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常青初入水时不免惊慌失措,连喝了几大口水,待得这几口水喝之后,头脑反而清晰,静下心来仔细感知水流动向。
但这山洪暴烈无序,宋常青在水中又被冲得晕头转向,哪里还能找到方向。
宋常青被水浪冲来荡去,数度碰上山壁大石,幸好内力有成,自会保护身体,虽是疼痛不已,却没有受伤;但胸中一口气再也憋不住,只想探出头去吸一口气,却哪里能够?只觉肺中积聚着的一股浊气数度上冲,要从口鼻中呼了出来,不由又呛了几口水。
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东灵子提过一门减弱呼吸的功法,称之为龟息功,以前觉得没有用处,并没去修习。现在生死关头,描述龟息功法的文字一字一句顿时浮现在脑中,他依照文字所述运行功力,立时内气绵绵,胸腔的压力减轻不少。
要知道他冲破玄关,内力在体内运行无不如意,这些内力运行法子自是拈来即会。宋常青运起龟息功,性命暂时无忧,不一会便发觉水流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其实最后还是汇集在一个方向而去。
他眼前黑压压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也不去管朝何处而去,只是凝神注意身旁随水冲来的树枝泥块,还有前方左右的山壁尖石。‘嗡’一声,宋常青只觉眼冒金星,头已撞在山壁上。
这一下来势太急,宋常青真气顿时不纯,立时又呛了几口水,连忙伸手抓住石壁,稳住身形,左右仔细一摸,都是坚硬的山石,似乎是一处匝道。
他心中想道:“似乎是那条暗河的河道,这水不知流到什么地方,如是流到地底或是这河道过长,那真是有死无生。”心中焦急,便想抓住石壁逆流而上,水势汹汹,哪里回得去?他若只是稳住身体不被水流冲走还办得到,这一想往回,手一松,立时被激流冲得更远。
宋常青两手疾拍,减缓身体急速,突然手一痛,碰上一块凸出的石头,宋常青心中一喜,反手抓住,立稳身体之后慢慢把头探出水面连吸几口空气,只觉生平从未呼吸过如此清醇的空气。
在石壁上不知待了多久,宋常青慢慢感觉手指就像要断了一般,浑身酸痛,水的冲力也似乎越来越大,眼看手就要抓不住了。
他苦笑着自语道:“武功练得再厉害,碰上这自然之威,那有什么用?看来老天爷真的放我不过,给我点甜头,复又把我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正思忖间猛然觉得腰间剧痛,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中,一惊之下,手不由松开,即被激流卷走。
他已有经验,倒也不慌乱,立时把呼吸转为龟息,随着水流往前直冲,一路上被两旁乱石刮得伤痕累累那也不必细说。
宋常青正在水中起起伏伏间,仿佛看见前面有亮光一闪,又惊又喜,待得再次浮出水面时,已清清楚楚看见前面的光亮,口中不由欢呼一声,却被水呛得咳嗽连连。当下集中精力,减缓前冲速度,慢慢向着亮光漂去;越是接近,只听外面轰隆隆的声响越重,心想:“这下可要注意了,要不一冲出去,外面是万丈深渊,岂不是功亏一篑。”
到了亮光处,是一个小小的洞穴,刚好容纳一个人出入,宋常青扒住石壁上凸出的地方,小小心心往外看,却见外面茫茫一片水花,声音震耳欲聋,似乎是条瀑布从高处落到此处。
他从瀑布流水缝隙间看出去,此时已是天色大明,宋常青在这水中竟待了半夜。
外边似乎是个水潭;当下内力运转护住全身,往外一冲,落入水潭之中,其间掠过瀑布时,被水流打得身上浑身生痛。
此时在潭中水势已是极缓,宋常青和王大通一起落入那大河之后,一直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去学什么游泳,但昨夜在水中挣扎一夜,那水流之急、形式之险和这潭中自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在潭中缓缓而行,当真便犹如仙境圣地一般。宋常青虽不会游泳,但手足划动,居然也慢慢漂动,他双手一拍,头探出水面找准岸边位置后,又沉入水中向着岸边游动,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眼前景象颇为熟悉。
他又探出头看了一眼,看见潭边那块大石头,这石头他在上面坐了千百次,自是熟悉无比。
宋常青欣喜若狂,心中大叫道:“我还道怎么这般眼熟,原来那暗河流出的水是流到这个潭中,以前倒未曾注意到瀑布底下有个小洞,那些怪鱼怎么从来没在这潭中见过?”
每年春季涨水时,那暗河中怪鱼便无影无踪,待水退后,鱼又出来了,宋常青有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宋常青来到潭边,爬上了岸,躲在大石头后把身上的水随便拧了下,只见全身上下被刮的一道道深深的伤痕,被水浸泡得白生生的,想起昨晚之事,恍如两世为人。
他张开嘴便欲大叫老和尚,猛然想道:“先不忙让他知道,偷偷过去给他个惊喜,他见到我的伤好了,心中一定非常高兴。”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衣服本就破旧,在水中东拉西刮,破得更不成样子;苦笑了一下,稍稍把衣物整理了一下,正想往老和尚住的地方走去。
突听有人大声说道:“张将军,你武功虽然高明,但谈到天下第一,对天下英雄不免有些轻视。”
宋常青听这人声音不是无暇和尚的,微觉奇怪,忖道:“怎么这山上还有别人?”他和老和尚在山上待了七年,从未有旁人来寻访过。
老和尚声音缓缓响起:“出家人四大皆空,张将军三字休得再提,至于这天下第一这个称号,那是朝廷弄出的阴谋诡计,你若当真,不免中了朱皇帝的圈套。”
另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咱们自知武艺低微,绝不是张将军的敌手,对天下第一的称号更不敢有半点觊觎,只是义之所至,却不得不领教一下张将军的绝世神功。”
宋常青心道:“这些人似乎来意不善,且看老和尚如何对付。”无暇还未说话,另一个人接口道:“我们兄弟六人虽是小角色,但向来立身甚正,得江湖中朋友抬爱,称我们为‘川中六侠’;对这侠字,咱们一直颇感惭愧,觉得名不副实;这天下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五弟刘聚德不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竟让张将军把他右臂给打折,虽是勉强医好,终究比不上昔日,一身武功所剩不到原来四层;还请张将军明言以解我兄弟心中疑窦。”
宋常青偷偷从石后探出头看了一眼,只见无暇和尚站在卧房门口那棵大槐树下,他身旁围了五个人,一个矮胖子手中拿着把厚背金刀,一个文士打扮的人摇着把折扇,另外三人两人提剑,一人空手。
宋常青看了几眼,怕他们发现,把头缩了回来,想道:“唉,老和尚的精神气色可比不上以前。”他缩头回来之际看见老和尚摇了摇头道:“我不知你们所说的是谁,或许也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只听有人‘哼’了一声,似乎颇为恼怒,说道:“五弟虽名利蒙心,不自量力找你比武,但比武不胜也不至于致人残废。”
老和尚哈哈大笑一阵,笑声中运起了内力,直震得众人耳边嗡嗡作响,猛然间停下喝道:“有什么指教快请吧,婆婆妈妈这么多话干甚,躲在潭边石头后的那位仁兄一并出来吧,藏藏匿匿算什么好汉。”
宋常青吃了一惊,忖道:“老和尚好强的耳力,水声如此之大,还是让他发现了。”
川中六侠齐往潭边望了过来,那矮胖子嘟哝道:“哪有……”一句话未完,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之人从大石后闪出,但见他衣服又短又小,和身体极是不般配,长发遮脸,看不出多大年龄。
老和尚朗声道:“这位兄台如是来找老和尚争那天下第一的虚名,且等上一等,让我和这五位把事情了结之后吧;如是来帮这五位助拳的,那就一起上吧。”
川中六侠中书生踏上一步,沉声道:“阁下何人?”意思自然表明宋常青和他们无关。
宋常青已走到他们面前,闻此一问,道:“我……我……”他在洞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平日自言自语也常常说话,但毕竟许久未和人接触,一急之下,话音不由模糊不清。
书生却是认为他不愿表明身份,拱了拱手道:“各人自扫门前血,别管他人瓦上霜。”意思叫他别多管闲事。
宋常青不再理他,几大步走到老和尚旁边,对老和尚道:“和尚公公,你可好啊!”这句话他每日在心中不知想了多少遍,只待一出洞便要对老和尚说,居然说毫不含糊。
老和尚不由一愣,只觉眼前之人对他亲热之意出于至诚,但自己好像并不认识他。那矮胖子叫道:“我们有正事要办,快快闪开。”‘呼’一刀向宋常青后脑劈了过来,余下四人皆呼道:“不可。”却是不及阻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