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了,你可能听不懂我在讲什么。”陈戾直起身子,在地上将皮鞋根蹭了几下。
“不过也不重要了,之所以会让惠改利去杀你,是因为我真的不舍得杀你啊。”
“虽然真的很不想承认,但我确实还是很爱你,你一直是我的软肋。”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体会着这种揪心的折磨,这种折磨常人很难感同身受。”
陈戾神情享受,双手紧握高举,昂起头沉醉到。
“就是那种下命杀掉自己最心爱的人,那种感受。”
“只要我这次杀掉你,从此之后,世间我陈戾便无敌。”
一脸陶醉的陈戾右手陡然刺出,捏住跪坐在地下一言不发满眼怨恨刘雪的咽喉。
“你知道,这世间哪种人才是无敌的吗?”
“是一人抵千骑的剑客?”
“是一声令下可屠一城的将军?”
“是位于朝堂掌握天下命脉的权臣?”
“还是富可敌国流传千年的世家家主?”
“不,都不是。”
“剑客难抵万人。”
“将军难抵大敌。”
“权臣难抵规则。”
“家主难抵世俗。”
“这世间最强大的人是一个没有软肋,没有死穴,没有后忧,不顾自身性命的匹夫。”
“不可敌,不可阻,不可拦。”
陈戾停顿了一下松开手,眼神涣散,显得有些有点无助的站在原地:“二狗,我有跟你讲过我父亲的故事吗?”
“讲过一点。”此时的二狗低眉顺眼应声,不敢有任何大的动作,跟陈戾这么久,他十分清楚自己应该什么时候保持一个乖孩子,什么时候可以稍微跳腾一下。
故事这两个字眼已经深深刺到二狗的最高红色警戒线了,这两个字眼从陈戾嘴里出来,那么故事的结局肯定是要是死人的。
如果此时不安分一点,很有可能自己就是这个故事结局的死人。
“我父亲是个个子不是很高的一个传统男人,他在外面人缘很好,基本上跟他接触的人都很喜欢他。”
“但是回到家之后,迎接他的便是日复一日持续数十年的辱骂,牢骚,甚至虐待。”
“是的,虐待,我一向用词很精准。”
“有一次我父亲第一次尝试去做生意,进了一批西瓜去摆地摊,然而卖了一天一个都没有卖出去,最后在收摊的时候全都送给了一个路过的朋友。”
“于是他收获了来自朋友的赞美,以及背上多了来自妻子刺的一百多个针孔。”
“我当时就趴在门缝里看着,并不敢出去阻拦或者是劝说,因为我背上的针眼正在刺痛还没有愈合,我并不想再多一些针眼。”
“你知道的,如果一个男人没有钱,无论这个男人身上有多少优点,都会被贬的一文不值,只配睡在猪圈里的老母猪肚子身旁。”
“你知道那种被针刺进身体的感觉吗。”陈戾拍了拍在旁边底下眼帘,面部毫无表情身躯僵硬的二狗,没等其回答,眼神涣散继续开口道。
“那种感觉很奇特,真的很奇特。”
“疼痛感远远没有棍棒敲击在身上强烈,但是恐惧感却远远不是棍棒可相比的。”
“浑身汗毛竖立,清晰的感受着针尖慢慢的靠近自己的身体,身体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针尖刺开一般。”
“刺开皮肉,慢慢的插进躯体内,脑子里的全部神经都集中在那一块区域。”
“只有很少很少的的血迹会从针孔渗出来,并不会影响第二天的正常生活,只有在偶尔碰到伤口的时候,才会被迫回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怎看起来愁眉苦脸的。”陈戾双手捏住二狗的嘴角,在其脸上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平时是怎么发泄自己的情绪呢。”
二狗带着这幅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深处藏着恐惧,声音强行镇定:“我一般会主动跟狱友挑事,打一架,无论输赢,打一架过后,情绪就发泄的差不多了。”
“是啊,打架是最容易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啊。”陈戾双手在二狗头发上揉搓着,陷入回忆声音喃喃道。
“我父亲也是这样想的。”
“于是当我目睹我父亲被他妻子在后背上扎了数百个针眼后,我那可爱的父亲便走向我的房间推门而入。”
“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双粗糙的手抓住脚踝提提了起来,随后被扔向屋内天花板,随后在地心引力的作用掉落到床上。”
“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种我会飞了的错觉。”陈戾挥动着双手在原地蹦跳着像个滑稽的鸭子。
然而在场上的所有人,没一个人敢笑出声。
“那时候我多大了来着,是9岁还是8岁来着,过去了太久了,有点记不清了。”陈戾满是懊恼的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但我记得那天是我生日。”
“那天放学后,我没有在路上逗留丝毫,背起书包就往家里跑,没有去看同学们玩弹珠子,也没有去看广场上的人在打沙包。”
“我本来是满怀期待的冲回家准备迎接生日蛋糕的。”
陈戾突兀的沉默了下来,眼神里藏着掩饰不住的低落。
广场上一下子变得沉默了起来,二狗等人自然知道陈戾那句没有说出来的下文是什么。
“这就是我父亲,一个敢与挥斧斩妻子,却碍于世俗不敢离婚。”
“一个敢跳楼,却不敢鼓起勇气面对末世的男人。”
沉默了一会儿的陈戾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突兀的嘴角咧开笑了起来。
“铛铛铛,故事反转来了。”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那天生日没有收到礼物,你们猜错了,我收到了一块巧克力。不是那种劣质巧克力,是那种只有一小块就敢卖十几块钱的高档德芙巧克力。”
“在我那可爱的父亲,将我扔向天花板随着地心引力自由落地之后。我父亲坐在地上双手抱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出屋。”
“当他再次进屋的时候,从背包里面掏出了一块巧克力递给我。”
一个**着上半身,后背带有血迹的中年男人手里握着一块巧克力,递给了一个只穿着裤衩浑身血迹满眼恐惧的男孩。
说了句。
“生日快乐,阿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