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穆达骤然见到云澈,神色有些复杂。
云澈一双沉冷的眼眸微微眯起,“数年没有收到你的复命,我还当你已经死了。”
活着却从未复命,不是已死,便是背叛。
“属下有重要的事情禀报王爷。不知可否请王爷进屋一叙。”穆达低头道。
云澈不发一言地走进了房间。
他倒是想听听,一个叛徒到底有什么话好对他说的。
西凉边境的一家客栈中。
九黎一行人匆匆而至,他们赶路已经赶了整整两日,不仅是马还是受伤严重的慕容梓莹,都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里有一些草药,是我刚刚在外面摘来的,可以止血……不过,我不太会包扎……”夏夏为难地道。
慕容梓莹笑了笑,“多谢你了。我自己来吧。”
“你肩膀上有伤,我来为你包扎。”程志文拿过草药态度十分强势。
他一直是慕容梓莹身边的帮手,一向是慕容梓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突然冒出替慕容梓莹做主,还真让她有些不习惯。
“我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小姑娘,什么伤没受过。草药给我,我自己来吧。”
“你忘了我们突围前你答应过我什么了?”程志文道。
“我答应你的时候,又不知道我们还能活着回来。”慕容梓莹神情有些懊恼。
“那……你的意思是想反悔?”程志文脸色一沉。
“我慕容梓莹是那样的人吗!”慕容梓莹“砰-”地拍了下桌子,把夏夏吓了一跳。
夏夏退后几步走到九黎旁边小声道,“九黎,他们两个是不是那个关系啊?”
九黎看了她一眼,退开几步拉开距离,“莫要管旁人的事。”
怎么搞得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她一靠近就退那么远!
昨日把她抱到马上的时候也不见他这般这般嫌弃她呀。
“你为什么总是躲我那么远啊?”夏夏委屈地问。
九黎懒得理她,自顾自地出了房间。
“哎,你去哪儿?”夏夏正想跟上,却被九黎拦住了,“有些事办,你不要跟过来。”
“真是的,好凶啊。对待救命恩人就这个态度。”
屋里程志文和慕容梓莹显然还有话要说,夏夏便没有留下来打扰,坐在大厅里端详面前的罗盘。
她离家出走这么久,也不知道巫族的情况怎么样了,族长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时间紧迫,她要赶紧去寻找圣女才行……
外面的世界这么大,这个该死的罗盘又不管用,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在一年内就找到人带回去。
“夏夏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慕容梓莹换好了伤药,在夏夏旁边坐下。
“九黎他出去了,不让我跟着。”夏夏扁着嘴道。
“这个是……罗盘?”慕容梓莹饶有兴趣地问。
“你认得?”夏夏惊喜地支棱起身体。
慕容梓莹看了看夏夏,犹豫着点点头。
小时候,那群将红锦送来慕容家的人中就有人携带着这个罗盘,只是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夏夏。
“我曾见过有人使用类似的罗盘,是将其平放在地上使用的。”
原来是要放在地上!
为什么族长她们之前从来没与她说过呢?
夏夏赶忙将罗盘放在了地上。
罗盘的指针果然在片刻后缓缓转动,罗盘内部复杂的机关与齿轮也跟着一起缓缓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微弱声响。
指针整整转了一圈,越转越快,从第二圈开始又越来越慢,仿佛在锁定着什么一样,最终缓缓停留在了东南的方向。
“是东南!圣女在东南!巫族有救啦!”夏夏激动得语无伦次。
慕容梓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帮到你了就好。”
夏夏耐不住性子,当即收拾东西就想走,被慕容梓莹一巴掌按在椅子上,“天都已经要黑了,你一个人出发,还要露宿野外,太过危险。不如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出发。”
“可是……我待不住的……”夏夏心里毛躁急了。
慕容梓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还好九黎此时正好回来了。
“九黎!我刚刚用罗盘测过啦,圣女在东南!我要去原衡找她啦!”
九黎将一脸兴奋地扑过来的夏夏拉开几分,“我也要回原衡。”
圣女在原衡,九黎还要陪她一起去,夏夏心里更开心了,嘴角笑容甜得收都收不住。
慕容梓莹疑惑道,“你是云澈的护卫,难道不去民兵营找他么?”
“王爷领一千民兵营攻下了莫尔旦城,又攻下了契丹城,已将西凉军和民兵营合并为云家军。”九黎道。
“什么?云澈他难道要自立为王吗?”慕容梓莹皱眉,“怪不得黄旗军会破釜沉舟前来围困我与志文……云澈怎可做如此叛国谋逆之事?”
“王爷的兵权已经被夺,就连莫尔旦与契丹两城也已被原衡皇帝接管。”
慕容梓莹皱着眉摇头,“云澈又不傻,他怎么会同意放权。”
“但王爷放了。因为原衡皇帝拿慕容丞相来做筹码。”
“你再说一遍!”慕容梓莹脸色阴沉。
“此事原衡只怕已经人尽皆知。慕容丞相收养前朝公主,被原衡皇帝关入大牢,险些遭到严刑逼供。若非王爷弃成赶回京都劫狱,慕容丞相此刻已经不在了。”九黎说着顿了顿,“慕容副将若不相信,去原衡随意找人便可问出真假。”
慕容梓莹脸色铁青。
她自然是不会相信。
她们慕容家一直对原衡皇室忠心耿耿。
就算红锦是前朝公主又如何?
宁王与王后都已经伏诛了,六部已然解散了,红锦她不过一个女孩子,而且也已经……不在了。原衡皇帝至于还对爹爹如此赶尽杀绝吗?
此时,方才出去探听消息的程志文回来了,脸色亦不是很好。
“志文,你回来的正好!九黎他说皇上关押了我爹爹……你可知此事是否属实?”慕容梓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程志文点了点头,“与我打听到的消息一致。而且我还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你的长姐慕容长歌……刺伤了皇帝,跟叛臣逃跑了,现在原衡上下都在通缉她。慕容丞相已经被定罪,就连你也……”程志文说不下去了。
慕容梓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颓废过。
她一心守护的国家,一心效忠的帝君,拆散了她的家,要杀她的家人。
她在战场上拼命的厮杀,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所保护的,到底是什么啊?
原衡籁,真的太让她寒心了。
一路上看到那些在沉重赋税压迫下的穷苦百姓,她说服自己那都是天灾。顶着天灾对百姓们的凌虐去攻打别过的领土,她还可以说服自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但明知他们慕容一家是忠臣,还要让他们沦为为了权利斗争牺牲的筹码!
慕容梓莹冷笑一声。
原衡籁他配不上她的忠心。
“我也要回原衡,找到爹爹与姐姐。”慕容梓莹站起身,坚定地道,“我们慕容家,与原衡皇室势不两立。既然云澈要反,我这个做姻姐的便助他一臂之力!”
越临驿站。
云澈与穆达一番长谈,当云澈从房间中走出来时,外面已经夕阳西下。
晚膳时间,红锦去穆达门外敲响了房门。
“穆达大哥,该吃饭了。你在不在房间里呀,我帮你换个药吧?”
半晌过去,无人回应。
红锦又敲了两下,依旧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红锦推开门一看,发现屋中空荡一片,显然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悄悄离去了。
穆达他……竟然自己一个人悄悄走了。
他的手伤还没好,这是要去哪里?
红锦疑惑地在屋中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穆达有留下什么道别的信或者讯号。
就这么直接走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报答他的相救呢,至少也该治好了伤再走呀。
“你对每一个人都如此上心吗。”云澈低沉的嗓音中有丝凉意。
红锦被突然出现的云澈吓了一跳。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又跟着她!
“你……认识穆达大哥?”红锦疑惑地道。
云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专注而灼热,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陪我喝点酒吧。”云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两个小酒坛,摞着放在怀里。
突然喝什么酒。
而且凭什么要她陪着?
“我不会喝酒,你自己喝吧。”红锦道。
“只是作为盟友的身份,也不行吗?”不知为什么,红锦感觉云澈此刻的眼神有几分恳求的意味。
有点像是小狗狗盯着主人,渴望主人陪伴时的眼神。
养过狗狗的红锦最见不得这种眼神了。
“好吧。”红锦勉强答应。
紧接着就感觉眼前白影一闪,身子一轻,云澈竟然用抱小女孩的姿势一只手把她给托了起来!
“喝酒就喝酒,你抱着我干嘛!”红锦一只手本能地环住云澈的脖子,另一只手抵着他肌肉紧实的胸口,已经随时准备去摸腰间的匕首。
这个抱的姿势也太羞耻了,还不如以前的公主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