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大门口已经清楚干净。
老大又把所有人集中到厂门外，对“家属”们说：“合理要求，随时可谈。无理取闹，堵门撒泼，先问问我们这些人，同意不同意！”
上百人怒目而视。
家属方不过二十几个人，双方对比悬殊，根本不成比例——这种阵势非常震撼！
之后三天，老大安排一批年轻职工，就在厂门口每天值守，有不正常举动者，强硬架走，不得靠近……
“家属”终于怕了！开始联系和解……
这件事的处理让我对老大有了新的认识。
他和老万是大学同学，比老万小一岁。一众高层里，老万几乎跟谁都当面翻过脸，唯独对老大和和气气！
并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老大为人稳重，做事慎重，最大的特点不出诳语！平日里玩笑话都很少。
无论对老万还是其他人，他的态度一样谦恭礼貌，很少给别人办难堪。
但这次堵门事件的处理，让全厂人都认识到他外表谦虚，骨子里强势的另一面！
事情过后我有一天问过他，为什么突然站出来，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
老大笑笑说：“凡事要师出有名。
被堵了那么久，让所有人心生不安，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事。对方拿大伙儿的同情一味无理取闹，早就引起公愤，失道在先。
事情如果不尽快了结，她们不仅落不到好处，还会把情况弄得更糟。
老万又特别注重面子。他提出方案，却得不到响应，所有人都会跟着吃瘪，这一点毫无疑问。
我是他唯一的同学。又被他指定处理此事，站出来情理之中。
说是莽撞也好，义气也好，那一会儿已经顾不上考虑太多。”
事情最终由老大主持，给对方按标准之外，多补了10%。对方很是满意。
老万有言在先，也没多说什么。但转回头却牢骚满腹，背地里对老大恶语相加。
有一次开市场专题会，人数不多，老万临时参加。会上我谈了自己的想法，老万很感兴趣，单独约我谈话。
正聊着市场产品的事呢，他突然问了我一句，“你觉得于总这人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还未作答，老万已经自言自语，“于建斌，太老好好！拿着我的钱，买个人人情！这叫什么？叫吃里扒外……”之后竟冒出一串脏话！
我听得目瞪口呆！
慢慢我才听出，原来他对事情处理结果并不满意。不仅对家属多补的部分不愿意，而且对内补助也有意见。——老大对参与清场的所有员工发了一笔补助！
我没听见老万谈关于老大的其他事情。
仅仅因为这些，老万便大放厥词……
我很为老大鸣不平！
等到有一天老大又和我聊天，说起他准备离开老万时，我出于义愤，毫不犹豫表态跟随。并说了老万对他背后不满的事。
老大道：“我早就听说了。他不只是给你说了，给好几个人都透漏过类似的意思！”
“是故意的？你当初可是按他指示处理的。”
老大没有回答，却悠悠地叹了口气，“兄弟之间缘分尽了。”
两个月后，老大正式离职，然后我们这帮人也追随而出……
车子出市向前行驶，前方已经看见老万的厂区大门。老大一路不发一言，却精神炯炯。
等到厂子门口，老大道：“车不进去，停在大门外。”
我依言点头。看得出老大重回故地也有些感触，下车步行进大门时，他停下来往四周缓缓凝视了一大圈。
“离开这地方已经两年了。怎么说，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司马，今天我们不和他争执。注意控制情绪！”
我郑重点头。
“谈判的结果希望不大。但我必须要和他再谈一次。好歹兄弟一场过。他这个人从不吃亏！这么多年就算在杜娟这里栽个跟头！他认为是被杜娟耍了，因此出离愤怒。
对这种情绪我理解，但不接受。
他太在乎自己的感受，妄想着让杜娟一直不明不白地追随他，根本忽略了杜娟的感受，没有丝毫公平！
这次又不择手段，把你牵扯了进去。今天让你跟着，是因为你更无辜！我想让他有点压力。等会儿你不要随便发言，他明白啥意思！”
我点头应诺。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在琢磨老万和杜妖精的事。
我对今天的会面，既愤愤不平又无比好奇！
当年的杜妖精对困境里的小万慷慨解囊，我很佩服她那种纯洁的善良初衷。
一个刚上班的小姑娘，有那么点积蓄该是全部家当！这么果断地倾囊而出，仅仅是出于一种善良！——是的！我确信那时的杜妖精根本不会有其他想法！
这只说明杜妖精本性里就有很重的狭义之气！可惜完全看错了对象！
这次她要为新希望动用自己那笔辛苦钱，在她是理所应当的事。但依照老万一毛不拔的个性，动了这笔钱就是割肉！而且割的是心尖子上的肉！
老大所说希望渺茫，应该不会有任何意外……
我为杜妖精深感不值，也对老万更为不耻。
一个人前光辉高大，而且身价不菲的所谓“高端人士”，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不堪言说的另一面！
社会上曾流传过“原罪”的说法，意思是成名之前的大佬们都或多或少触碰过“灰色地带”，从而完成初始阶段的原始积累。
难道这些成名日久的所谓“大老板”，都是这么不择手段才发迹的么？
老万这种的绝情自私，称不上“罪”，但绝对该被送上“道德法庭”。他与郑老板的出尔反尔，不过是半斤对八两。
想起他当年他四处碰壁，忍气吃瘪的场面，我更感觉好笑无比。
听老大说，被劝退待岗的小万无事可干，人事科的人说，要不你自己联系单位吧。联系好，我们开调令。
小万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来，好像仓库需要人，便觍着脸去找管仓库的主管。
仓库主管直接说：“小万啊！不是我不给你安排。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来了，就会有别人下来。
他们不是你，除了干这个，啥都干不成。
可是你不一样，厂里那么多岗位，你可以随便挑着干！当个车间主任都不在话下……”
老万羞愧不已，挨挨挤挤说当个打扫卫生的工人都行，只要有个岗位。
人家仍是客气地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