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更早些的上古时期,这里也被称作“西海流沙”。
这一片望之不见尽头的地方吞噬了不知道多少条性命,可在利益的驱使下,依然有无数的商贩组建起商队,想着这片“死亡之海”发起了挑战。
比如眼下,在这个新年方过,春雨未来,冬雪未消的时候,依然有一支浩浩荡荡的商队在这莫贺延碛里头艰难跋涉着。
这是一支近百人的队伍,出了那么十来名妇孺老弱以外,其余的可全都是佩剑带刀的精壮汉子,各个身着铁甲。
在西域,这可绝对是一支了不得的力量,要知道在有些小邦国里头,即便倾尽举国之力恐怕也就只能凑出百来名全副武装的兵士了。
虽然西域诸国普遍沾染着草原牧民弓马娴熟的武风,但还是因为当地水土资源的匮乏,导致西域诸国的人口始终上不去。
不管怎么说,眼前的这支队伍可绝对是一支足以让西域诸国都要掂量一下的势力了。
不得不说,能够雇佣这将近八十人的铁甲武士来充当商队的护卫,这支商队背后的人物一定非富即贵甚至既富且贵。
然而在这八百里瀚海流沙面前,即便拥有着滔天的权势,那也不得不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错了,在这么一个四处黄沙滴水未见的地方,那可绝对没有什么薄冰。
如果这些人真的看到脚底下是薄冰的话,那么他们绝对会不惊反喜。
因为有冰就有水。如果有了水,那众人也就不会节省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眼看着天上的日头依然偏西,商队的向导明白今日这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子走出这片吃人的沙海了,当下这人便来到了一名年过不惑但英武不凡的虬髯壮汉面前。
这名虬髯客名为矢图合,是这支商队的领头人。
在耳语了几句之后,虬髯汉子矢图合当即下令商队原地扎营修整,等到天亮再出发。
在场的众人基本上都明白,入了夜后还在沙漠赶路,那几本上就直接走黄泉路没什么两样。
夜间的沙漠就像是一个冰窟,为了节省体力保持热量,出了要轮流保持警戒的护卫以外,其余人可全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营帐里头。
能不动就不动,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一时之间,这四周出了拖着货物的骆驼偶尔哼哼两声之外,呼啸的夜风再一次成为了此地永恒的旋律。
当然了,偶尔还夹杂着几声狼嚎。
而在最中间的那个最显眼的营帐里,商队里的老弱妇孺可全都在其中。
当然了,说是老弱妇孺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这里头只有一个小孩子。
这个眉清目秀头发微微带着卷的小男孩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看得出来,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片翰海。
听着夜间营帐外头那劲风呼啸而过产生的动静,小男孩的一张小脸变得越来越苍白。
此时他的脑海里已经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他自小听到的各种鬼故事里出现的妖魔鬼怪了。
这个小男孩是商队首领的内侄,名叫那罗延,在佛经当中,这个名字的意思是“金刚力士”。
然而此刻,这名年幼的金刚力士却在大漠的夜中克制不住地发着抖
一名揣着手的妇人看了那罗延一眼,身为这孩子的乳母,她当然知道这孩子眼下心里头在想着些什么,毕竟那些鬼故事一多半都是出自自己之口。
于是乎,这位那罗延的乳母温声安慰道:“没事,那可不是甚么妖魔鬼怪,只不过是夜里的风罢了。”
此话一出,小那罗延猛地一抬头,他的眼神就像是快要溺死在水里的人看见救命稻草时的那样。
“此话当真?”
“当然。”小那罗延的乳母微笑着点了点头。
但是随后,她又紧跟着补了一句:“或许还有狼在叫。”
那罗延的脸顿时又垮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帐篷外头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众人听见之后,全都站了起来等待着人家进来。
掀开门帘之后,矢图合看着自己的这个内侄那一张因为害怕而挤得皱巴巴的小脸,笑着捋着自己的大胡子说道;
“苏姆尔,你这玩笑可真是一丁点都不好笑啊,莫说那罗延这孩子了,就连我若是听见了这外头有狼在叫,止怕也是要当场尿裤子!”
在听见矢图合是在和自己说话之后,那罗延的乳母苏姆尔当即低头行礼道:“大设你是草原上的英雄,区区几头狼又能算得了甚么呢?”
这是一句谁都能听明白的恭维话,可令苏姆尔没有想到的是。
矢图合在听完了她的恭维之后却是把脸一沉:“苏姆尔,不是说好了么?我等是生意人,‘大设’这样的称谓切莫再用!”
此话一出,苏姆尔当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当即被吓得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不过矢图合显然是没有打算再去追究这个妇人的责任,只见他满脸堆笑地在那罗延的身旁坐下,柔声道:“在害怕?”
虽然觉得有些丢脸,但想着“姑父又不是外人,承认了不算丢脸”的那罗延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嗐!”矢图合大笑着伸手摸着那罗延柔软的头毛。
一旁的众人看着那罗延那张小脸蛋上的小表情,当即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让那罗延的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然而就在这时,矢图合忽然一脸正经道:“害怕乃是人之常情,可是那罗延,这样的情绪大可不必出现在如今的你脸上。”
“为甚么?”那罗延闻言一愣。
“嘿!”矢图合大笑着伸手往外头一指,那罗延顺着自己姑父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帐篷外头正站着两名扛着大剑的身影。
“这……”
那罗延瞬间对这两人的身份产生了兴趣。
但因为从小在并非寻常人家的环境里长大的他一时之间也没能弄明白这两人的身份究竟是否涉及到自己父亲和姑父的那些“机密”。
所以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小小的那罗延是既不知道也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