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爷。”黄祯淡淡道,算是打过招呼。
本来就不算热切的招呼,红锦是不指望冷淡的云澈会回的,主动帮云澈应道,“王爷是来找半仙你诊病哒!半仙你现在忙不忙呀,要是方便的话不如我们现在坐下来诊个脉?”
“何须那般麻烦。”只见黄祯放下手里的药材,“请云王爷高抬贵手。”
云澈顿了顿,十分配合地抬起手腕。
红锦有点迷糊。
怎么,诊个脉还要站着来吗?坐下如何就麻……
红锦的念头还未转完,就见黄祯手腕一翻,一根尽头绑着块玉坠的丝线便从他手中急射而出,速度快的就仿佛是被施加了内力一样!
丝线精准地绕过红锦,直奔云澈的手腕,在他的手腕上均匀地缠绕了三道才停下来。
红锦眨了眨眼,只看到那枚小小的玉坠子还挂在云澈的手腕上,像是个手链上吊着的挂坠一般晃来晃去。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悬丝诊脉么!
简直是神乎其技啊!
红锦看傻了,顺着那条细细的丝线看过去,只见黄祯将纤细的丝线捻在指腹间,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丝线,一双眼眸紧闭着,神情专注地正在摸索着云澈的脉搏。
云澈也惊叹于黄祯这悬丝诊脉的手艺,但却惊叹于不同的原因。
黄祯方才的出线,是没有使用任何内力的,全凭巧劲!
如此远的距咯,他竟能一次便凭着巧劲的力道,将丝线的缠绕控制的如此精准,云澈自问,若他不用内力都是做不到的。
拥有如此能耐,还精通易容之术、医毒药理,若是此人愿意出仕,必然能搅得整个大陆一片血雨腥风!
这个黄祯……从前真是小看他了。
然而,诊脉的过程并不像红锦想象的那么顺利。
黄祯的指腹不停变换着位置,额头都沁出了细汗,却始终都没有睁开眼,如此持续了很久。
红锦生怕自己会打扰到他,连口大气也不敢出,尽管心跳得越来越快,还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频率,一瞬不瞬地看着黄祯等待他宣布结果。
云澈一动不动,古井无波,就仿佛黄祯正在诊治的人不是他,而是个不相干的人一样。
许久过后,黄祯才将手腕猛然一撤,将云澈腕间缠绕的丝线连同末端的玉坠一同拽回掌心。
“怎么样,半仙,云澈的寒毒如何了?”红锦见诊脉已经结束,耐不住性子了,急切地问。
见她如此殷切,一旁的云澈在缩回手腕的同时忍不住侧眸看了红锦一眼。
她这是在关心他,紧张他么?
否则的话,她为何要情绪这么激动,还主动找人来给他诊治寒毒?
黄祯不动声色地收好丝线,“你幼年身中寒毒,却还要屡以极寒潭水镇压寒气,在当时来看是保命的法子,殊不知此行为长久看来乃是愚蠢至极。即便你现在镇得住寒气一时,却也只是暂时压制,每次浸泡寒潭水,寒气在你体内都会积得愈深一分。如继续这般,你现在虽然只是左手不能动,不日腿脚却要废了。继而愈加严重,直至寒气蚀透骨髓,侵入心脉而亡。”
红锦对黄祯的这番话可太熟悉了。
在原书中,黄祯就给了云澈一模一样的诊断。
只不过那个时候按时间线已经是一个月后,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黄祯说完这番话后直接给云澈丢了八个字,“药石无医,唯吊命矣。”
“那,现在应该还是有可以医治的办法的对吧?”红锦双手合十,紧张地问道。
云澈看到她此刻紧张自己的神态,眼眸中的冰雪都被心头上涌的暖意融化,仿佛是春日里刚刚褪去冰面的湖水,柔光粼粼。
若是任意一个早就知晓云澈心性的人来看到他此刻的神态,恐怕都要震惊地直呼见鬼了。
只可惜,在场的红锦与黄祯两个人,一个没看他,另一个也没看他。
黄祯沉默良久,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用我黄家秘法,确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这么艰难么?
红锦看了看黄祯,又看了看云澈,这两人一个是救人的人,一个是被救的人,却都是面无表情、镇定无波,就只有红锦一个不相干的人着急紧张得胃都不舒服了。
“只不过,此秘法乃是黄家祖上传下的,多年间从未有人使用过。且实行起来困难重重,一个不慎错漏便会让寒气失控,反而加重病情。”黄祯重新摆弄起自己方才检查了一半的药材,坦然地道。
“那,到底要怎么执行啊?”红锦问。
“我会配一剂猛药,将王爷体内的寒毒彻底激发出来。此过程须得完全引出王爷体内积存的所有寒毒,不可有任何保留。寒毒发做的时候有多痛苦,我想王爷深有体会。”黄祯淡淡道。
“将寒毒全然激发后,又当如何?”云澈毫无波澜地问。
他自记事起的每一天,都活在寒毒随时可能会发作的阴影之中,若不是有父亲临终前给他寻来的一汪寒潭泉水镇压寒毒,他恐怕早就承受不住发作时撕心裂肺一般的蚀骨之痛。
痛于他来说,不过只是家常便饭罢了。
“全然激发之后,便是驱寒。每日需浸泡药浴一个时辰,药浴结束后便是施针,同样也是每日一个时辰。若运气好,七日后寒气便可驱尽。若运气不好……”黄祯突然侧过脸来,挑了挑眉,“即刻毙命。”
云澈眸中神光一凛。
红锦已经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了。
她怎么也没想过,祛除寒毒的过程竟然会是这么艰难凶险!
她本来还以为,只要她能够早点请到黄祯给云澈看病,他的寒毒就能轻松被治好了。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半仙啊!在原书里,除了不会武功没有内力之外,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红锦把治疗的艰难和云澈在原书中的下场比对了一下。
她是现场唯一一个手里拿着剧本的人,虽然整部剧里的剧情已经全部脱纲自由飞翔了。
但是云澈的病情不会变,红锦清楚地知道如果云澈现在不接受诊治,那么以后要承受的痛苦会愈加严重,最终只剩下一年的性命,性格也会变得越来越凶戾。
比起到时候一样治不好……
还是现在搏一搏机会更大!
要么完全治好,她成了云澈的恩人,他就算再怎么脸皮厚总也不能把跟自己无冤无仇的恩人家里给端了。
要么治不好,云澈当场去世,那她们慕容家头上悬着的一把刀不就没了?她不就解脱了!就算守寡不能再婚,单身一辈子做米虫也比被别人折磨搞死强啊!
怎么算都是赢。
“王爷,你就大胆地治吧!”红锦拍了拍胸脯,“病这东西最忌讳拖延了。要是犹豫了再拖拖,还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治得好!半仙的医术已经是全世界最好的了,你不信他信谁呀!”
这最后一句话一出,黄祯和云澈两个人都有些差异。
黄祯的艺术卓绝高超是不错,但是红锦竟然直接给他封个世界第一,还如此信任他,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黄祯突然笑了笑,一向淡然的脸上偶尔露出一个笑容,竟然温暖得仿佛连冰雪都能融化,“承蒙不弃。”
红锦还是第一次见到黄祯的笑容如此灿烂,忍不住怔怔点头,也回了个灿烂的傻笑。
当然啦!黄祯可是原书里云澈能跟原衡奕分庭抗礼的一个金手指呀,红锦自然是无条件相信金手指的。
云澈的脸黑了。
他如今讨厌这个姓黄的到恨不得想把他扔出去的地步,但是偏偏想要治病还非他不可。
自家王妃还无条件信任别人,还对着别人笑脸如花。
他怎么感觉自己头上有点绿呢?
“黄大夫如此辛劳地为本王医治寒毒,不知想要什么报酬?”
“为王爷医治寒毒的报酬,黄某已经和王妃约定好了。黄某相信王妃言而有信,不会食言。”黄祯淡淡地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这可不就是等于在说,我跟你家王妃有一腿,没你这个正夫的事儿么?
红锦打了个抖,感觉情势有些不大友好。
“既然如此,那锦儿你可要好好遵守与黄大夫的约定,不要怠慢了恩人。”云澈一字一句都冷得像是要结冰了。
那咬牙切齿的锦儿两个字,听得红锦快要被冻上了。
这啥啥啥情况啊?
云澈叫她啥……锦儿?
要不是现场气氛太过僵硬,云澈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又太过咬牙切齿,这两个字的亲昵称呼本来应该是让人脸红心跳的。
但现在红锦只觉得不寒而栗。
因为她感觉云澈再生气一点,简直就要冲上去打人家了。
还有云澈刚刚瞥她的那一眼……
怎么看上去那么哀怨呢?
简直就好像现场抓了奸,她红杏出墙了似的!
红锦不知所措,云澈丢下这一句,气鼓鼓地就想走人。
却听到黄祯温润的声线平淡响起,“云王爷莫要急着走。黄某的话还没说完。”
红锦有一丝丝敏感地发现,似乎每次半仙说话的时候都会留下半句最重要的信息,等到别人走掉的时候再把人叫回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