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牛车顺着蜿蜒的小路一路前行,刘婶已经给景哥上好了药,也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止血。
红锦看着地上的泥土被牛车碾压过的痕迹,皱了皱眉。
这痕迹太明显了。
这条小路显然是进山的,虽然红锦对越临县完全不了解,但是半仙说过,这里是平原居多,因此就算有山,恐怕也并不是很大的山,他们几个想在山里藏身只怕很难。
前面不远处,有个岔路,另一条路是通向去往别处的大道。
若按正常思维,从大道上走肯定更显眼,会被人发现,进山里藏起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红锦想得更远一些。
“刘婶,咱们弃车!”红锦当即坚定地说道。
“可是,姑娘你腿脚不便,景哥又受了伤,我们弃车岂有活路?不如咱们进山里藏起来……”
“刘婶能想到的,追兵也一定能想到。你刚刚说村子里有工部的人,也就是说他们肯定都知道我腿脚不便的事情。所以他们肯定想不到咱们会弃车而逃。”
“那我就带着景哥留下来赶车,姑娘与景生一道走吧。”刘婶为难地说道。
牛车若是没有人赶,定然是不会自己往前走的。所以就注定了四人只能是分道扬镳。
那刘婶宁可带着景哥逃进山里去搏一搏,只要红锦和景生是安全的那就足够了。
“那怎么能行呢?”红锦的目光往牵着车的老黄牛身上看了看,忽生一计。
“我有办法了。刘婶,我们先全部下车。”
刘婶虽然不知道红锦在想什么主意,但是现在无论如何都是孤注一掷,她只能相信红锦。
一行人折腾着下了车,红锦从自己腰间解下用围裙包好的菜刀。
自从在云王府过了一段抗压生活,她现在都已经养成习惯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一定会注意身边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自保的东西。
所以方才刘婶在忙着准备牛车的时候,红锦也没闲着,不仅从厨房里抱了干草简单掩饰现场,还包了一把菜刀装在身上作防身之用。
“对不住了。”红锦摸了摸黄牛,闭上眼,紧紧握着手中的菜刀,一狠心便狠狠地对着牛屁股扎了下去。
黄牛“哞-”地仰天惨叫一声,撒开蹄子便带着身后的板车往前狂奔,红锦动作极快地将刀拔了下来,在空中扬起一蓬血雾。
大部分的血都喷在了红锦的身上和脸上,落在地上的血更像是滴落下来的,顺着黄牛狂奔的方向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被车轮碾过,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红锦握着菜刀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她趁着血从刀上滴落下来之前,赶紧重新用围裙将刀裹上。
景生被刘婶遮住了眼睛,没让他看到拿刀刺牛那残忍的一幕。
红锦一口气一直屏着,憋得脸都通红了,半晌才大口呼吸了几下,口鼻间尽是一股牛血的腥气。
“姑娘,你没事吧……”刘婶一边搀扶着景哥,一边还要抱着儿子,脸上血色全无,却不忘问红锦怎么样。
红锦摇了摇头,“我没事……时间紧迫,咱们要抓紧赶路。”
她用手摸索着在轮椅的扶手上找到了一处机关,用力一掰,轮椅的靠背便倒了下来,变成了一部可以躺的板车。
这处设计也是红锦无意中发现的,半仙并没有仔细对她说过这个功能的用处,现在正好能用上。
刘婶扶着昏迷的景哥与红锦背靠着背坐在轮椅放下来的车板上,车板承受了超出预计的负荷,顿时有些摇摇欲坠,红锦赶忙稍稍压低身躯,让整个车的重心靠前一些。
轮椅上承担了两个人的重量,红锦转动起起车轮来格外费力。
不过没关系!
大路的两侧地势较低,两侧有树,且里面积压了一些树叶,他们从树叶上压过去,就不会留下明显的轨迹。
红锦的计划成功了。
当几个追兵追到岔路口,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着牛车的痕迹往小路去,地上的血迹也被他们理所当然地当成了是景哥的血迹。
他们四个人顺着血迹一路向前,直到在山林里找到了一头失血过多瘫倒在地的老黄牛,这才发现已经跟丢。
“工主,咱们要不要分头去找啊?”
这片山林不大,如果是四个人分头找,最多一个时辰也一定能找完了。
灰衣男子皱眉半晌,“这牛身上的伤口不是剐上去的,是刺进去的。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找!你跟我来,去大路上探一探!”
他点了旁边的一个手下,翻身上驴。
“这……工主,难不成您怀疑她们几个是故意支开我们从大路跑了?”被他点到名的手下愣愣地道。
那四个人,一对妇孺,一个腿脚不灵,还有一个伤重的,怎么可能会选择弃车逃跑?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总之这里下山只有一条路,你们从下往上搜,她们绝对无处可躲。”灰衣男子皱着眉道。
他也不知道那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个姓刘的婆娘绝对没有这样的魄力,看来是黄祯带回来的这个女人不简单!
“还不快赶紧上驴追!”灰衣男子见他的手下还在发呆,手里的鞭子一扬,狠狠地抽在面前的地上,“真是晦气!要不是为了忽悠黄祯那个臭小子,还轮的上你们几个出来办事!不中用的东西!”
两人骑上驴匆匆下山,往大路上追了过去。
推着两个人的重量,虽然进度不慢,但是体力消耗极大。
红锦推了一会儿就累得手酸,只能推一会儿就休息一下换刘婶和景生帮她推,三人轮换,但也只坚持到了下一个岔路口,就三个人一起累到虚脱了。
又多了一条岔路自然是个好消息。
但是同时也多了一个坏消息。
前面没有树了。
两条路都通向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只能远远看到似乎很远的远处有间房屋,可是以红锦他们的力气,是绝对不可能徒步走到那里去的。
“刘婶,您知不知道这两条路都是去哪里的?”红锦问。
“左边这条路是通京都的。右边这条去的是南边,前面那个屋子应该就是驿站了。”
有驿站就有其他路人,对红锦他们来说就是生路。
只可惜,这条生路太过遥远,对已经精疲力尽的他们来说简直遥不可及。
而且不管走哪一条路,敌人都可以远远看到她们,锁定目标,她们根本无处可藏。
到时候就算来的只有一个普通男子,她们两个弱女子,再加一个孩子,也很难有胜算……
难道,她们今天真的要被追兵逼死在这条不归路上么?
红锦一筹莫展之时,突然听见景生叫了一声,“娘亲,姐姐,你们看那边!”
红锦顺着景生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从京都出城的方向,远远地有几个小小的黑点,正在速度极快地向她们的方向移动。
有一群人正在策马向她们这里来!
红锦心里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可随后又很快沉了下去。
从京都出来的……
会不会是认识她的人?
如果是,她就等同于是不打自招地把自己暴露了。
那她费尽心机的这一番假死还有什么意义,岂不是平白废了慕容爹爹和黄祯的一片辛苦安排,最后又回去那个龙潭虎穴了。
只是……
她现在还有的选么?
几个黑点是骑马而来,而且一看就是脚程极快的骏马,不一会儿就已经可以依稀看得清人形了。
旁的红锦不敢确定……
不过打头的是个男人,身材看起来十分健壮,而且衣着暴露,还露着半个身体在外面。
跟在他后面的几个人似乎也是裸露着一半的身体,几个人策马疾驰而来的感觉十分豪放,就像是在草原上驰骋一般。
在原衡,还有谁敢这么穿衣服!
这行人一定是哈伦王国的人。
他们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从京都出来?
梅特塞被她给救下了,也没有像原书中的情况一样被刺客直接杀死,难道不是应该留在原衡继续和亲的吗?
哈伦王国的护卫没道理会丢下梅特塞一个人留在原衡,所以这群人里面打头的就是梅特塞。
梅特塞可是认识红锦的!
这可该怎么办,情况的棘手程度简直翻倍了。
“姑娘,他们似乎是南疆人。我们要向他们求助吗?”刘婶拿不定主意,犹豫着问道。
听闻南疆人性格粗犷易怒,不是好说话的主。
但是除了他们一行人,也看不到其他能帮他们的人了。
红锦看着一行骑着骏马的大汉越跑越近,那打头的人看身形体格就知道是梅特塞,深深吸了口气。
“刘婶,还有景生,我跟你们说点事情。你们一定要好好记住,千万不要记岔了。”
刘婶愣了愣,“姑娘要说什么事?”
“那个打头的男子叫梅特塞,是哈伦国王子,与我是旧相识。”
何止是旧相识啊,还是旧情人呢。
虽然是单方面的。
“那我们该怎么……”
“所以从现在起,我就是您女儿了。”红锦苦笑一声,“我是您的女儿,景生的姐姐,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