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这么不长眼的,还来搞事情?
红锦冷冷抬眼,发现来人正是刚才那个带头瞧不起乞丐的高个子青年,走路昂首挺胸的,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身后还跟着一队气势汹汹的卫兵。
“唐生,你一个靠着几副破字强行赖在我们青山书院的学生,有什么资格被称为先生?不觉得心虚吗!”
唐生看到这个高个子青年就皱眉,显然两个人是老宿敌了,“我的字连孟院长都赏识,如何当不得青山书院的学生!倒是你,余姚海,你是怎么进青山书院的,你敢大声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么?”
余姚海?
红锦一听这名字,眼眸亮了亮。
她是知道这个人的!
余潇潇的亲弟弟,而且其实是余爹的小妾生的孩子,被强行过继到正室的名下,还上演了一出杀母夺子的惨剧。
余爹对这个儿子之所以不敢太过高调,就是因为他其实是庶子的原因,高调了怕惹出事端。
可这个余姚海偏偏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被余爹托了关系好求歹求送进青山书院里来,其实各方面的能力其实在同届的学生里都是垫底,若不是看在余爹的面子上,以他的平庸资质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为此余大人还给青山书院捐赠了一大批笔墨书砚,为的就是感谢孟院长的宽厚优待,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碍着余家的势力没说出来罢了。
青山书院里有贵族待的风鹤堂,也有平民百姓家的学子待的灵鸟堂,余姚海身为官家儿子却被分在灵鸟堂,在这里就是像山大王一样的存在。
“守卫大哥,就是他!”余姚海自知说不过唐生,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在人多口杂的地方被人议论送上风口浪尖,直接就给守卫指路,准备借着守卫来光明正大地干掉唐生和那个不知来路的嚣张小子了。
红锦昂首挺胸,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几个守卫。
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大不了就是卷铺盖走人呗,他们还能对她怎么样?
谁也没想到,几个气势汹汹的守卫,竟然对着红锦齐齐跪下了,齐声道,“参见云王妃!”
嗯?
这是什么情况?
红锦愣愣地往自己身上看了看。
又轻轻摇了摇一边发呆的春晓,“春晓,我看起来很像个王妃吗?”
春晓抓了抓后脑勺,“王……少爷您的问题太难了,奴婢……奴才不知道该怎么答。”
行吧,一句话口胡了两回,看来到处都是破绽。
守卫都跪下了,周围的一堆学生们可都是平民百姓,顿时也一个个儿都跟着诚惶诚恐地跪下了,不甚齐整地纷纷道,“参见云王妃!”
竟然是乱七八糟地跪了一地人。
就只剩一个余姚海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愣着。
“行了行了,你们都快点起来吧!”红锦被一群不相干的人跪了一地,感觉浑身难受,赶紧说道。
“谢王妃!”
又是稀里哗啦地一片道谢声,一大片人又从地上站起来了。
“你们没什么事儿的,都散了吧,别看着我就行!”红锦被一群人看得背后发凉。
几个守卫从地上起来,带头的人笑得一脸谄媚,“云王妃辛苦了!可需要进去用杯茶,要不要见一见孟院长?”
用茶?
见孟院长?
这是干啥啊,难道青山书院还反过来想巴结她不成?
红锦摆了摆手,“不麻烦了……我就想问问几位大哥啊……你们到底是,哪儿看穿了?”
她刚才故意粗着嗓子说话,妆容也往男生的方向去化了,衣裳更是不会显山露水,除了春晓一看就是个侍女之外,真是想不通还有哪里露出了马脚。
守卫挠头,“孟院长几日前就跟咱们交代过了,一定要好好接待云王妃,不能怠慢……咱还奇怪呢,您怎么前几天都没来,还以为孟院长逗咱们开心呢。”
这个孟院长竟然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来!
红锦震惊了。
难道是百姓和乞丐口中云王妃开设学堂的消息已经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了,所以他才对自己默默支持的么?
真是个思想开明,境界高远的大家啊!
红锦心里对素未谋面的孟知秋肃然起敬。
只可惜,他的这些学生们没几个学到了孟先生的思想精髓。
“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请您帮我转告院长,改日我会带着谢礼再来拜访。”红锦态度诚恳地感谢道。
守卫拍了拍胸口,“放心吧。王妃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守卫回去之后,红锦也收拾好东西准备“收摊”,带着唐生回希望学堂看看了。
余姚海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低着头尴尬地笑着走到红锦身边,“刚才不知道是王妃娘娘,是在下多有得罪了。还希望王妃娘娘能看在在下姐姐的薄面上,不要计较。”
余姚海根本就没把刚才的误会当成多大的事儿。
都是误会,他好好道个歉就说开了嘛!
而且他的姐姐余潇潇可是云王妃身边最好的姐妹之一,从前姐妹三人形影不离的!
在余姚海看来,只要搬出余潇潇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谁知红锦却故作不知,还疑惑地眨了眨眼,“你姐姐,谁啊?”
余姚海被噎了一下,“长姐余潇潇……”
红锦挑了挑眉,“什么?潇潇竟然是你姐?她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弟弟啊!”
红锦故意把声音扬得很高,让周围还没散去的学生全听见了。
余姚海的脸色顿时青了,勉强扯着笑道,“王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潇潇她从来都没跟我提起过自己还有个弟弟哎。”
红锦故作夸张地上下打量余姚海一番,“不过看你这幅长歪了的样子,她不说我也能理解了。你多跟你姐姐学学吧,潇潇还知道亲自帮余叔叔用微薄的俸禄开设粥棚,赈济难民呢!皇上当时就是知道了余叔叔心系百姓,才给了余叔叔提拔了刑部司律的位置,否则,余叔叔现在还在刑部跑堂呢。”
余潇潇之所以在三个姐妹里比他们两人都低一等,不仅仅是因为刑部司律只是六品官职,相距郭香玲和红锦的家世都差了很多。
更是因为,她的父亲原本其实啥都不是,单纯是靠着余潇潇的巧妙心思,父女两个投机取巧才换来了现在这个官位!
所以在余潇潇心里,她一个还要靠自己亲身上阵打拼的,从一开始就低了红锦和郭香玲这两个原装闺秀一等。
上进的人没有错,使些小伎俩让自己闪光出众也没什么错。
错就错在余潇潇跟她的家人一样,除了让自己便好之外,还动了要把别人害倒的歪门心思。
从余潇潇决定算计慕容红锦,算计郭香玲,把这两个一心待她的好姐妹都卖出去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成了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恶人。
而恶人的下场就该被铲除。
红锦当着虽有学子的面旧事重提,就是为了让大家看清余家表里不一,所谓权势也不过只是一时的圣意,现在风头早已过去,根本就没什么好惧怕的。
当然,红锦跟余姚海说这么过分的话,还有另一个目的。
余姚海拳头紧攥,脸色极为不好,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道,“云王妃教训得是。”
红锦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多跟你姐姐和爹爹学学为善之道吧。回去记得代我向潇潇问好。”
余姚海忍着滔天的屈辱和怒意应了是,背影僵直地顶着所有人打量的目光走远了。
余姚海最不服气的就是他的姐姐余潇潇。
因为余潇潇有主意有手段,余爹很多时候都唯余潇潇的话是从,对余姚海这个各方面都不出挑的庶子根本不怎么上心。
余姚海对余潇潇不服气,而且心里一直觉得是余潇潇弄死了他的母亲,对自己这个姐姐积怨已久。
在原书中,余姚海对余潇潇的怒气忍了许久,最后终于要爆发的时候余潇潇早已嫁到韩家成为正室了,随随便便就叫了几个家丁出来把余姚海狠狠打了一顿,伤重不治而亡。
而现在,余潇潇还没出嫁呢,没有强力的后盾,红锦就把他们两个的矛盾给激化了。
有一场狗咬狗好看的!
收拾完余姚海,红锦原本憋在胸口的气顿时完全通畅了,心情愉悦了许多。
“王妃娘娘……在下刘岩涛!会算数,能不能去您那儿讨点活儿做呢?”一个小伙子在旁边蠢蠢欲动许久了,现在看到余姚海和学院的守卫都已经走了,忍不住小跑着迎了上来。
不止他,他一做领头羊,身后有好几个人都争先恐后地蜂拥过来。
“王妃娘娘,您看我怎么样?我会作诗!孟院长亲口称赞过的!”
“在下会弹琴!在书院名列前茅,成绩可查!”
“您看看小人吧,小人会下棋,还打败过风鹤堂的蒋老先生……”
几日才上一堂课,还半个时辰就能拿到五两银子!
这条件多好啊,他们灵鸟堂的学生可不比风鹤堂的那些贵家子弟,家里都是做生意、干体力活的。
上学的束脩都是家里省吃俭用,再加上他们偶尔做活儿才攒够的。
五两银子,都够他们十天的饭钱了!
而且更重要的,这还是在云王妃手底下做事,以后说出去那都是牌面!
傻子才会放着这么好的条件不要呢!
红锦喜笑颜开,对着一群热情高涨的学生们做了个冷静的手势,“咱们都先别着急哈!在这里留个姓名地址,还有专长的科目,等我回去一一查看,会亲自找人上门给你们消息的!”
红锦拿出一本准备好的册子,让这些学生排着队挨个儿留信息。
看着越写越满当的本子,心里越来越有成就感。
希望学堂真的跟名字一样,开始慢慢步入正轨了!
不远处的巷子里,站着一位戴着斗笠的中年灰衣男子。
斗笠的纱布之下,他一双清明的眼眸紧紧地落在远处一身男装,神采飞扬的红锦身上。
眼眸中除了欣慰,狂喜,还闪烁着几分感动和沧桑。
倏然,一把长剑架上了他的脖颈。
一身黑衣的九黎身姿笔挺,周身气息肃杀,冷冷地盯着自己身前毫无动作的中年男子,“你是什么人,为何一直在暗处跟着王妃!”
中年男人轻轻一笑,“你想知道?”
九黎眼眸中神色一凛。
“那你可要跟紧了!”
中年男人还未落,身影已经如一道鬼魅一般闪了出去,只留下一道几乎看不清楚的残影。
九黎不敢怠慢,连忙运起全身所有的功力紧紧追了上去,然而心中却是一片震惊。
此人的轻功竟然如此之快!
原衡中哪儿来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人物,竟然还在暗中跟随着王妃!
九黎拼劲了全力,紧紧地跟随着那道黑色的残影,可是那人轻功极强,竟然几个闪身,很快便淹没在一片旧巷之中消失不见了。
几个暗卫从角落处现出身形。
“九黎大人,请指示。”
“将这一片仔仔细细地查找,一定要把人找到。”九黎脸色凝重地吩咐道。
而他自己,必须回去看顾好王妃,晚些再把事情对王爷都一一汇报清楚。
傍晚时分,余家大宅中。
余潇潇今日又去贵家小姐的圈子中混了整整一日,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
“来,好女儿,吃点这个!”余爹体贴地给余潇潇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余潇潇疲惫地笑了笑,“谢谢爹。”
多亏了她当时的拼搏,才能换来现在爹爹对她和娘亲的百般重视。
只要将来也能这样稳稳上行,坐上荣华富贵的位置,那她今天吃的这些苦便是值得了!
“砰-”地一声,余姚海阴沉着脸色踹开了正厅的大门。
余爹一看是余姚海,冷了脸色道,“你怎么回事?为父不是已经警告过你多次了,行事要有礼知分寸,你怎么又如此粗鲁?”
“爹,你对我各种规矩,怎么从来没对余潇潇冷过脸色,有过训斥?”余姚海沉着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