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凉亭中坐了很久,那些端着膳食的丫鬟也不敢擅自放在屋里,只得陪着主子一起在院子中吹着微风。
“澄澄子,虽然我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满薪楼还在,那些小二也还在,重整之后我们可以将满薪楼经营的更好,这样一来掌柜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吧。”
简沅起身来到韩澄的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而韩澄却侧过身一把揽住简沅的腰,将脸埋了进去。
虽然简沅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但她似乎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哭泣声,推拒的手变成了轻柔地安慰,覆在韩澄的背上,任他发泄。
春日的夜晚总是令人迷恋,恍惚间简沅居然闻到了淡淡的梨花香气,可环视一周却也没发现这里有种植梨花的样子。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抽泣的声音渐渐削弱,韩澄的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他抬起头松开简沅,眼眶却还染着湿润的颜色。
简沅招手让那些丫鬟将饭菜放在桌上而后退下,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她与韩澄两人面对面坐着。
两人互相没有开口,简沅勉强挂起轻笑,拿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推到他的面前。
“喝点酒,会忘吧。”她声音很低,像是跟韩澄说话,却也像自我喃喃。
她坐下身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轻笑着又给自己倒了杯。
“澄澄子,来。”说着她举杯,眼眶中反射着晶莹的亮光。
听到呼唤的韩澄这才像回了魂,木木的拿起酒杯,与简沅碰杯后仰头灌下肚。
“沅儿,我想跟你讲点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你可不可以替我保密?”
他淡淡开口,常常握在手中的扇子此刻被静静安置在一边,简沅无意却能瞥见扇子上,好似写着一个模糊的“芸”字。
见他主动开口分享往事,简沅自然乐意奉陪,又替他斟了杯酒后,回道:“好。”
听到回答的韩澄突然哑然失笑,抬眸眼睛里却满是朦胧,他望向无尽的黑暗当中,思绪也带回当年。
小时候他并不受宠爱,只有母妃视他如命,关切他宠爱他,可其他人包括兄弟姐妹间却相处并不融洽,年幼的韩澄变得自卑,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也是在黑暗中,他认识了如今去世的满薪楼掌柜。
两人虽然相差近二十岁,但却也给与韩澄不少的温暖与陪伴。
在他被人陷害差点丧命的那段时间里,除了母妃便只有他关心自己。
后来韩澄才知道,这个陪伴自己的人,注定一生只能生活在黑暗中。
他是宫女偷偷生下的孩子,却自生下便被抛弃,被好心的嬷嬷偷偷收养,并且告知他,若想在宫中活下去,只能生活在别人的影子下。
在遇到韩澄之前,他也是这么做的。
近三十年的时间藏在宫里的黑暗当中苟且偷生,通过倒卖宫中的器件谋生。
遇到年幼的韩澄也实属意外,但当他见到那双好看清澈的眸子时,他放弃了偷盗他宫中物件的想法,而是留下时不时的与他作伴。
似乎是命运的注定,两人成为忘年之交,这一相视便是十年的时间。
韩澄长大成人也不忘拉他一把,将他从黑暗中解救出来,带着他建立了满薪楼,一个明里运营一个暗中相助,又是数年过去。
没人能想到,那个看起来精明又负责的掌柜,曾经居然是个小偷。
他给韩澄带来希望陪伴的同时,韩澄也将他领向了生的希望。
是双向的,哪怕年龄相差甚大,掌柜却对韩澄死心塌地恭恭敬敬,将满薪楼的名号越传越远。
只是,最终还是死在了黑暗之下。
……
老故事讲完,简沅与韩澄面前已然摆着数个空的酒壶,简沅也对他的这段经历而感到唏嘘。
不过感性的同情过后,简沅也被奇怪与疑惑所包围。
怎么澄澄子的故事跟原来的设定不一样了?她不记得韩澄身边曾经出现过像掌柜这一号人物啊。
原本的韩澄应该是无忧无虑的长大,才成为了乐观开朗又善良的少年。
难道,是她记错了?
现如今纠结故事也无用,简沅举起酒杯痛饮,这酒虽然又苦又辣,但见韩澄那逐渐舒缓的眉头,陪醉也值得。
或许是因为得知掌柜之死这件事太过于沉重,韩澄总是闷头喝酒,不出意外的比简沅更早醉倒过去。
简沅望着韩澄趴在桌上的身子,无声轻笑,饮下杯中的酒后,居然也一头倒了下去。
斗转星移夜幕渐渐退散,鸟儿清脆的啼叫穿过韩澄的宫中,传入简沅的耳中,将醉意还未消散的她唤醒。
“谁啊,大早上的学鸟叫,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参加模仿秀啊。”
简沅揉着睁不开的眼睛不满的喃喃着,坐直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惊觉脑内如灌满了浆糊般沉重,连忙伸手抱住欲坠的脑袋。
将重心移动在桌上时,这才懒懒的睁开双眼。
迷茫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春风拂过,虽暖却也带着些痒,于是简沅便不受控制的一声:“阿嚏——”
巨大的声响与动作,差点让简沅以为自己要把脑袋中的浆糊给喷出来了。
她赶紧摸摸鼻子下,还好啥都没有。
而也正是这一动静让本来还趴在桌上睡的好好韩澄瞬间惊醒,还做出一副要拼命的样子,还好手没跟上大脑的动作,只是让手僵在原地。
两个宿醉的人大眼瞪小眼,两人的眼眶都是通红的,眼睛里面还布满了细细的血丝。
“沅……沅儿,你……”韩澄结结巴巴的,手眼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反倒是简沅显得有些淡定,耸肩轻笑一声,将手肘撑在桌上,捧着脸嘿嘿一笑,傻笑过后下一秒,她便脑袋犯沉咣当趴在了桌子上。
几声傻笑过后就只剩平稳的呼吸声。
“沅儿?沅儿——”韩澄艰难的抬起手推推简沅的胳膊,见她没有反应,连忙跌跌撞撞的起身,抓过她的手腕神情认真的把脉。
只见他手指覆在简沅脉搏上,头微微扬着,眼神中还带着些许醉酒的迷离。
“嗝~嗯……沅儿啊,你这是喜脉啊。”韩澄轻轻放下简沅的手腕,来到她的身前晃着她的肩膀。
肩膀上还有伤的简沅疼的醒来,立马拍掉韩澄的手,用嘟囔不清的声音喊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