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眼见苏辰明明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却依旧如此戒备地封住了自己的周身要穴，康小皮顿时觉得很是无语。
至于么……
对付一个像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真的至于使出如此大的阵仗来么。
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粟特男子，苏辰倒是有些好奇：“我说，你怎么就不想着要为自己辩解一下么？”
正在苦苦忍耐着断骨处传来的锥心剧痛的康小皮闻言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有用么？”
“甚么？”苏辰眨了眨眼睛，回了康小皮两个字。
康小皮顿时觉着自己那是更加无语了：“我是说即便我开口为自己出言辩解了，那我的断掉的腿子还能再接上么？”
“确实。”苏辰对康小皮的话表示了认同，“你这腿的的确确是接不好了。”
这句话倒不是苏辰在自夸自己那一踹的威力，他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毕竟就凭他如今的修为，这全力的一踹。
即便是那钢板也要彻底变形报废，更何况是康小皮这血肉之躯呢？
虽然此时的医馆已有正骨、接骨这样的手段了。
但苏辰估计，这小子挨了自己这一下，怕是整个膝盖都已经被踹成粉了。
断掉的木板或许还能拼接在一起，可若是断口处已经彻底成了粉末了呢？
苏辰松开了扣着康小皮手腕脉门的五指，随后便在康小皮的身旁缓缓蹲了下来。
倒不是说苏辰眼看对方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就放松了警惕，而是因为此时的康小皮的的确确是构不成对他的威胁了。
当然了，即便是此刻的康小皮真有一战之力，那苏辰也很确定自己足足有六种后手来对付他。
于是苏辰伸手去拍了拍康小皮摔倒后肩头上蹭到的墙灰：“我说，你此刻纠结的也确实不是甚么接不接骨的事情了，这都已经成渣子了。
若是再不把这些碎末从肉里头剔干净，那等着这伤口进一步溃烂以后，我看你就只能去扮成那庄稼地里的稻草人了。”
听到这里，康小皮这个硬汉的心头终于涌现出了一丝丝绝望。
怎么说呢，从他腿部经脉完全被封住却依旧能够从断腿处感受到那强烈的痛感之时，他自己其实就已经对自己的伤势作了最坏的打算。
但在他想来，这件事情还没有被最终确认，那就还能再保有一丝丝的希望。
可是这件事情真的从眼前这个始作俑者的口中说了出来，康小皮心里头残存的那最后一丝丝希望可是真就彻底破灭了。
名为绝望的野草一经冒头，便离开在康小皮的心底疯狂蔓延。
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就在旁边的苏辰就已经可以直接从康小皮的脸色看出那股绝望的死气了。
想到自己以后只剩下一条腿时的样子，康小皮这个硬骨头终于也是彻底崩溃了。
只见他那苍白的两片嘴唇颤颤巍巍地嗫嚅了几下。
最终还是从这哆嗦的嘴唇里头挤出了一句哆嗦的话来：“我想知道知道，我究竟是在何处现了破绽，竟送掉了我的一条腿？”
“这个好说！”苏辰在一旁打了一个响指，“你还记得在与我说这城里哪家店铺能卖醋的时候，还捎带着说了一句你知道‘哪家店铺有卖大唐的汾酒’么？”
“是的，这句我说过。”康小皮微微颔首，可他思来想去却也始终不知道这一句话究竟哪里出错了。
这明明是唐国安插在伊吾国的暗桩用来接头的切口啊，哪里出错了？
这个时候，苏辰仿佛亲眼看见了康小皮的内心所想一般微笑着说道：“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罢，在我动身来西域之前，不良人的副帅还专门同我说过。
他在四个月前将伊吾国与高昌国内的不良人之间接头的暗号稍作了修改。
将那‘汾酒’改成了‘浑酒’了，你莫不是到了现下方才知道罢？”
虽然知道现在苏辰也并不清楚这不良人内部的具体架构，但在他想来，这不良人既然是那所谓的“暗部”。
那像康小皮这样懂得暗桩接头时所用暗语的人，应当也是归不良人管的。
果然，此时的康小皮脸上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不想我小心谨慎了这么久，居然就错在了这一个字上头。”
说句实在话，康小皮的这个时候实在是有些“可惜”。
甚至还有些“无厘头”。
因为怎么说呢，王玄策派到伊吾国来通知当地的暗桩更新口令的联络人员，康小皮不但见到了，还跟他打了一番交道。
可惜的是早在此之前，康小皮就已经叛国投诚了，而等到那个联络员来了之后，正好就被他撞见康小皮和他的新主子派来的人接洽时的场景。
在这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也是可以想见的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那名大唐来的联络员可以说是受尽了非人的折磨，不过此人倒还真是条响当当的硬汉，愣是咬紧牙关一句话都没有说。
最后还是康小皮新主子派来的那个人有法子。
康小皮记得很清楚，那人在牢房里头点燃了一种从天竺国带来的香，随后便赶紧拉着康小皮退了出去。
等到三天之后，味道散去，那人才和康小皮拿着帕子捂住了口鼻冲进了牢房把那人从监牢里头拖了出来。
而到了那个时候，这个曾经铁骨铮铮的汉子已经被彻底击垮，无论问什么都肯招了。
但是那时这个联络员也造就已经不成人形了，说话之时也是口吃僵硬，康小皮在问他新口令的时候。
仔仔细细地听了半晌却愣是没有听出“汾酒”与“浑酒”的区别来。
其实当时康小皮就觉得有些奇怪，还心说这新旧口令分明没有任何区别，怎么就算是更新了呢？
结果等他想着再问的时候，这名联络员就已经彻底咽了气。
康小皮便把这件事情搁置了下去，时日一长他也就忘了。
结果到了今日，他还真就栽在了这件事情上。
“原来如此……”
再从苏辰这里得知了自己终究还是栽在了当初的那件事情上之后，康小皮只觉得自己此刻是满脸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