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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巴黎不快乐3_第九章 如今独自虽无恙,问余生有何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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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来得比往年更加早,十月的早晨就已感觉到了凉风迎面吹来,再也不是穿着单衣薄衫就可以出门的天气了。这种忽冷忽热,早晚凉、中午气温高的天,曼君担心黎回黎声会感冒,便打了个电话给卓尧,嘱咐一下。

她一边吃着自己煮的鸡蛋面,一边握着电话说:“早晚降温了,别忘记给黎回黎声添件外衣。”

“你认为这还用你提醒吗?”他冷冷地说,“我在开车,挂吧。”话音刚落就立即挂线了。

曼君缓慢放下手机,有些不适应他这种冷漠的语气,可这是她选择的。喝了点热面汤,身体渐暖,换好衣服,整理好工作笔记放入包中,站在门口换鞋时,望着空荡荡只住着她一个人的“家”,突然眼睛好酸。

这就是她努力许久得到的生活吗?

注定孤独终老的人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有了丈夫,有了儿女,可终究还是独自生活,带着深深的思念,孤单地住在这间空房中。她喃喃自语地走出家门:“多多说今天要过来住些日子的,把钥匙放在地垫下好了,让她自己拿吧。”

开车一路上都是红灯,她有些烦躁,着急要抢那个停车位,她手撑着额头,借着几十秒的红灯时间,想着那辆黑色轿车会不会已经走了,每次都能准时无误地在那辆车走的时候赶到,可看看时间,今天比往常迟了四十分钟。

应该早就走了吧,不会再碰上了。她失落地想。

早高峰一路堵着,等她快到的时候,眼看还差十分钟上班就要迟到了,她握着方向盘准备去那个偏远的地下停车场时,瞥见了那辆黑色轿车正缓缓倒车往外走,还响了几声喇叭,似乎在和她打招呼。

她也心领神会,按着车喇叭回应,可当她变换方向准备紧随而上占据停车位时,前方一辆车抢先一步,停在她前面的位置。

也许是黑色轿车内的司机对那辆车的司机做了什么眼色和手势,那辆车竟主动退了出来,调转车离开了。黑色轿车往前开了一点儿,挡住了后面车的来路,等她的车开进去,才离开。

她很是好奇,停好车就下车,想道一声谢谢,可根本来不及看开车人的脸。

这似乎挺有趣的,他们之间倒像是形成了默契。她一直认为开车的车主是极低调的,因为同样的价位完全可以买土豪品牌的车,可车主却选择了这款轿车,想必是个不显山露水的男子。

直觉告诉她,开车的是位男士。这点,和卓尧相似。呵,怎么会是他,早上给他打电话时的口吻拒人千里之外。她的话都说得那么没有余地,他应该不会再执著了。

也好,都该放下,各自生活。本来就不是一个轨道的人,行走轨迹都不同,如果非要生活在一条线上,那必然要么相行渐远,要么撞击受伤。他做他的地产大亨,看他从一蹶不振到现在的春风得意,她也替他高兴,内心的歉疚和愧意也稍稍减弱了些。

她得不到他母亲的认可,他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有安宁的日子。只是和他共进一次晚餐,林璐云就找上门大放厥词,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到了办公室,严天跟着进来,紧张地问:“昨晚佟少没在你面前说什么吧?他是不是怪我……带你去应酬。”

“怪你做什么,没事。”她笑道,脑海里浮现出他早上电话里冷淡的声音。

“我得罪不起他啊,算了,还是不和你说了,下午你就会知道经过了。你自己好自为之,他的目的是保护你还是控制你,我也搞不懂。不过这个对我们文略来说,是幸运的事。我也打算去深圳找我的妻子和女儿,正好,合我心意。”严天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

曼君一边开电脑一边说:“说这些不着边的话,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哎呀,下午让他亲自告诉你吧,我可不敢多嘴多舌。”严天摇头,走出办公室。

她愣了愣,眨眨眼睛,轻声嘀咕:“这是怎么了,让他告诉我,他是谁?”

何喜嘉照旧给她泡了杯绿茶,这次加了两朵白菊,飘在茶水中,煞是好看。曼君抿了一口茶,茶的清香混合着白菊独特的幽香,入口后提神醒目。

她见何喜嘉给她整理办公桌上的案卷时,对其中的庭审记录看入了神,她注意到何喜嘉脸上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失落,便问:“是不是做秘书觉得很枯燥无聊,还是很想做律师?之前在正清你就是助理律师,按道理,你在文略,是可以当律师,独立出庭了。”

何喜嘉赶紧放下案卷,双手放在背后,不好意思地说:“什么都逃不过师父……不,主任你的双眼。我刚才看这个出了神,我想起那时我们一起出庭,主任你在法庭上的风采,而我跟随主任身后,也学了很多。律师,是我的梦想。”

“既然梦想是这个,何必应聘我办公室秘书一职,你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做律师,你有些内向,不够放得开,不过也许是没有锻炼过。我刚入这行时,也是这样。这样,我考虑一下,秘书这个工作很简单,要不重新招个新人,我安排你任我们文略的律师。我也不想浪费人才。”

何喜嘉开心地要蹦起来,纯真地笑:“真的吗?我可以做律师,主任你真的太好了,谢谢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

“要好好干啊,打几场漂亮的官司,我这个做师父的也骄傲啊。”曼君希望自己的包容和提拔,能够让这个女孩子尽情施展法律系高材生所学的知识和能量,不枉师徒一场。

“我一定努力啊,不过,师父放心,就算我做了律师,我还是会每天早上给你泡茶的。”何喜嘉笑眯眯地说。

如果此刻的曼君能够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险些让她丧命的事,都因她这一天的包容而起,拿那她是断然不会这么决定的。只是,这世上的事,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而言。

午后,佟卓尧如同空降一般,出现在文略。

他身上那件好看的香槟色衬衫,恐怕也只有他能穿得这么清俊淡然,领口内侧的那条蓝色印花丝巾,是早前她在巴黎买给他的情人节礼物。他手里握着一份合同,轻轻放到了她的面前。

“以后,我的办公室就在你隔壁,我不一定每天都会过来,但是,毕竟作为这里最大的合伙人,我还是会经常来的。阮主任,你以后有事,可以直接向我汇报。”他语气带着挑衅,对她扬眉道。

她睁圆了眼睛,联想到严天说的话,才明白过来,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做。

“佟卓尧,你是什么意思,我想问问你,到底怎样你才可以让我清净地生活下去!”她看了一眼合同,再看他的脸,他那副居高临下的骄傲,让她恨不得揍他一顿。

“没别的意思,你那么喜欢这家律师事务所,我就买下来送你好了。”他用轻松的口吻答道。

“你是在用你的钱侮辱人吗?在你的金钱世界中,货币是万能的吧。我为什么来到文略,我离开正清就是为了躲避你,你现在又来打扰我的生活,你用你的钱,一再向我证明,我逃脱不了你的手掌心,是不是?你这是在无声地伤害我。”她痛心,他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来控制她的生活。

“你要这样想,我也无能为力。我只是不想你再跟着某位合伙人出去应酬、陪酒,你是我的太太,就算你要当主任,也请你给我留一点薄面,不要让外界耻笑我的太太出去陪酒!”他音量很大,一脸愠怒。

“嫌我给你丢脸,那就离婚,谁不去民政局谁就是王八蛋!”曼君说着,手掌用力拍在办公桌上。

他忍无可忍,恼火道:“你是不是疯了,我再说一遍,你休想离婚,除非我死了,你拿着我的死亡证明去民政局!”说完,起身大步离开办公室。

她跟随在后面,追着他下楼。她了解他,这样的气头上,他开车一定会开得飞快,她前一秒还在生他的气,下一秒就在为他担心。追到他的时候,他刚上车,气势汹汹地关上了车门。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上去说:“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你的钱也是劳动赚来的,我不想你为了和我赌气这样乱挥霍,我不想你再这样错下去了。Y楼要不是任临树的投资相助,你还有现在的风光无限吗?请你珍惜你的财富,别再挥霍了。”

他买下她住过的那栋大厦,只因她曾在那里住过。她躲着不见他,他就收购了她上班的律师事务所。这些事,若他为别的女人去做,是会讨到佳人欢心的吧。可她,正是她心底里依然深爱他,她才会这样抵触。

“这与你无关,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生意!”他沙哑着嗓子说。

天气也一下变了,秋雨疾疾而来,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落在挡风玻璃上。

“我不想看你再一次走向危机,走进深渊,难道我会害你?!”她痛心道。

“你要是不想害我就不会离开我!”他说着,面朝着她,伸手想搂住她。

她挣脱他的手,心却比任何时候都痛:“在你眼里,我是你想抱就抱的玩物吗?你够了!清醒吧,佟卓尧,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没有未来!你问问你妈,佟家的大门,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半步!我是和你过,可还要和她过,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选啊——你是和我离婚,还是和她脱离母子关系!”

“我们可以找机会和我妈解释清楚!”

“还能解释清楚吗?你收购任临树的旧大厦,收购文略律师事务所,你妈对我已经怒不可遏,她认为他那优秀出色完美的儿子都是被我害成这样,你越做这些,我们的距离就越远。”

“我不想看你和别的男人吃饭喝酒应酬,那是我们男人做的事!”他脸上笼罩着阴翳的光。

“你管得太多了,我们的婚姻实际已经结束,别再干涉我的生活。还有,你不再是一个人,你是黎回黎声的爸爸,请你保重你自己。我不想看到你出现在文略,你最好退出。”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关心,做事更不用你教!”

在那场大雨里,她忿然从他的车里跑出来。

她站在雨中质问:“是不是我躲过雨的屋檐,你也要买下来,那好啊,你得多用些手段挣多点钱,我怕你的钱不够买。”

他坐在车里,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雨刮器摇摆着,渐渐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轮廓在大雨中模糊。

从未离开,却已远离。

她全身湿答答地钻进了出租车,回到住处,她只觉好冷,不由打了一个喷嚏,想起刚才和他怒目对吵,他必定是恼怒透顶了。

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冲动,对他说了那么多气话。走到门口,弯身在地垫下摸索钥匙,可没有摸到,这才想起多多今天过来这件事。敲了敲门,多多一开门,就紧紧抱住了她。

几秒钟后多多才反应过来,跳出老远,拎着身上的衣服直抖:“哎呀,你怎么淋成了这个样子,单位不是配车了吗?你看你,我这件真丝衫碰到你的黑色衣服,不会被染色吧。”

她瞧见多多身上的那件白色真丝连衣裙,笑道:“你还会为这件衣服惋惜啊?以前名牌风衣被黎回拉了一身大便也没见你心疼!”

“哎,那是以前,浪费可耻!我如今可大不同了。先说好,我来你这只住三天,家里还有很多活等着我做,马上到秋收的季节了,我要回去收割稻谷。”多多用湿巾擦着衣服上的污渍,慢悠悠地说。

“什么!秋收季节,你去收割稻谷?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一个比一个让我震惊。”曼君光着脚站在地板上,脱下湿衣服,换了件宽大的T恤,拿起沙发上的毛巾擦擦头发,。

多多倒了一杯热水坐在曼君面前,认真地说:“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先不要激动。听我慢慢说,你先用右手托着下巴,免得你听了我下面说的话下巴脱臼。”

曼君照做,“现在可以说了吧,什么爆炸新闻至于要我下巴都脱臼。”

“是这样的,我……结婚了。”多多一脸幸福地说。

“什么!结婚?这么大的事你都没跟我说,你你你……”

“我们分开之后,我本想离开上海的,结果,鬼使神差的,我喝醉了酒,钻进了一辆车里,我以为是出租车,我说送我去机场,结果是人家的私家车啊,当然不答应,我面子上也过不去,我就说他是黑车,还闹到了交警队。总之我是丢尽了脸,喝醉的女人惹不起啊!他被交警队扣了车,直到第二天我酒醒了,他拉着我去交警队解释清楚。我们就这么认识了。他有一片果园,里面有桃树、李树,还有一片葡萄园,他还承包了几百亩田,种的都是无公害的小麦和玉米,他好厉害……”多多花痴起来,叽里呱啦地说着该男子。

不管多多的话是真是假,听起来这个男人确实是个人物。

“你说了半天,都没有离开他种的东西,你能说说他的名字、家庭吗?你们怎么就结婚了呢?”曼君要求进入主题。

多多笑:“你听我慢慢跟你说。他啊,叫倪亭宇,今年三十岁,父母早逝,他是独子,在我和结婚之前,一直未婚单身。自从那天认识之后,他说他有一大片果园,我就半信半疑跟随着他去了他乡下的住处。我跟你说,他真的是土豪!你知道他乡下的别墅有多大吗?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一千六百多平,院子里堆满了水果啊,我承认我是吃货,尤其是葡萄,超级甜,我跟你

讲,我去了之后,参观他的果园和农场,我就决定留下来,因为太适合我了。”

“你就这么草率决定留在那儿,还认为适合你?你不是最喜欢都市生活吗?乡下没有酒吧没有商场没有咖啡馆,你怎么度日?”曼君好奇,那个曾经纸迷金醉,在夜店酒吧各大Party流连忘返的多多,最后怎么无声无息地嫁给了乡下果园的园主?

“我每天生活得很充实,管理几个园子的果树,从开花季节到花落、结果、采摘、打包装箱出售,都是我和我们家老倪一起做的,当然,我们手底下还有很多工人。乡下空气又好,吃的是新鲜蔬菜,喝的是地下水,农闲的时候,老倪就开车带我去水库钓鱼,晚上一起做红烧鱼吃。你没看见我带着草帽给果树喷药的样子,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这辈子会有这么一天。”多多说着,脸上带着宁静的笑容。

“曼君,我从未活得这么纯净,我们老倪把他的纯净和与世无争都给了我。我现在想,他做农夫,我做农妇,住在乡野之间,远离都市,夜里七点多,乡下就安静了,我们靠在一起看会儿电视或者接吻,对我而言,时光从来都没有这样美好安稳过。以前我活得太凌乱了,老倪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多多牵起曼君的手。

曼君明显感觉到多多的手掌心起了老茧,手指甲剪得整整齐齐,没有美甲,没有钻戒,指甲上露出一个个弯弯的“月亮”。听过一个说法,指甲上的小“月亮”越多,就代表身体越健康。多多现在过的就是最健康的生活吧。

“我真为你高兴,你找到了你的幸福,我从未见你这样夸赞一个男人,我想他对你一定很好。多多,我知道你一定会幸福,但我没想到你的幸福是这样的。”曼君说着,感触颇多,声音哽咽。

“是这样的田园风光,对吧。以后带着我干儿子干女儿去我们那,葡萄、草莓都可以现摘现吃。现在的孩子,估计都以为草莓是树上长的呢。对了,明天把他们俩带出来,好久没见了,真的好想他们。”多多说。

“这次估计不行了,下次吧,反正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多。”

“怎么,你当妈的要见自己的孩子,他还有意见啊!”

“今天刚和他大吵一架,闹得很僵,反正我暂时不想找他。我也很想见两个孩子,过几天再看吧。”一提到自己的事,曼君就有些落寞,歪歪地窝在沙发里。

“你想清楚了吗?离了他,你可活得了?我看你过得一点儿也不好,如果他后退一步,那你也退让一步,大家不就有了复合的余地了。”多多劝说。

“没有可能,他妈根本容不下我,势如水火的关系,我不想一家人勾心斗角,惹不起躲得起,等黎回黎声大一些的时候,再看吧。他妈还在逼着我和他离婚呢。”

“你又不是和他妈过,老太婆可真是狠毒,不顾儿子的幸福,难道还不管孙子孙女得不得到母爱吗?”多多抱怨。

曼君叹息,低头揪着手中的毛巾说:“不提这些,多给我说说你和老倪的田园生活吧。”

过去多多总是说羡慕她和卓尧的恩爱如初,而现在,她也向往多多和老倪的相爱相守。择一人白首终老,住在与世无争的田园间,四季顺应农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朝朝暮暮的时光,真让人动容向往。

恰好是周末,曼君这两天就开着车陪着多多在这个城市里转悠,她总能够在清晨和夜深的时候听到多多和老倪打电话,她站在不远处,偶尔会听到他们的对话,很简单,没有肉麻的情话,不过是碎碎念着多穿几件衣服,家里的几百亩稻田几时安排收割之类的。像是老夫老妻之间的平凡和默契。

兜来转去,爱得缱绻悱恻,她还是一个人。

若无其事,才是最狠的报复。

多多问她失去卓尧还能够活下去吗?怎么不能活,像是和自己在赌气,偏要更拼命地生活。

你失去了原本以为离了就活不了的那个人,却发现失去没那么可怕,你不会病,不会死,只是再也不会看清遥远的月亮和星辰。

周一的早上,多多和她一起出门,在大厦楼下,曼君见到了多多口中的老倪。

老倪一点也不老,穿着灰色衬衣灰色裤子,袖子高挽起,衣着很朴素,剃着平头,脸上有着与土地打交道的人特有的憨实,他望着多多说:“这就是你天天同我说的那位好朋友吧。”

多多点点头,介绍着。

老倪很自然地握了握多多的手,然后松开,转身钻进车里拿了件自己的外套给多多披上:“又穿这么少,这可不是夏天了,一场秋雨一阵凉,早晚要多穿点。”

多多笑笑:“我知道了,都说多少遍啦。”

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就各自上车。多多得赶回去,收割机已经开始工作了,无法想象多多在金黄色的稻田里是什么样的,但一定是非常幸福的。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做什么,去哪里,都是美妙的。

开车去上班的路上,曼君的眼泪一直在流。

这天早上,没有遇到那辆黑色轿车,她心中有些落寞。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步行十分钟,刚走进文略,只见原先的合伙人会议室被改成了办公室,两天的时间就重新装修完毕,原有的墙壁被砸掉,换成一面墨黑色的玻璃墙,站在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

这就是他口中说的,他在文略的办公室。他是动真格了,既然他执意如此,她只好冷淡面对。

以后,会常见面。

她想到一句诗——惟愿无事常相见。这常相见,于他们是福还是祸?

曼君不知,正是卓尧的这一举动,加快了危险的来临。

何喜嘉坐在自己的小办公室中,打着越洋电话,脸上不时流露出和平时全然不同的凶光:“第二个复仇计划得提前了,他们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复合,我们要赶在他们复合之前,神不知鬼不觉掌握好一切。第一步进展顺利,我现在是文略的律师,我在这个位置,就有机会。我看了新闻,有个案子引起轰动,我有办法。”

电话另一头说道:“你记住,千万不要留下线索,露出马脚,密切关注他们的对话,防止他们对你起疑心。必要的时候,就果断一些。事成之后,立刻出国,几条逃亡路线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只管做到滴水不漏,要么她死,要么他亡。”

“好,窃听器我已装在她办公室了,她是断然想不到的,还有我会每天早上给她冲一杯催命茶,就算计划失败,那些茶也够她消受的了。”

佟卓尧坐在车上,看着不远处曼君的车停在那儿,从她离去的背影看她分明在拭泪,却还在强装坚强。过去她曾说过,两个相爱的人,心意应该是想通的,好比两人吵架,双方都很受伤,那么一方有多痛,就该能够感同身受到对方的痛。这样一想,便能够原谅。

她不在他身边这么久,他逐渐习惯了一个人抽烟、喝咖啡、失眠、莫名其妙地心疼。

如今独自虽无恙,问余生有何风光。

步行到文略,卓尧一路上都在想,该要用怎样的表情和口吻和她说话,是带着笑容,还是像她那样冷若冰霜。

半途中,接到伍隆打来的电话。

“佟少,我在临湖别墅的工地,你要是有空最好过来一趟,后花园这边有些具体的事要你亲自看一下设计图,毕竟佟太太的喜好我们不是很了解,只有你最了解她的心思。”伍隆说着,电话里传来聒噪的施工机器声。

“好,我马上过来。”他挂了电话,折返回停车场。

他不知道,一整个上午她在办公室里都坐立不安,直到午饭时间,她见他都没有过来,便打算下楼吃饭,路过他的办公室,不禁停顿脚步,望了几眼。何喜嘉走了过来,笑着说:“主任,真是没想到,佟少竟然成了文略的合伙人。这太好了!”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下倒把你高兴成这样子。”

“没有,主任,你想多了,我是替你高兴,你看不出来吗?他这一切都是为你做的,有你在的地方,就有他,多浪漫啊。你就原谅他吧。我可没有别的心思,我还想麻烦你帮我看一个人。”何喜嘉红着脸,害羞地说。

“看一个人?”

“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比我大一岁,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他今天中午约我吃饭,我想你帮我看看他人怎么样。”

“这个我不在行,你喜欢就行,旁人的意见也只是参考,重点在于你自己的感受,我可不想当电灯泡。”曼君笑。

何喜嘉拉着她的手,撒娇般说:“主任,午休时间,我得喊你师父。师父,你就帮我瞧瞧,要不是个厚道本分的男孩,我就不和他浪费时间了。”

“那你自己对他印象怎样呢?”

“还行吧,有点小动心啦。”何喜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腼腆一笑。

曼君只好答应。

在一家越南餐厅里,曼君见到了何喜嘉口中的男孩。是个阳光大男孩,穿着一身运动装,古铜色的健康肌肤,有着同何喜嘉一样纯真的脸庞。几番谈话下来,她对男孩有了些了解。男孩叫凌诚,上海本地人,有着上海男人的温和细心,也很绅士,懂得照顾人,富有爱心。目前在动物园工作,专门给大象、老虎和猩猩这些动物看病。

凌诚讲起给一只老虎拔牙的经历,听得曼君和何喜嘉聚精会神。

“虽然平时和这些老虎相处融洽,但第一次给老虎拔牙,不免害怕,不过我们都会事先用麻醉枪将老虎麻醉,确定麻醉药起作用之后,才会进去给老虎治疗。有一次很惊险,我用的麻醉剂量少了,正给老虎看着病,忽然觉得有什么在拱我的衣服,我一回头,老虎竟然醒了,正在用舌头舔我的衣服。”凌诚说着,喝了一口果汁。

“然后呢,你有没有吓得发抖啊?”何喜嘉好奇地问。

“幸好啊舌头舔的是我的衣服,衣服当场就破了,要是舔我的脸,估计我就破相了。老虎和所有猫科动物一样,舌头上有倒刺,一般在捕捉猎物的时候,他舌头舔过的地方,肉没了,只剩下骨头。”

“那你以后给这些动物看病,一定要多加点麻醉药,要是下次换成大象,突然醒了,一脚就能把你踹十几米远,哈哈。”何喜嘉边说边掩着嘴笑。

曼君也跟着笑了,心里暗暗想,这两个年轻人八成是有戏的,这么谈得来。她的心莫名安定,也有点点小私心,何喜嘉有了男朋友,以后卓尧来文略,她也不用多想些什么。

可是转念一想,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动这点小心思有何意义呢。

快下班的时候,何喜嘉敲门进来,神秘地笑:“主任,佟少来了,一来就进了办公室,你要不要过去和他打招呼。”

“不用了,我还有事忙,你也去忙你的吧,没什么好稀奇的事。”她面不改色地看手中的案卷。

等何喜嘉出去之后,她从伪装中卸下面具,喃喃地说:“他为什么要正儿八经来这边,佟氏集团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卓尧你为什么要来,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和我在一起,你得不到安宁。”

她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的到来,直接影响她的工作。只是一墙之隔,她深爱的他,就在隔壁,她的心如同猫爪在抓挠般。要不要去找他谈一谈?用什么理由,问孩子好不好,还是说说文略的下一步计划。

似乎都给人感觉是她在找借口见他,不行不行,她否决掉脑海中的一个个理由。

路过他的办公室,曼君凝望着那墨黑的玻璃墙。他在伏案办公吗?还是在抽烟?有好几次,她都想对他说,别再抽烟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恶语相向。若用漫画来表现,那就是她面对着他,从心里飘出一颗颗爱心到口中,变成了一把把利刃刺向他。

口是心非,最吃亏。

大半个月就这样相安无事过去,他确实经常来文略,每次来,也都没有主动再找她,总是在办公室待上一会儿就匆匆走了。她知晓他公务繁忙。

曼君每天上班,还是会遇见那辆黑色轿车,总是那么巧地遇上。

日子也因他会来文略而变得有所期待,她有些怨艾自己当初还和他吵成那样。瞧瞧,现在他一天不来文略,她反倒有些失落。

周末的时候,他带着黎回黎声来到她的住处,她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这算是第一次一家四口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吧。黎声已有九个月大了,令她喜出望外的是,在给黎声喂鱼泥粥的时候,小家伙竟然含含糊糊地喊出了一声:“妈妈——”

黎回笑着大叫:“爸爸,妹妹会喊妈妈啦!你快来听。”

正在厨房切水果的卓尧忙跑过来,对着黎声说:“快,再喊一声妈妈给爸爸听听。”

曼君眼里的泪不自觉流了出来,她她搂着黎声的头,紧紧贴着,欣喜万分,“从你满月至今,妈妈没有尽到一天的责任,真没有想到,你会喊的第一个人,还是我。”

“妈妈,是爸爸每天都在教,爸爸也要我多教妹妹学会喊妈妈,因为爸爸说,我和妹妹都会喊妈妈,妈妈就会回来了,而且,妈妈才是对我和妹妹来说最重要的人。要先会喊妈妈,再来喊爸爸。”黎回说完,回头望着爸爸,“爸爸,我说的没错吧。”

他笑着点头,望向她,她

的目光忙躲开。

这样的相处,总让她忍不住产生错觉,一家四口从未分开。只是天还未黑的时候,林璐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催促卓尧赶紧带着孩子回去。看卓尧脸色不悦,曼君便说:“下周还来这儿吃饭吧,我换个菜做给黎回吃。”

“妈妈做的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黎回夸赞道,抱着曼君的脸,亲了一大口。

她真是知足。

平日里在文略,她对他依然保持着距离,也不会去他办公室找他,只是有时会站在玻璃墙外,望着里面发会儿呆。

一日,在电梯里,与他撞面。

“现在你的幽闭恐惧症,好些了吗?独处在电梯里,还是会害怕吧。”他目光朝前看着说。

她摇摇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令我害怕了。”

“以后每天都见,好不好。我想过我们的问题,也许每天都见,就算这样简单的照面,冷冷清清说上几句话,慢慢的,我们会回到从前。”他低声说。

她默不作声。

在电梯门开之后,她刚要往门外走,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回到自己的胸前,按上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合上。

他用很低的声音说:“你站在我办公室门口,明明想我,为什么不进来,我在里面,看见你很难过的样子。你以为,我看不见吗?你还逃避什么,你深爱着我,别藏了,出来吧。”

她这才知道,那玻璃墙虽从外看不到内,但从内却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她隔着玻璃墙遥望的牵念,逃不过他的眼。

他分明就是为了能时刻看到她故意安装了玻璃墙。她哪里会知道当她站在那儿时,玻璃另一面的他,就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只是隔着一面玻璃,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眉眼下的泪痕。这让她羞恼。

等电梯再次开门,她冲出电梯,脸上有像是被捉弄后的恼怒,也有被窥探到隐匿的相思之后的羞怯。

她推开他办公室的门,走进去一看,确实站在他办公室里面,外面的一切都可看得一清二楚。她回忆起几乎每一天,路过这儿,但凡他在办公室,她都会站在外面出神。

他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十一月的天,冷得需要穿件风衣才能抵抗寒风。

卓尧是天蝎座。

她怎么会忘记这个重要的日子。

中午吃过饭,百无聊赖,在纸上写下一句话:十一月九日,卓尧,生日快乐。心里一下想起了一件事,本想马上就赶去,可又怕他要是来文略的话,她不在,见不到他。她不想错过这一天,她想等他。从他们在一起后,他的每一个生日,都有她。再怎么样,一句普通的生日快乐总可以说吧。她决定那件事等第二天再抓紧时间办妥。

她悄悄进入他的办公室,这把钥匙,是他放在她的办公桌上的,她还假装不屑地随手扔进抽屉里。她在他的办公桌上,看见了一张A4纸,上面写着一句话:小漫画,明天见。

这一定是他昨天写下的,他肯定猜到她会溜进来看他,还在下面写着:放心,我不会认为你这是未经允许擅闯领导办公室的。

她如同被一双眼睛洞察到内心般,惊讶地用手掩住嘴,眼睛四下望望,将纸片放在原位,悄悄又走了出来。

——小漫画,明天见。

她想起以前她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不想听你对我说“再见”,我想听你说“明天见”。明天见,是很美的三个字,想想明天还可以见面,那么此刻的分别,不舍中还夹着期盼。

为什么印象深刻,那是因为在上一次去巴黎旅行的头一天,他还非常浪� ��地说:“你放心,你余后的人生里,不仅听我对你说再见很难,像明天见这样的话,都会很难,因为,我们天天都相见。”

可他岂会料到后来的分离。

上午他处理完Y楼的相关事宜之后,就赶回佟家,准备接黎回黎声一起去找曼君,结果被母亲拦住了,要他下午陪着她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林璐云信佛。当下社会有个很普遍的现象,那就是大部分的商人都信佛教,并且会出资建造寺庙,与僧人结缘,就算是刻薄寡恩的林璐云也不例外,她是佛门俗家弟子,每年都会出财力为菩萨镀金身。

林璐云借着“儿过生日母过难”,要求他亲自开车送她去寺庙还愿,他也不好推辞。本打算和黎回黎声去曼君那儿一起过生日,只好作罢,打算等晚上再去找她。

他被拉着一同进了大雄宝殿,他想起曼君也信佛。她是遇庙必进,遇佛必拜的人,她说寺庙总能让她回归宁静和慈悲。菩萨低眉间,有普度众生的怜悯。

一座座巨大的佛像,各路神仙菩萨,还有穿着袈裟的和尚在敲木鱼念经,香客往来虔诚跪拜。他静静站在一旁,看母亲跪在观音菩萨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今天是我儿卓尧的生辰,我特意带他来还愿,感谢这一年里,保佑他的公司度过了危机,保佑我的孙儿孙女健康平安,弟子磕头拜恩。

林璐云边磕头边示意他过来一同跪拜。

他摆摆手,用极小的声音说:“封建迷信。”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在佛教徒集中的地方,要是大声这样说,难免会触犯众怒。

他持着中立的态度。这中立态度其中的原因,来自于他心爱的女子也信佛。

他看见一座灯塔,塔上一尊尊佛像,每尊佛像都有一盏灯亮着,上面写着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他有些不解,便问身边的一位僧人:“师父,这个灯塔是做什么的?”

一个小沙弥说:“这是我们庙里的住持。”

他有些肃然起敬,在企业里,董事长是最大,在寺庙里,住持就是最大吧。

住持一脸慈祥和安然,耐心地说:“这是长明灯,每日有法师在此诵经,每盏灯上都有一个施主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可保佑其平安,这灯一点就是半年,时间一到,再换给别人来点,除非点灯人再来续点。”

他从上到下,目光一层层扫着,像是想找找看有没有认识的人,来打发无聊的时间。只是,不经意的一瞥,赫然看见有一盏灯上写着:佟卓尧,一九八零年十一月九日。

他惊住了,会有谁,在佛前给他添一盏灯?母亲?断然不是,若要是,早就要说了,再看这红纸上清秀的字体很熟悉。算算时间,是半年前,她应该在英国进修,怎会来这里给他点平安灯?

无论如何,都说明她始终牵挂着他。

住持接着说:“这一层的名字,这些灯一会儿就要换了。”

也包括他的名字在内。

他递上香火钱,在纸上写了名字和生辰,交给住持:“佟卓尧这盏灯是给我点的,麻烦住持给换上这个名字和生辰。”

回程的路上,林璐云问:“这次有没有什么收获?”

“收获颇多,不虚此行。”他心情好极了。

对此毫不知情的曼君,直到下班也没等到他的电话,失落之余,心想着他生日,一定是在佟家与家人欢度的吧,她还有什么好期盼的。索性关掉手机,开车匆匆赶去寺庙,她想的那件必须做的重要事,就是去续那盏长明灯。她生怕会被别人点去。

当她看到那盏灯依旧亮着,才松口气,再仔细一看,灯上不再是她写的那个人名,而是:阮曼君,一九八二年七月四日。

她摸着那盏灯,轻微啜泣。

是他刚劲有力的字迹。

他竟然来过这里,还发现了这盏灯。住持见她独自在灯塔前流泪,便走上前,询问何事。曼君将心中的郁结说了出来,住持只是倾听,并没有做评论。

她在庙里吃了顿斋饭,又静静坐了会儿。她想,若是换做此时出家,她能放下尘世中的情缘吗?一定无法放下,既然放不下,又何必要割舍。该怎样做,才能回到从前的融洽。

临走时,住持送她到寺庙门口,送她佛经中的一句话:“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这心动,人动,伤身,痛骨。

她悟了。

而他打不通她的电话,去她住的地方也没找到她,最后只有沮丧回到家中,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着给她发信息:今天没有听到你对我说生日快乐,我觉得这一年都过得太不幸了。

她回到家,开机后看到他的短信,笑了,回复着:生日快乐,黎回黎声的超人爸爸,最美好的祝愿都给你。

握着手机放在心口,很快就等到他下一条短信。

他问她晚上去了哪里,她没有说自己去了寺庙,只是反问他:你要调查我的私生活吗?

他就换了话题,来来往往,一会儿竟发了十多条短信。已经很久很久不发短信了,大概所有工作以后的人,都会习惯用电话来解决问题,短信这种婉转而浪费时间的通讯方式,大多都是学生喜欢使用。

她几乎不回短信,可是发信息的是他啊,就算一直回复下去,也是件甜蜜的事。她窝在床上,看他说黎回黎声这两天又学会了什么新本领,还发来兄妹两个头靠在一起拥抱的照片。仅仅是这一双可爱聪慧的儿女,就要让多少女人羡慕。

他们的关系,在潜移默化中往好的方向发展着。他只要不是特别忙,都会抽空来文略,说是来办公,实际就是来看望她,他改变了策略,不再急于求和,而是重新培养感情。

一天他匆匆赶来,见她一面,说自己有事要出国一周,这一周都不能来看她了。她却装作不在意地说:“干吗和我说,你去就是,都来不及了,还跑来这里,可别误了飞机。”

他笑:“怕你会担心,回来再和你细说。”

等他走后,她的离别之情才显露出来。是啊,他们又不是住一起,他去哪里,有什么区别。可一想到他要去遥远的地方,就又觉得她离自己好远,好像之前他们距离很近似的。她想了想,一周的时间会不会太长了。

她发短信给他:一周的时间有些长,黎回黎声这么久见不到你,怎么行呢,肯定会哭闹。

其实明明是她舍不得。

他回复道:那我就去五天。你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怕不怕?你别怕,我的车也停在那儿,你一下车,看见我的车,就不会害怕了。

她可以接受,便回:那好,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他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做什么,她也就没问,他想说的话,肯定会说。

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辆黑色轿车,连续五天,都没有见那辆车。失去那辆黑色轿车让出来的停车位,她每天都再也抢不到车位了,只好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最让她震惊的是,他居然豪气到从停车场内到外,每隔几米,就停了一辆佟氏集团的车。因为车牌很明显,开头字母都是:TH。这是他以前的规定,“佟先生”和“小漫画”,他说是“佟画”(童话)组合,简称:TH。

她一下就想到了一件事,那辆黑色轿车的神秘开车人,会不会就是他?可是,车牌号不是“TH”开头,印象中他名下也没有这样的车,不过看得出来是辆新车。

她辗转想了个办法,托人在车管所查了一下黑色轿车的车牌号,车主的名字果然是他。他居然每天早上特意天没亮就起来到这里给她占车位。他每次停好车后,就坐在车上等她的车来,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她每天早上能睡懒觉,都是他的功劳。

他默默做的这一切,胜过千言万语。

终于等到卓尧回国,不过这次出行,似乎引起媒体极大的关注,他整日都在接受采访,暂时抽不出时间见曼君,但她能从他传来的短信里看出他的思念。

这就足够了。

晚上她抱着一袋爆米花,坐在沙发上,在电视机前看到有关他的采访。

地点是他的办公室,他泰然自若地回复着记者陷阱式的提问。镜头晃过他的办公桌,上面立着个相框,相框里照片是他站在雪地里,身旁有一大群企鹅。

“佟先生,Y楼装修竣工之际,听闻您前几天去了南极,是去考察吗?还是计划在南极有项目?”记者问。

他的微笑止住,正经道:“这是个秘密,只需要一个人知晓,这是我答应她要做的事。”

她想起来了,那时还是去巴黎旅行之前,他们互说着最想见到对方另一种的模样,打赌谁先做到的话,就可以让另一方无条件答应一件事。她说她想看他在南极和企鹅一起跳扭扭舞,他则说想看她像非洲女性那样背着一箩筐孩子,然后互相想像对方的样子就笑倒在沙发上。

后来回忆起那天的话,她想他们都无法为彼此不顾一切做到那样。

可没想到,他竟真去了南极,还和企鹅合影。

她开心地直踢腿,再翻个身,爆米花不小心洒了一脸上,心情太好。手机响起,收到他的一条短信: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她回复:我自倾杯,君且随意。

言外之意,就是愿意和他一起出去。

不到三秒钟,她手机屏幕上快速闪出五个字:

开门,我到了。

他竟就在她公寓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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