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 天未曾完全亮,濛濛天光映着雪色素影,唐琢便登上落雁山了。
他身后跟着数十卫士与仆从, 皆沉默地踩着积雪, 沉默地前行。最为首, 跟随唐琢最紧, 是一名身材高大、戴着具青年,名唤“阿”。
这位新来卫士, 一来便成为了侍卫长, 颇得唐二郎信任, 而如今跟随在唐二郎身边人, 只知这人府时便毁了容,是管宫中御医亲自查过, 确认没问题, 又给这人喂了与唐二郎同生共死蛊虫之药,才放心这人留在唐琢身边。
毕竟唐家大公子死, 让人哀伤又心惧。端王府怕唐琢也被那从“秦月夜”叛逃金光御所害。
而阿更多底细, 唐琢身边这些卫士,便不知了。只因阿来端王府后第二日,前一天跟随唐二郎去宋女郎婚宴那些卫士,全都死了干净。
这笔帐, 端王府也推了金光御身上。
如今金光御成为了朝廷江湖两方眼中钉, 两方都急于找他来推卸责任。但这人凭空消失,更让人不安。
那已经是前了。
如今两月过去,唐琢世子之位近乎十拿九稳,虽他父亲还在犹疑,但是端王府并无其他公子。只要唐琢干干净净, 世子之位总会给他。
于是唐琢才有空,领着阿一行人上山,又来探望病重戚映竹。
御医说戚映竹命不久矣,唐琢心恸之余,并不以为——如此病弱女郎,更该嫁给她。他自会好好寻良药续她命,但她若真早逝……至少她活着时候,是他妻子。
唐琢原本唯一惧怕,是戚映竹身边少年时雨。
唐琢几次杀时雨,却实不足,差点被时雨反杀。他心生忌惮,不敢招惹,而——阿他身边了。
当日满天下人都在找金光御报仇,金光御活下来,只能唐琢合作。他武功那般高,唐二郎又如何不忌惮?这人可比时雨还厉害。
幸好有那同生共死药,强迫金光御必须唐琢命命相护,这样唐琢才敢放心留下此人。
唐琢立在雪后院落外,隔着篱笆看院中清寒。他微微一笑:“阿竹妹妹今日大约还未醒,我们等一等。”
身后人不疑,阿目光落在一处,微微停顿。
唐琢从不疑心这人敏锐观察,当即顺着阿目光,走了几步去看。木门外,积雪一夜后凝得更实,有人字迹歪歪扭扭,在雪地上写了几个字:
“我去找治病药,等我。”
唐琢色蓦地寒下,他沉声:“是时雨。”
——阿竹妹妹身边,有这么一笔烂字人,只能是“恶时雨”。
“恶时雨”走了?
唐琢目光闪烁,立时觉得这是自己攻陷戚映竹好机会。他嘱咐身后阿:“把字抹掉。”
阿点头。
唐二郎振振衣袂,这一次,没有了时雨顾忌,他直接推开院门,大摇大摆地去。只是临近女郎闺房门前,唐琢迟疑一下,决定还是要顾忌一下身份。
他温地隔着门:“阿竹妹妹,我来看了。”
他料戚映竹病重昏迷,此时不醒,他便能直接带人,去无所顾忌地把戚映竹抢走,藏起来。
不屋舍中传出几声闷咳,戚映竹那虚弱声音传出:“唐二哥么?稍等。”
唐琢她声音,心间猛喜,不觉一荡,当真话地束袖立在门外,等着女郎梳洗。
他先前那孟浪之行得荒唐,此时为说服戚映竹,怕戚映竹太过刚烈,他自要补救。
而屋中戚映竹撑着气,擦掉眼中落泪,吃地收整自己。她昨夜哭了一整夜,在梦里反复地念那离去少年。她一直着时雨落下那滴泪,心痛如绞……
一夜难眠,此时还不得不应付唐琢。
阿立在院门外,其他卫士两两地站在后,监督着他。几丈外,唐琢柔情蜜意地与戚映竹隔着门帘说话,扮演温情之人。
阿嗤笑。
他知道唐琢他不完全放心,出行必带卫士监督他。唐二郎这般狭隘……但是阿也无所谓。他只是借这个人避难而已,有朝一日,待他伤势养好,待追杀之人慢慢淡了,他自会离开这里。
他是吃了那什么命命相护药,让他不得杀唐琢。但是,唐琢不招惹他,他好端端地杀一个未来王侯做什么?
唐二郎太过小气了。
此时……阿接受任务,去消毁时雨留下字。
挺简单一个任务。
阿垂眸,目光闪烁:小时雨啊……可怜巴巴,喜欢上一个活不了多久人,害得他都不忍心欺负小时雨了。
何况时雨其实因为戚映竹缘故,一直在付金光御一上,稍微游离在外。
相信只要“秦月夜”放弃追杀金光御,时雨是不会主动来杀金光御。
至于“秦月夜”追杀……反正金光御已经消失了,以后也不会出山了。他不会再招惹“秦月夜”杀手,秦随随聪明话,就应该在宋凝婚宴后,彻底从中原撤退,好好经营她杀手楼。
毕竟之前“秦月夜”内斗,杀手楼折损人太多了。不怎么会追杀金光御这种,都需要步清源秦随随亲自出山?
也多亏杀手楼现在人手不足,金光御才有消失机会……接下来几年,“秦月夜”应该都会韬光养晦吧。
阿一边着这些利害关系,一边慢慢地抬脚,漫不经心地用靴子扫雪。他脚下雪挪动间,窸窸窣窣,将地上那行字抹去。
阿做好这些,神色微妙地笑了一下,迈步就跨过木门,入院中。那些偷偷监督他卫士们连忙上前,见地上字迹果被抹干净了,才放下心,头禀告二郎。
主屋前,隔着毡帘,戚映竹轻声细语地、疲惫万分地,推拒唐二郎:“我不与下山,我在山上住清静。”
唐琢哀求:“阿竹妹妹,我都说那日动手动脚,是我情难自禁。世间任何一郎君,喜爱女郎,都是忍不住……我已发誓我不会再那般,为了讨欢心,我都不会去找时雨麻烦,为何还不信我呢?我只带下山,让得好好救治而已。”
戚映竹没揭穿他谎言。谁知道若是这人知晓自己猜出他时雨之间交易,这人会不会铤而走险,直接杀了自己呢?
唐琢心狠手辣,巧言令色,戚映竹已看清。只是碍于他身份,她只能虚与委蛇。
戚映竹道:“时雨会照顾我。”
唐琢一窒。
他容微狰狞,脱口而出:“那么时雨呢?我天未亮就过来找,他人呢?我告诉吧阿竹,他已经抛弃了,不要了!他年纪小小,心性不定,爱一时恨一时,都是很难说。他不像我这般爱了许多年……我只帮。”
阿微微挑眉。
他立在台阶下,隔着毡帘,看不戚映竹身形,但他心里生了兴趣。
其实他从未见过戚映竹庐山真目。他很好奇,一个病得快死了人,该是生多花容月貌,才会让唐二郎发疯这么久,连小时雨都念念不忘,赖在这里这么久?
唐琢已经急躁万分,他沉声:“阿竹妹妹,我是为了好,今日必须跟我下山。”
他手抓住帘子,就要掀开。一道些许戾气少年声音从院门外传来:“住手!敢碰我姐一下,今天谁也别下山!”
唐琢扭头,看是戚星垂气喘吁吁地走过来,身后跟着狐假虎威宣平王府卫士仆从们。
戚星垂沉着脸,瞪着唐琢。这人那天打伤他!不知道他姐做了什么!他醒后闹着要算账,阿父阿母还把他关起来!
他算是看清唐琢真目了。
他之前还嫌弃时雨身份不配映竹姐,但是唐琢相比,时雨做姐夫,简直完美。
戚星垂怒气冲冲地走来:他必要帮戚映竹一把。
他因混账,不是喝酒就是出府打架,不知多少次错过帮映竹姐机会。幸好这一次他乖乖待在府中,时雨昨夜找他、将戚映竹托付给他时候,戚星垂才没有错过。
唐琢戚星垂闹了一通,唐琢恼羞成怒,戚星垂胡搅蛮缠,戚映竹拒绝跟他二人任何一方下山,两人各自不情不愿地看着方下山。
但戚星垂仍有胜利感觉。
因为戚星垂留了仆从照顾姐姐。
唐琢……他一个人都没能留下。
唐琢拂袖离去,铁青着脸,不与戚星垂那个幼稚小孩斗气。但是,他怅若失,今日阿竹说话时虚弱,他心里浮起恐惧感。
唐琢挣扎许久,自己世子之位,再戚映竹身体……他头卫士勉强吩咐两句:“拿些钱财散出去,雇些江湖侠客去天山,看能不能把那九玉莲买下来。”
唐琢喃喃自语:“我若是能救阿竹妹妹命,她就会跟我吧?”
山上,两批人走后,仆从们去收拾屋舍、熬药。
戚映竹郁郁地披衣靠着床榻,怔忡地望着凝乳般窗外雪发呆。一会儿,她便泪水凝凝,但她又擦去眼中泪,下巴靠在膝盖上,抱住自己单薄身子。
她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今早从内舍屋舍门口那几步距离,她都头晕目眩,恶心难受。
之后一天天,恐怕会更糟。
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她念时雨。
但是时雨已经走了。
他是害怕了吧……害怕也正常。他从未有过那般感情,他第一次人就是将死之人,他心生惧怕,转身逃走。
也怪她心生期盼,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拉着他沉沦。
但是……虽有这么多缘故,戚映竹仍念时雨。
他是彻底走了,不再头了么?
她生命最后一段时光,等不来时雨了吧?
她会在这里落寞离世,而时雨躲起来……她再也见不他了。
可是她还是再等一等,她期盼地着,万一时雨不害怕了呢,万一时雨来了呢?
怪她卑鄙,要时雨陪伴。明明说好只眷恋一点儿,明明说好只要能曾经拥有便好,明明说过不让时雨伤心……人却是这么贪心又胆小。
在戚映竹一日日等待又无望时候,少年时雨已经出关,拿着地舆图,混在了去天山路上。
时雨不关心江湖已经半年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很多人赶往天山,都是抢那九玉莲。
天山被天山派所守,天山派九玉莲势在必得。天山派为了避免纷争,给了许多门派钱财利益,只求方将九玉莲让出来。
天山派各大门派,已经将九玉莲默认成了天山之物。
但是那些等着九玉莲救命人、不入大门派武林人士,此不满:
“凭什么说是他们,就是他们?九玉莲只是长在那里,他们天山派是运气好,势划在那里,九玉莲可不是他们。
”他们只大门派商量,怎么,其他江湖儿女,都是死人?他们有跟我们商量过么?老子还等着拿九玉莲救我哥命,谁跟他们商量!”
也有江湖人士唉声叹气:
“其实他们也不容易。他们天山派要那九玉莲,说是为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本是习武天才,是被天山派看好未来栋梁。但是那孩子有一次偷练不该练武功,走火入魔,那些人花了很大气保住那孩子命,但孩子手上筋骨全断了,还落下了一身毛病,整天病歪歪躺在床上,说活不过十岁……天山派要九玉莲,救那孩子命。
“那孩子还是天山派掌门早死弟弟留给掌门。为了不让人说道,不得给那孩子治病么?”
篝火边,一群没有门派武林人士说得唾沫横飞。时雨沉默地与他们坐在一起,他用兜帽罩着脸,似乎他们说话没兴趣。
众人发愁后,又一起摩拳擦掌:“兄弟们,不如咱们结伴而行,一起办法,先拿那九玉莲?拿后怎么分,咱们之后再商量?”
时雨将兜帽掩得更深,他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等他们得了宝物,整个江湖都会被搅来抢。
那群乌合之众却就此立誓,成立盟会,共夺九玉莲。
一人发现有个少年抱着一把黑色伞,沉默地坐在旁边,无动于衷,忍不住推推时雨:“小兄弟,也加入我们么?”
时雨瞥他们一眼:“我不死人合作。”
众人大愕,又容涨红,几人拿着武器就凶悍站起:“是何意?!”
时雨站起来,斗篷微扬,他抱着伞无表情地看他们,离开这里。他这幅模样,更加激怒人。受不得激人在时雨擦肩走过时出掌堵截,但手掌未碰少年衣角,便见少年黑色斗篷轻扬,刷一下,少年手中黑伞撑开。
数十暗器飞针,向八方偷袭者杀去。
登时间,地上倒了一片,呜呼哀哉。没敢动手江湖人士们相觑,心生惧意,强笑道:“少侠好身手,是何门派?”
时雨不理会任何搭讪。
他撑伞而走,地上躺着一人愤愤不平道:“就是仗着有个好兵器而已——”
他眼馋地看着时雨黑伞,而其他稍厉害些江湖人,已经不忍看了:兄弟,少说两句吧。们这么多人堵那少年,那少年撑伞瞬间,那反应多快……那样子,看着是只靠一把伞么?
那少年分明有好身手,只是不他们动手,耗费体而已。
时雨漆黑眼睛,看向地上躺着多话之人。那人一个凛,便见前一闪,时雨瞬移般出现在他前。这人心里骇,猛地跳起要躲,却被时雨一脚踹下去,靴子稳稳地压在这人喉咙上。
这阴狠……其他人求饶:“少侠饶命!”
时雨淡声:“央央病了,我不杀太多人,我要给她积福。们全都跪下,给央央祈福,念够一百遍,就能活命。”
众人:“……”
时雨垂目:“不愿意么?”
他语气分明没什么起伏,这群乌合之众已经连忙点头:“愿意,愿意。”
——这少侠底是谁啊?
谁又他妈是央央啊?
深夜林间,诡异地跪着十数人,可笑无比地大声祈福,胡乱地说着吉祥话。
他们悲愤地讨好着这少年,却见这少年并不监督他们。他坐在树梢上,慢看天上星辰,颊畔被冷风吹拂。
待下古怪行为结束后,时雨跳下树后,问他们:“那个九玉莲,什么时候会开花?”
众人被折腾得快疯,赶紧答:“我们有在天山内应,说那花腊月才会开。但现在天山派已经把那里都围堵起来了,普通人很难去啊……”
时雨若有所,他看向这些人。
这些人后退一步:“、又要干嘛?”
时雨看着他们:“们总归要死,不如替我做,当我手下,打探一下九玉莲。”
众人:“……”
——原来这人,一直把他们都当死人看待么?奇耻大辱,大丈夫谁能忍?!
而……他们打不过时雨,只能忍了。
过了十日,戚映竹觉得时雨果真不会来了。
她又开始咳血,开始整日昏迷,这让她惧怕无比。当戚诗瑛别别扭扭地来看戚映竹时,好不容易赶上戚映竹不昏迷时候。
戚映竹求她:“让那御医,给我开一些虎狼之药吧。我不整日缠绵病榻,整日昏迷。旁人来我也不知,旁人走我依不知。这般日子太痛苦了,我能下地走路,像正常人一般。”
戚诗瑛:“怎么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现在这样,还能活一年多呢。御医说养好,一年半两年都有可能……要是吃那什么药,寿命也就半年了。还有这么找死?”
戚映竹轻声:“不知道缠绵病榻有多苦,只要能像正常人一般,半年寿命,我已知足。”
戚诗瑛一窒。
她说:“不等时雨了么?”
戚映竹别过脸,道:“他不会来了。”
见戚映竹目有哀意,戚诗瑛头一下子痛了。她犹犹豫豫,不敢答应戚映竹。但是戚映竹格外恳切地求她:
“诗瑛,我亲身父母,是怎样人呢?”
戚诗瑛微怔,她容有些僵,别过脸。
戚诗瑛硬邦邦道:“我不知道。阿母……养母生下没多久就死了,阿父……养父也没活几年。我是吃百家饭长大,我早忘了父母了。”
戚映竹低着头:“我这一生,龟缩于京城,去过最远地方,也不过是京城外落雁山。昔日时雨总说服我,带我走。我又期望,又知道自己走不了……而今他已经走了,我才走得远一些,能够离他近一些。”
她微微仰脸,日头映着她莹雪般近乎透脸颊。
清风吹徐,戚映竹像是一道即将散去月光:
“我看一看我父母曾经住过地方。我我出生地方……若是我走了,我希望能死在我父母身边。我从未见过他们一眼,但来,他们应该是极好人。我没有缘分与他们做父母子女,但望若有下一世,能够见他们。
“诗瑛,觉得人会有来世么?我希望有。我这一生……我不太喜欢。我要好一点人生。我其实不羡慕侯府生活,我本就应只是一个乡野丫头而已。乡野丫头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父母,他们会庇护我吧?”
戚诗瑛静静地看着戚映竹。
她她幼年,养父还没有死时候,风雨敲窗,养父将她护在怀里……戚诗瑛眼中泪落下,她又苦涩一笑,别过头。
戚映竹轻声:“……那样话,不知道还能不能见时雨。可是他会受很多伤,说不定,他有一次受伤,就会倒在我家门下。我一定会救他……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啊。”
戚诗瑛脱口而出:“别说了!”
她身子颤抖,说不出话,跑出屋子。
戚诗瑛底答应了替戚映竹向御医说情。
宣平侯府是不同意戚映竹用虎狼之药,他们认为病歪歪地躺着,也比只有半年寿命好。但是戚诗瑛瞒下了他们。
戚诗瑛觉得:反正我就是恶人。我害死戚映竹命,让她少活那么长时间,是因为我本来就讨厌她。我这种恶人,需要跟别人说理由么?
十日后,时雨入天山地段时候,戚映竹收拾包袱,关闭屋舍门窗,准备离开这里。
她推开门要走,见戚诗瑛竟一身劲衣打扮,牵着一匹马,等在门外。
戚映竹愕。
戚诗瑛冷冷看她一眼,恶狠狠道:“不是要葬在父母身边么?养父养母墓知道在哪里么?快点,我等着埋呢。”
戚映竹望着她,微微一笑:“诗瑛,谢谢。”
戚映竹不安地问:“养父养母不管么?”
戚诗瑛嗤笑:“他们觉得愧我,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不一样。”
戚诗瑛不耐烦地催促她快一点:“现在身体正常人也差不多了,别柔柔弱弱地跟我装可怜。我告诉,我从来不吃这套,我看那病歪歪样子就烦。”
戚映竹低低应一声。
山间雪已消,景物枯荣,自有天象。
戚映竹最后头,望一眼自己住了半年地方。她轻轻叹气,要掩木门时,垂头,目光微微一动。
戚诗瑛:“又怎么了?怎么这么多麻烦儿?!”
戚映竹柔声:“诗瑛,看,这地上是不是有字。”
戚诗瑛一“字”,头就疼,她警惕万分:“是要说我不识字么?”
戚映竹蹲下去,用帕子擦去落叶尘埃,土地上,便映出一道极浅字:
“我去找治病药,等我。”
戚映竹怔忡。
时雨武功高强,便是他一手字再烂,他笔迹入木分。雪能够擦掉,雪下地,却擦不掉。
不知道阿为什么没有擦掉这行字。
但是戚映竹蹲在地上,看了。
她抬头,怀着复杂心情,笑又落泪:“诗瑛,时雨没有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