才行!”
“张公公,刚才的情形老夫都看到了,多谢张公公!”
张永喘了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茶叶
“阁老,万岁爷看了您的奏折,说这个事情锦衣卫三天前就有了奏报,万岁爷已经快马让去山西拉练的近卫军改道去安化平叛去了,不日近卫军必有回报!请阁老放心!”
“啊?”刘健的张大了嘴半天都没合上。
“阁老。。。阁老您还有事吗?”
“老夫。。。”刘健嚅着嘴想了半天,摇摇头。
“阁老恕罪,咱家恐怕就不能送阁老出宫了,现在里面乱得很,咱家得进去收拾一下才行。。。”
“张公公且去,刚才的事情多谢张公公!”
“阁老客气!阁老可别忘了咱家的字帖。”说着张永返身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内,张清莹穿着李栋的龙袍坐在书案上,腿一荡一荡的,地上一片狼藉,黑黑的墨汁,还有一些碎瓷片,这都是张清莹扔的。
“那个李栋自己跑到外面快活,却叫老娘给他装皇帝,等他回来有他好看!”张清莹咬牙切齿的说,旋即她心中又有些为李栋担心“也不知道那安化王厉害不厉害,他可千万别受什么伤,佛祖保佑,只要他能平安回来,一切苦难我张清莹愿意替他承受。。。”张清莹双手合十虔诚的祷告着。
刘健一头雾水的出了皇宫,他心里总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他倒不是不相信近卫军的实力能够迅速平定安化王的叛乱,只是这事情。。。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近卫军。。。山西。。。安化王。。。不对!刘健眼睛猛的一瞪,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向皇宫,难道说李栋早就知道安化王要叛乱,所以他早早的安排了近卫军出京。
想到这里,一辈子在政治斗争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刘健,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帝王心术,帝王心术,他嘴里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