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锦趴在软榻上,翻来覆去都没睡着。
夜已经深了,但是云澈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韩府回来之后就去书房熬夜看公文了,又或者是干脆去完上家去下家,去他的别院里陪着那个通房丫鬟过夜了。
她那么计较干什么呢?
不就是云澈吃晚饭的时候问了句想不想要孩子么,可能就是跟着她的上一句随口说的,也不能代表什么啊!
更何况,按照大家现在心目中认知的,她现在肚子里本来就该有一个孩子。
比起到时候生不出来落下个欺君之罪,和现在临时往肚子里塞一个凑数……
好像都差不多离谱。
算了,管它呢!
她自己想保住小命活着都已经很勉强了,要是再来一个小包子,那就更难了。
睡吧睡吧,睡饱才能精神好,明天还要去看墨茶他们三个小家伙呢!
红锦想着三个小孩子,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乡。
云澈自从回府之后,一直都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将所有公务都处理完,九黎已经抱着一捧书等在一旁了。
“王爷,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将近一个月京都中最时兴的话本为您找来了。”九黎低头道。
“做得好,放这吧。”云澈面无表情。
九黎看了看手里的话本,稍稍犹豫了片刻便放在了桌上。
云澈当即随手拿过一本,只见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手捧云王连理枝》。
云澈:……
粗糙地翻了两页,里面写的是一个出身于九品官员家中的普通女子,被一个叫云辙的高冷王爷一见钟情的故事。
这位云辙的人物原型是谁,自然不必说了。
云澈皱着眉头翻了两页,忍着生理不适又翻了两页,还是没忍住,在翻下一页的时候把书给撕了条口子。
这都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玩意?
写他对一个长相平平,小门小户中的女子动心,整日往她脸上晃,给她买首饰送衣裳讨欢心,还扬言非她不娶?!
这书里的男主是被雷给劈傻了才会这么干吧。
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云辙这个人物原型是他云澈!
云澈的脸都黑了,“这竟然是在全京都里时兴的话本?”
九黎怔怔地点头,“回王爷,您方才翻看的这一本是本月排行第一。”
云澈原本想把这书直接扔出去,突然想起芷柔说的,这些话本能够广为流传,说不定就是里面有什么值得学习借鉴的过人之处。
云澈一度忍住自己想要撕书的冲动,耐着性子又一目十行地往后翻了两页。
翻到书中云辙竟然为了追求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主角竟然悲春悯秋地坐在屋檐上喝闷酒,还是忍不住把书给丢出去了。
什么男人,被一个女人拒绝了就跑去自怨自艾喝闷酒,没出息!
下一本!
下一本云澈刚看了名字就直接跟拿到烫手山芋一样给丢出去了。
九黎悄默默地偷眼看了看,发现书封上写的赫然是《三皇子之独宠爱妃》。
怪他,方才买书的时候只按云澈的吩咐直接要了最时兴的基本,却没看清楚内容是什么。
第三本书,名叫《深院锁清秋》看名字到是没有触碰到云澈的什么炸点,但是内容上翻了翻,写得净是男主是个如何花心风流之人,纳了一房又一房的貌美小妾,害得女主整日长吁短叹,埋怨男主是个如何如何的负心汉,最后又还是心甘情愿替男人生子掌家,做贤妻良母的。
这本书到是让云澈认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的观念恐怕与整个原衡国秉持的传统观念有所不同。
在原衡,男子三妻四妾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男尊女卑,女子也理当贤妻大度,不能阻止丈夫纳妾。
但是他却无法接受很多个女人,对他来说,只要有一个人便足够了。
将这本书也丢开,就只剩下最后一本了,封面看着也十分正常,《天云之奕》。
这名字看着还挺大气,难道真是跟方才那三本内容烂俗的话本一样,也是讲男女情爱的么?
云澈满怀疑惑地打开,满脸黑线地把书丢了出去。
“把这堆破书都给本王烧了!还有,去查这最后一本书谁写的,给本王拖过来重打一百大板!”云澈怒不可揭。
这些写话本子的,胆子也太大了!
竟然把他和原衡奕直接改了个性写进去,还写成龙阳之好!
滚,有多远滚多远!
九黎赶紧兢兢业业地将地上的书捡了,听话地拿下去一页页撕下来烧毁。
云澈揉了揉太阳穴,人都快气炸了,感觉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罢了罢了,不过都是一些不长眼的话本先生,打上一通让他长长记性也便罢了。
他云澈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还要听几个写话本的来评判么?
他满身疲惫地走出书房,轻轻地推开卧房的门。
红锦早已经睡熟了,而且是睡得四仰八叉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软榻上太过狭窄,竟然一条腿都伸在软榻的外面。
睡个觉都想着要逃跑,真是一点也不老实。
云澈轻轻撩起纱帘走到软榻前,将红锦耷拉在软榻边的那条玉腿给托回软榻上。
然后还万分好心地顺手给她盖了一下被子。
虽然看了一通话本什么也没学到,还白白受了一通气,但是云澈至少完完全全地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慕容红锦这个人,恐怕是真的住在他心里,脑子里,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赶不走了。
就从做她喜欢的事情开始吧。
红锦第二天一早刚刚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回忆回忆自己昨天晚上的美梦,突然就发现了一件又让她感觉惊喜还让她同时惊悚的事。
云澈坐在桌边仿佛是正在认真看着书,等到红锦醒来,第一句话便是,“你醒了,便带我去找那个大夫吧。”
红锦认识几个大夫?
除了之前那个治不好她的风寒被当成庸医赶走,估计至今还在怀疑人生的大夫,就只有黄祯一个人了。
云澈竟然主动来找她一起去找黄祯看病了?
这是值得烧高香庆祝的大好事儿呀!
但惊悚的是……
云澈到底为什么突然同意找黄祯看病,他不是一直看黄祯不顺眼么?
难道是看自己不顺眼了,想赶紧找黄祯治好身上的寒毒,好找机会除掉自己?
应该不会吧,自己对他来说现在还有别的用处,不可能这么快就想弄死她的……
那难道是,云澈的寒毒加重了,提前发作了不成?
想不通。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云澈肯答应现在看病就是好事。
红锦挠了挠头,连赖床都顾不得了,一个鲤鱼打挺就从软榻上翻起来,“臣妾这就起来梳洗更衣……您稍等等哈,千万别走!不对……您要不还是走一下吧,您在这儿臣妾也没法更衣啊。”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她更衣,他难道还需要回避么?
云澈原本是不想走的,不过想到,这既然是红锦想要的,那自己似乎应该满足她。
于是云澈点了点头拿起书便起身,“本王在书房等你。”
随后便真的出了房门。
红锦在云澈身后赔着笑将屋门合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就感觉今天的云澈那么不对劲呢?
难道是昨晚去了韩府,见到韩芷柔之后心情大好了,所以连带着看她和黄祯都顺眼了么?
红锦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身最素净的蓝衣裳穿在身上,找了半天自己的妆奁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头饰,最后干脆咬咬牙,就用了当时从原衡奕那里顺过来的那条发带。
红锦梳洗好了,便按照约定好的去书房叫上云澈一起。
云澈见她一身素雅的淡蓝,有些意外。
上次她从原衡奕那里回来时也是穿的蓝色。
但他还是喜欢她穿黄色衣裳时的样子,像只出谷黄莺,灵动又可爱。
还有这条发带……
云澈微微皱了皱眉。
“王爷,您怎么了?”红锦见云澈突然神色有变,紧张兮兮地问。
“无妨。我们走吧。”云澈感觉自己偷眼看她被抓住了似的,莫名地有些心虚,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他为何要心虚?
她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他都不能正眼看她不成?
下次,下次一定要看的光明正大,还要多看一会儿。
红锦有些不明所以,只好倒腾着小碎步赶紧跟上。
反正云澈今天哪里都不对劲,哪里都反常。
先去找黄祯看病再说!
院子里,黄祯正在调配草药。
自从住进云王府,他便养成了下午去医馆,上午在自己的院子里享受清净,配草药、写医书的养老佛性生活。
才住进来几天的时间,原本宽敞明亮的院子已经被黄祯倒腾得面目全非,处处都是装着各式草药的竹篓、簸箕,一踏入门槛就能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浓烈药味。
“半仙!早上好呀!”红锦兴高采烈地打招呼。
黄祯回过头,表情淡然地对红锦点了点头,“早。”
他看完红锦,很快便注意到红锦身后的云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