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您没必要在这种事儿上说谎。”春晓想明白了，就端起了桌上的碗，“那奴婢就去把这药给倒了。”
春玲没说话，也跟在春晓身后准备把蜜饯端出去。
红锦手臂一伸便探进春玲面前的浅碟里，捻起了一颗蜜饯，“药倒了，这蜜饯就别浪费了吧。”
红锦当着春玲的面吃了一颗下去。
“啧，好甜，算了，剩下的还是丢了吧，以后换一家买。”红锦吃着蜜饯说道。
“是，春玲知道了。”春玲跟在春晓身后出去了。
红锦等她关上门后默数了十秒，从袖子里抖出一块草纸，将蜜饯吐了出来。
吐完还不算，还得漱口，把一嘴腻人的甜味给清洗掉。
真是太难了。
是个人都想杀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人激愤的过分之事。
她只是想安安分分地猫起来活着而已啊！
所以，云王府，再见了。
第二天一早，红锦就借着去希望学堂旁听孩子们晨读的理由出门了。
昨晚又是头晕眼花，耳鸣梦魇的一晚，红锦根本就没有睡好，早上起来十分费劲，脸色苍白，黑眼圈也出来了。
她不想让别人看出端倪，特地比平时早起了一会儿，在春晓她们进来服侍之前就完成洗漱，还画好了妆。
涂上胭脂，抿上口红，终于把脸上有些病态的疲惫神色给完全遮住。
她进学堂里晃了一圈，知道云澈一定派了暗卫远远地盯着，所以跟刘红合计了一下，让刘红装病，以这个为理由派丐帮的兄弟们去请了黄祯上门。
而黄祯进了希望学堂之后，假装给刘红看了病，借着交代医嘱的时间，两人在屋中秘密商谈，只有一个墨茶站在院子里喂鸡，帮他们注意着院落里和外面的动静。
“这毒，还能解吗？”
“能。”
“那半仙你有办法将毒发作的时间拖延几天吗？”
“能。”
“所以到那时再解……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黄祯抬眸，“烟无月，此毒对女子来说，本就是至寒之毒。在你身体里每多留一天，毒性就更深一分。对寻常女子来说只是以后会稍微畏寒，对你来说……却可能致命。”
“就是因为我曾经掉进寒潭里的缘故吗……”红锦回想起九黎曾经跟她说过，她以后可能会终生畏寒，本来还没怎么当回事。
后来遇到了半仙，她就更不当回事了，反正身边还有半仙在呢，她相信她就是真死了半仙也有本事把她的命给吊回来。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面临今天这种局面。
尽管这样……
她也并不后悔救了云澈。
云澈不是一个本性恶劣的人，他在原书中的重重暴戾和凶残都是因为他童年的经历和病痛的折磨。
她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能让云澈过得开心些，也能让他身边的人少遭殃些，这样挺好的。
只是现在，该是她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半仙，我就坦白了跟你说吧。我不想继续留在云王府，我也不爱云澈，做不到就这样跟他厮守到老。但我和云澈之间的联姻不是两个人的感情相连这么简单，还牵连了云家和慕容家两个家族的利益与命脉。”
红锦叹了口气，“我不想死，但我也不能活着一走了之。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吗？”
黄祯垂眸，没有说话。
“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红锦小心翼翼地问。
“你清楚你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吗？另外此事不能让过多人知道，除了慕容丞相，其他人恐怕都不能知道。你不怕你的大姐和二姐得知之后会悲痛欲绝？”黄祯问。
“……我怕。”红锦咬了咬牙，“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大姐和二姐，我晚些时候会想办法告诉她们的。至于墨茶和刘青他们……我想我可以换一个身份来陪伴他们？”
黄祯沉默良久，轻叹一口气，“你不会因此后悔就好。”
红锦确信，她不会后悔的。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与其失去逃跑的机会就这么被困在云王府一辈子，她宁可博上自己的性命最后再逃跑一次！
“好。我会帮你。”很久过后，黄祯听到自己这样说。
后面的几天都要忙着准备册封大典，红锦忙着各种事情，不可开交。
但她还是找到空闲去山寨里看了唐生一次。
唐生头被砸破，昏迷了两日才醒，又在床上躺了几天才能活蹦乱跳地下床。
红锦这期间本来想问问画的情况，却打听到消息说寿宴当天韩芷柔献上去的那副大逆不道的画作已经因为库房管理不当起火，突然被烧毁了。
负责管理库房的侍卫第二天清晨被人发现上吊死在房中，还写下了一封遗书，称自己是害怕承担罪责而上吊自杀的。
最关键的证物被烧，此案陷入僵局之时，刑部突然押上来一个人，此人对仿写二皇子朱批的事情供认不讳，揭露了余司律的指使，甚至还吐露出了几件与大皇子相关的事，全都是与边关谎报军情、赈灾情报作假等有关的重要国事。
原衡皇帝勃然大怒，将大皇子一并关在房中面壁思过，派人将几个旧时的案子翻了个底朝天。
果然连续找出数位相关证人，二皇子的罪名洗脱了，大皇子的罪名却坐实了。
朝中因此时局动荡，不少原本在大皇子手下的亲信都被原衡皇帝贬官降职，甚至直接涉事最严重的一个要员还被直接推到午门斩首示众。
皇帝一怒之下在朝堂上要废大皇子，满朝百官下跪求情，才暂时搁置。
为了此事，皇后在乾元殿前连跪了几日，跪得腿脚都不好了。
皇帝这才松口，没有废大皇子，只是撤了他身上的全部职权，只当一个闲人养着，未经传召不许面圣。
如此一闹，大儿子不行了，二儿子又嫌疑未清，皇帝只好把大部分的担子都放给了自己的三儿子原衡奕。
原衡奕对待政事表现得十分上心，每日都在加班加点批阅奏折，凡是重要的事情也是先和相关要臣一同商议，再拿到皇帝面前去做朱批，没有半分逾越，让皇帝对自己这个三儿子顿时好感激增。
短短几日间，一番波涛汹涌过后，原衡国内的局势已经大不相同了。
从前是云澈和三位皇子四分天下，而现表面上看虽然是原衡奕一家独大，但是大家谁心里都清楚，等册封大典一过，红锦成了一等夫人，就宣告着云澈彻底能跟原衡奕对抗在同一水平线上。
红锦已经算好了，要借她的离开最后帮云澈一把，也算是还了她们这一段时日的“夫妻”情分。
至少……算是谢过不杀之恩。
画作被烧毁，无人再知晓画作的细节，大家只知道唐生这个名字，还有他曾是青山书院的学生。
城里到处都是通缉唐生的告示，但是唐生被红锦好好地藏在京都外的山寨，并没有被人发现。
红锦也已经叮嘱过学堂里的孩子们，说唐生只是跟其他学生一起临时代两节课，以后跟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一切都安排妥当，对云家，慕容家来说，都是暂时的岁月静好，歌舞升平。
对余家来说却不是如此。
“潇潇，你想想办法，救救你爹呀……”余夫人哭得梨花带雨，一双原本还挺清秀的眼眸都哭得红肿了。
“娘，你别糊涂了！爹犯的事儿是死罪，跟他撇清关系是咱们娘俩唯一的活路！”余潇潇皱着眉说道。
“可是，他是你爹啊，是我的丈夫啊……你让娘怎么能眼看着他去死呢？家里没了男人，咱们娘俩以后可怎么办呀……”余夫人哭得撕心裂肺，越哭余潇潇看着越觉得烦躁。
“你别哭了！整天就知道哭，这个时候哭有用吗！”余潇潇忍不住怒吼了一句，吓得余夫人抽抽搭搭都不敢再放声哭了。
“唉，娘，我一直不忍心告诉你这事儿。但现在既然事情闹到这一步，这个东西还是要给你看看。”余潇潇说着，让丫鬟从她的妆奁里拿了个信封出来。
余夫人打开信封，里面打头的赫然是两个醒目的大字……
休书！
余夫人看着休书，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
她与余爹成亲二十年……他竟然要以膝下无男的名义，将她休弃？！
“娘现在该清楚了吧。这封休书就是爹前几日写的，我去父亲书房中谈事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他还想要遮掩。”余潇潇冷冷说道。
“娘你自己想想，你嫁给他二十年，为他洗手作羹汤，就连你自己的嫁妆都贴补给他打点官场了。他是怎么对你的？趁着你不注意就出去偷吃，还生了余姚海这个软骨头回来，跟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不是当时我反应快，及时找人杀了那个狐狸精，现在娘亲你还哪里坐的稳正室的位子？”
余潇潇的话就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余夫人心上。
女儿说的都没有错啊！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余爹尽心尽力这么多年，竟然落得个中年还被休弃的下场。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却如此忘恩负义，怎么对得起她和她女儿对这个家的一片心血？
“可是你爹的审判恐怕不日便要下来了……欺君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呀，咱们母女怎么逃得掉呢？”余夫人心中的怨与恨一上来，就彻底忘记了想要救余爹的想法了。
这个家里……
说到底只有她和潇潇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这不是有这封休书吗？”余潇潇冷冷一哼，“恰巧我手里还有余姚海和爹爹几个其他把柄。明日一早，娘亲你就哭着拿这封休书去天府报官，我已经写在了这本折子里，娘亲你拿回去好好看看，明日一早就将这些事情全抖出来。有了休书，我们娘俩就不是余家的人，就算有过，揭发贪污还有功功过相抵，皇上也不会再计较。”
余夫人拿着折子和休书，一边抽噎着一边愤恨地回房去了。
她受了余爹这么多年的气，净是卑微隐忍，现在终于有机会全发泄出来了！
余夫人卯足了全身的力气，恨不得把折子上的内容给刻到骨子里。
余夫人走后，余潇潇松了口气。
“小姐，你这样骗夫人，万一以后夫人得知……”
胭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潇潇给打断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出去，我娘怎会知道？换句话说，若有一天我娘真知道了这封休书是假的……我唯你是问。”
余潇潇语气森冷，眼神中闪着杀意，吓得胭脂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什么。
从前小姐虽然心思也重，但是从来没有煞气这么厚重过。
似乎自从被少爷打过之后，小姐就变得越来越阴沉了……
胭脂有些担忧。
第二天，余夫人带着休书和几件赃物大闹天府，又牵连出了好几桩案子。
余爹身为司律擅自拷问罪人修改供词，还拷打无辜百姓作伪证，接受贿赂处死无辜良民。
余姚海欺凌平民，杀死打伤平民百姓数人，至好几人终身残疾，在青山书院更是欺压同窗，考试舞弊，还曾私下大放厥词侮辱皇室。
最终的判决是，余爹斩首，余姚海被判了流放边关。
余潇潇与余夫人长期受到余爹家中暴力，还被休弃，不算在余家族谱之内，还因为揭发罪行有功，给余潇潇封了个没有实权的郡主，余夫人为三等夫人。
其余的余家近亲，与余爹过从甚密的几个人一并斩首，余家远亲则是跟余姚海一样被流放为奴。
红锦听着刘三眉飞色舞得像个说书人一样汇报这几天京都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大事，揉了揉太阳穴。
人证物证俱全，余家倒台是一定的，但是红锦怎么也没料到余潇潇还有在这个情况下还能无恙脱身的本事。
看来余潇潇这个人，比原书里写得还要可怕得多。
希望她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京都能够太平一些，至少不要威胁到她们慕容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