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优与秦默进入镜界里层时,环保局其他人也重新攻入邪恶巢穴,压制住地狱众鬼,准备抽出人手跟上周优二人。
但也就在埃弗里用水晶球碎片隔绝秦默残剑与地狱之力沟通的同时,一道凶恶狂暴的意念自地狱通道中喷薄而出,仿佛有无可名状的恐怖存在正准备伸头出来一探究竟。
丁敏面色一变,便准备让陈璟之出手——在原本的作战计划中,陈璟之本应是此次会战的主力,但屠夫的出现,让丁敏临时决定由周优手持解牛刀作为主力——相应的,临阵换下来的陈璟之,作为预备力量,就是要应付这种突发情况。
『只是不知道璟之的能力,能不能应付这只地狱厉鬼……』
丁敏还有些迟疑,正准备开口时,原本袖手旁观的屠夫,忽地出声:“不用麻烦了,俺来就行。”
丁敏微微一怔。并非她没想过要抱金大腿,但在屠夫之前借出解牛刀后,她也稍微得知了屠夫的情况:从地狱进入地球,实力受限严重,基本上使不出三分力,且越是出手,越是难以在地球保持力量,只得回归地狱。
换言之,屠夫在地球动手次数越多,能在地球呆的时间就越短。
因此,眼下这种并非无法应对的局面,丁敏也就没打算请屠夫浪费其宝贵的力量——却不想,屠夫主动提出帮忙。
疑惑中,丁敏看见屠夫大大咧咧地往前走了几步,从入口处跳入埃弗里魔术工房。微微犹豫了片刻,丁敏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自己则跟进了魔术工房。
在屠夫进入魔术工房前,随着凶暴意念出现,一众黑影鬼魅瑟瑟发抖的同时,众人的感知也受到影响,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怖自他们心中滋生,并且不知在扭曲他们的感知,还是在扭曲工房内的空间,让他们眼中的世界就像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一般,模糊而扭曲。
同时,在他们的自我感知中,血液在凝固,肌肉在发酸,骨骼在枯朽,一切都将成为恐惧滋生的土壤,于战栗中盛开绝望的花朵。
但是,这都是幻觉。
当屠夫跨入魔术工房的一霎那,原本如巍巍高山堆砌于众人心中的恐怖感,轰然倒塌,竟叫大汗淋漓的众人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那是……幻觉?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原本凶恶狂暴的意念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咻地一下缩了回去,并传出惶恐不安的求饶意念:“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眼拙,马上就滚,马上就滚。”
而在屠夫轻轻点头后,周遭化石一般的黑影鬼魅,突然争先恐后地挤向地狱通道,生怕多呆一秒就走不掉了——屠夫在地狱的赫赫威名,可是货真价实打出来的,比堕落主宰更加响亮——如果说堕落主宰的气息只是让众鬼避让,那么屠夫的气息,则能让众鬼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呃……”
丁敏慢了屠夫一步,进入魔术工房时没有直面地狱厉鬼无可名状的恐怖压力,但身为感知类能力者,她仍惊鸿一瞥“看”了过去。
只一眼,丁敏就情不自禁地瞳孔猛缩、寒毛直竖。
她心中大骇,如果背影都有如此压力,那直面此厉鬼又该承受多大的压力?看了眼汗流浃背的众人,她在心中稍微估算了一下,感觉以陈璟之的能力与战斗素养,自保应该还是没问题,但想占据上风,或许就不好说了。
她定了定神,平息好自己的精神状态与胡思乱想——和帝都总部相比,天府片区的底子还是显得太薄,亟待加强。
稍稍感叹着,丁敏扫视了一眼四下。
此时,一众鬼物如潮水般退回地狱,只有个孤零零的地狱通道在没有血海之力可以侵蚀转化后,正受修正力作用不断缩小。
环保局的不少成员,则大口喘着气,在看见鬼物撤退后也下意识停下了动作,竟忘了要分出几个人前去支援周优与秦默。
丁敏翕动嘴唇,想要开口,却又止住。
她看见屠夫露出几分玩味之色后,竟笑着摇头,轻轻跺脚,飞出了魔术工房——在摇头的同时,一把刀划破空间,突然出现在他手中。
下面……结束了吗?
丁敏忽然有些紧张,从屠夫的神态动作中,她知道埃弗里可能已然伏诛,但在即将尘埃落定的最后,她终于止不住地担心女儿的安危了。
埃弗里没有拿秦芸芷出来当人质,可越是如此,丁敏越是不安。如果不被当作人质,那在埃弗里手中,肯定会遭遇其他比当人质更为莫测的事情。
所以,丁敏心情复杂下,甚至没有催人下去探探情况,待在原地迟疑不决。
然而,她没叫人,秦芸芷却自个飞了出来,左手牵着蓝牧野,右手拽着秦默——或许是为了避免尸体被加以研究动手脚,埃弗里在体内设下触发型法术,在死亡后自行销毁了尸体。
至于秦默,被周优砍了一刀后,身上的时间不再流动,保持着非生非死的一种诡异状态。是否能救活秦默,周优当时也不清楚,但祂知道,如果祂不出刀,秦默就真的没救了。
而周优唯一知道的是……
…………
环保局天府片区总部某宿舍,即天府精神疾病研究院某病房。
赤身裸体的一男一女,同时睁开双眼,分别从盛满黄色营养液的两具营养仓中钻了出来。
“真是令人羡艳的力量。”感叹声中,男性颤抖着身体将右手比了个掌刀斩向女性左肩——轻轻一触,女性便闷哼一声,左手无力垂下。
见状,女性轻轻蹙眉:“可惜,没有实物,模拟不出几分。”
摇了摇头,女性用完好的右手,握住了男性颤抖不已的右掌——然后,男性女性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中性人。
对,没错,中性人就是周优。祂预先留在自个宿舍里的两具分身,在祂本体死亡后自动成为了新的本体,并尝试模拟解牛刀的力量——祂以生命为代价的一刀,除了想让秦默保持非生非死的状态,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救活外,更重要的还是为了更深层次地体会解牛刀的力量。
只可惜,没有实物进行参照,模拟不出几分力量——当然,只是相对超限层次的力量而言十分薄弱,就普通手段来看,加以完善熟悉后,这份力量也还算是不错。
而这种基于分身复制能力开发衍生出来的手段,正是周优藏起来的底牌,在环保局中,也只有丁敏才知道……
…………
————
一段略去不提的母女相见剧情后,秦芸芷陪同蓝牧野来到阿蓿的银色小车旁,找到了正靠在车门上玩手游的屠夫。
“俺们地狱没网,回去就没法玩了,趁现在有空,多玩玩。”屠夫抬头看了蓝牧野两人一眼,憨厚笑着,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游了。
……蓝牧野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不知是因为身子太过虚弱,还是因为一口气没顺上来。
在从魔术工房出来前,他已经得到了环保局治疗能力者的治疗,稍微恢复了些许精气神,并顺带得知了屠夫这位中年大叔一言不发就震住了凶煞厉鬼的光辉事迹,大为震惊——结果回到地表一看,英雄好汉竟然在玩手游。
蓝牧野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就算大叔真的是在玩手游,也是在同时,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蓝牧野想起来了,大叔之前上车后说的那些话,明显是与他失去的记忆有关,需要他恢复记忆才行。但记忆恢复与否,实际上完全取决于他自己——连月姬仙子与丰隆道人都无法强行让他恢复记忆,实力最多与丰隆道人持平的大叔,同样不能。
换言之,蓝牧野当年是自己令自己失忆,现在要想恢复记忆,也必须得自己心甘情愿才行。
那么,做好觉悟了吗?
蓝牧野再次陷入了迟疑。他拿不准自己到底是哪一年失忆过,但高中以来,他有意回避了很多怪异之事。哪怕是高三发生的那起、牵扯到柳轻舞与白兮墨的吊诡异事,最终也是无疾而终,被蓝牧野强行日常化对待——当然,西周之行后,蓝牧野已经后知后觉地想通了那次事件的一些缘由,心如刀割,自不去说。
但现在,已经是大学了。他在蜀都这个陌生的城市,再也无法借助主场优势,刻意进行回避了。
正如中午接到阿蓿的电话,明知道坐上小车就让异常冲击他的日常生活,人生地不熟的他,也没法通过借势将这件事日常化对待。
所以,既然中午已经选择了坐上阿蓿的车,那代表着异常生活的这条道路,他再也无法“避让”与“无视”了。
所以,究竟还在迟疑什么……或者说,还有得选吗?
蓝牧野缓缓抬头,看了正与他十指相扣的秦芸芷一眼,自嘲一笑。旋即,他敛去笑容,肃然道:“大叔,此间事已毕,您之前说要找我的事,但说无妨。”
“小伙子,不必用敬语称呼。”屠夫把手一翻,将解牛刀化作的手机揣回兜里,看向蓝牧野,笑道,“俺就是个粗人,不兴那些。但俺还是要再问一遍,你真的决定了吗?俺的事,真的不紧要,你啥时候恢复记忆俺再来找你,都可以的。”
蓝牧野深吸一口气,再次说道:“没关系,但说无妨。反正,坐上阿蓿这辆车,踏上异常之道路,我就注定要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况且,大叔你既然都吃定了我迟早有一天会恢复记忆,与其让你下次再来找我多跑一趟,不如趁着现在,一并了结了吧。”
见蓝牧野心意已决,屠夫笑呵呵地开口,说出了一个人名,与一些往事:“我要找庖丁,分解者·庖丁,和你一样是梦境幸存者的庖丁……”
梦境……幸存者……梦境……
蓝牧野瞳孔猛地放大,尘封多年的记忆,正从脑海深处的黑暗中流泻而出,所经之处,仿若流星划破天空,遮蔽人间所有色彩……
是梦啊……
是梦啊……
是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