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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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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八日,晴。

宜嫁娶、纳采、订盟、祭祀、出行。忌入宅、上梁、入殓、盖屋、探病。

在这良成吉日中,婚礼照常进行。

整个金公馆,都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当中。

类似金家这样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大家族,红白喜事都是依照封建风俗进行的。虽然现在是末世,是新的纪年,但是这些都不是金家要考虑的。对于“家长会”的十一个老人来说,在这样一个惨淡的时期,举办一场甚大的婚礼,可以给困境中的金家冲冲喜。且,只要把高琳控制在手中,就放心的控制高家,更本不用担心高天会乱来。高天对于妹妹的宝贝是众所周知的。

因为是古制,婚礼中自然有各种的繁琐的步骤,难以一一表述。但是引人注意的是,今日金家代理家主金锋铄大婚,连金家的对手江家都派了人来,而且不是一般人,乃是江家之中的实至名归的第二号巨头,江三少爷。以及江家一号巨头的贴身侍女江婕。这两人的到来,无疑是油锅里泼下了一盆水,场面登时热闹起来。

“竟然是江三少爷啊!我想到了江家一定会派人来,但是我没想到居然是派他来,江家这是什么意思啊?正是令人难以捉摸。”

“对啊,不是说江三少爷和‘那位’一起去那个什么八号基地了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江三少对金大少,这下有的好戏了。”

“这你就错了,其实这个金家代理家主,却是实实在在的金二少。”

“哦?这话怎么说的?难道这代理家主还有个哥哥不成?”

“嘿嘿,这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然而,随着管家的通报,混乱吵杂也仅仅是持续了一分钟不到而已,然后,整个院子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屏气凝神,都拉长着脖子,视线做着江少宫和江婕的移动而移动,直到江少宫和江婕走到金锋铄的面前。

“恭喜。”江少宫伸出手,含笑的对着金锋铄极其平淡的笑道。

“谢谢。”金锋铄嘴角抽搐一下,深深的看着江少宫,才挤出两个字,然后亲自接受了江婕递上来的礼盒。

没用唇枪舌剑,没有相互攻讦,惜字如金到多几个字都不愿意讲,甚至连一丝丝的火药味都没用,两人都是只说了两个字,相握的手也是一握即松,然后就分开了。这让等着看大戏的宾客们大失所望,都搞不懂这两个到底怎么回事。而有些人则一想就想明白了。到了金锋铄和江少宫这样的层次,以及从两家之间的错综复杂的纠葛来说,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多余的,相互诋毁攻讦反而会自掉身价。倒不如像这样没营养的问候,反而是正常合理的。当然,也可以从这四个背台词一样的字中看出,金江两家的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以前还有中央来节制一下两家,现在到了末世,又还有谁能够充作那个“和事老”?

分开之后,自有精明的侍者安排江少宫和江婕入座,这些都不用金锋铄来操心,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接待一些辈分最高的几个老人和几个特殊的人。而此时,差不多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婚礼也就可以开始了。但是,却还缺少两个婚礼当中最为重要的两个人——高堂!

“我爸妈呢?”金锋铄拉过一身管家服的干瘦老者,有些焦急有些不满的问到。

老管家看了金锋铄一眼,目光有些闪躲,犹犹豫豫的不

说话。

“还是不愿意来吗?”金锋铄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子大婚,作为“高堂”的父母居然不愿参加,可见此时金锋铄心里是百般不是滋味了。

老管家说:“夫人有些不适,所以就……”

没有比这个更差劲的借口了!

金锋铄用力的咬着牙,心里非常清楚,父亲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在想金锋铄表达心中的不满而已,同时也非常坚决的表示,不愿意参加他的婚礼。

说到底,还是父亲不认可他金锋铄啊……

“父亲现在在哪?”

“……老爷在听雨轩。夫人也在。其实夫人的意思是,让二爷充作高堂……”

“你去招呼客人吧。”金锋铄英俊的脸此时阴沉的就要滴出水来,甩出一句话就朝着听雨轩的方向走去,步子是跨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此时距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然而婚礼上最为重要的两个人却迟迟不出现。金锋铄此时的心情,用火烧火热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了——今日,可以说是自己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日子啊!

天下,哪有这样做父母的!?

金锋铄心中怒吼呐喊着!

在离开众人的视线后,直接就是狂奔起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听雨轩去!

“爸!爸!!”还未到听雨轩,金锋铄就大声的喊了出来,推门而入后,根本无暇欣赏听雨轩中茵茵绿意,小桥流水的景致,直接就喊道:“爸,你在哪?你快出来啊!”

推开书房的门,入眼便是一个高高瘦瘦,面容和金锋铄有几分相似的儒雅中年人正在挥毫泼墨,弄得满屋子都在飘逸这墨香。这个中年人,如果不看他的满头花白的头发和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沧桑,大概都会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年纪不过三十的人。但是事实上,他却是已经年过半百了。

岁月磨砺了他的风骨,但是却没有在他的身体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此人,正是金家过去的掌权人,也同样是金锋铄,金锋铄的生身父亲,金刚。

金锋铄见金刚还在悠闲自在的写着字,身上穿的却是一般的居家服饰。而不远处的案几上,却静静的摆放在着一套光鲜的古式华服,显然是为了今日婚礼准备的。显然,金刚根本就没有去参加金锋铄婚礼的意思。

还不等金锋铄开口,金刚边书写这王羲之的《兰亭序》,头也不抬的说:“你走吧。我是不会去的。如果非得有个人去,就叫你二叔二婶去吧。别来打扰我写字。写字需要心静,气和,意守,神凝。你在这里,我写不好字。”

金锋铄脸色瞬间涨红,浑身都激动的颤抖着,大声的喝问道:“为什么!?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我可是你的儿子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我人生中最最重要的日子。你才是我爸,不是二叔!天下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啊!?”

笔尖一顿,继续回毫,“铄儿,就当爸爸对不起你吧。你别往心里去。有你二叔在,也是一样的。早在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了,如果你娶的是那个女人,我就不去参加你的婚礼。你爸我的性格你应该知道。所以,你走吧。”

金锋铄大声问道:“高琳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和妈妈都不喜欢她,为什么!?而且,就算你们不喜欢她,但是今天是你们儿子结婚的日子啊。你们这样

做,在那么多宾客面前,你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他们会怎么看到我们金家?爸,算我求你,行吗?”

金刚挺起身,静静的看着书桌上的《兰亭序》,摇了摇头,显然对它非常的不满意,“没所谓了。反正,再过不久,或许就是明天,或许就是后天,金家就没有了,别人怎么看带我们金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是这样的话,又是这样的话!?”金锋铄激动的大吼大叫,“到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娶一个女人罢了,为什么你和妈妈都说金家要灭亡呢?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就连‘长老会’都同意的事情,为什么你和妈妈就会这么固执呢?到底为什么,你们说清楚啊!”然后,金锋铄就好像恍然大悟一样,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在你们眼里,我始终都比不过金锋铭那个懦夫,是不是?他现在都可能已经死了,你们还念着他!我呢?我在哪里?我也是你们的儿子啊,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哪里不如!?爸,我求你了,和我走吧。”

金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他是哥哥……你怎么能够这么咒他。”

金锋铄神情一窒。

“我知道,你一直以铭儿作为榜样,目标,你一直希望超越他,你所做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清楚的很。而实际上,你也非常的优秀,单单从父子的角度来说,我对你很满意。你和铭儿,都是我的儿子,可以说,我在你身上付出的爱,要比在铭儿身上付出的多的多。”金刚声音非常轻柔,就像一个教诲儿子的慈父,但是随即,他的气势便变了,变的磅礴,凝重,丹凤眼微微眯起,说不出的威严,“但是,在做人方面,特别是做为我金家的男人,你根本无法和你的哥哥相比。从你的身上,我并没有感受到一丝金家男人该有的样子。这就是为什么,我对你和蔼可亲,对铭儿却加倍严厉的原因。我希望将他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上位者,让他肩负起我们整个金家的重担,让传出一百多年的金家,继续传承,甚至再次辉煌。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轻轻的一叹,却重逾万斤。

“而看看现在的你?当初我就不让你做什么代理家主,你偏偏不听。不让你与邹庸合作,你也不听。让你接触和高家的主仆关系,你也不愿意。你自己想想,你所做的这些事,有哪一件是真正的为了金家着想,而不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甚至和高琳结合这件事上,也仅仅是因为你爱她,你便娶她。不也不用否认了,虽然你和高天交易,以让你坐上真正的家主,并到时候解除与高家的主仆关系为条件,说是交易,其实你心里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既想要江上,又想要美人,偏偏你有没这个能力魄力,谋算。儿子,你是我儿子,天底下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了。你走吧。我只是,不想亲眼看着金家毁灭。”

“……呵呵,呵呵,金锋铭,金锋铭,你们的眼里,永远都只用金锋铭!没错!我就是要证明,他金锋铭,不如我金锋铄!爸,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更要证明给你们看!我会让你看到的,金家,会在我金锋铄的手上,再次辉煌,再次腾飞。我发誓,我一定让你亲眼看见!!”说完,金锋铄就疯狂的跑离听雨轩。

“唉……”金刚摇头一叹,继续低头写字,喃喃自语,“但愿,明年的今天,有人会给我烧些纸钱……”

书房边上的一间屋子里,一个美丽的夫人掩面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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