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世上确实有可以改变形状的法宝，甚至有极少数法宝，本身可以没有固定形状。法宝嘛，千变万化。
但徐有容亲手炼制无量界许多年，并且幸运的成为最终炼成无量界的一任掌教，如果一切不出意外的话，她将是无量界的唯一掌控者，创世神一般的存在！
所以她非常了解无量界。
她很确定，无量界的外在形状是固定的。
这微缩的假山，就是无量界的唯一样子，它可能会随着世界扩展而变大，却绝不会变成一颗蛋。
徐有容颤巍巍从弟子手中接过这颗蛋。
堂堂合道高人，手都在发抖。
“无量界……完了。”徐有容声音嘶哑道，她没再传音，因为保守秘密已经毫无意义。
祝婉凝想了想：“师尊，我觉得不一定。您说神虚仙在无量界中，那么若是无量界毁坏，神虚仙岂不是也……神仙无所不能，这讲不通吧？”
徐有容精神一震：“你说得对！”
祝婉凝：“弟子甚至怀疑，卜馨师妹也许还活着，危急时刻被神虚仙接入无量界也说不定呢。”
“你是说……她成功打开了无量界？”
“不，弟子的意思，是神虚仙主动出手。”祝婉凝摇头道，“弟子认为，既然神虚仙掌控了无量界，那么原本的开启法诀肯定就失效了呀。师尊以法诀开启无量界，.asxs.就是错的。”
祝婉凝是个较真的人。
固然由于修士界的大环境，她一般不会违逆师尊，也不敢质疑徐有容的决策。
但此时此刻，她实在难以违逆本性。
徐有容不是好脾气的玉清，正常情况下极有可能发怒。幸好现在不正常，徐有容犹如一个落水的可怜人，抓住了唯一一棵救命稻草，反而有些感激徒弟。
“你还有什么想法，大胆说出来。”她鼓励道。
祝婉凝：“无主的法宝，有缘者得之。但无量界有了主人，师尊再尝试以法诀开启，便是对神仙不敬了。唯一可行的方法，只能是一片诚意。”
“诚意？你的意思……”
“对门人公开无量界，本宗上下每日供奉祭拜。”
供奉一颗蛋……会被外人嘲笑吧？
不，它不是蛋，是无量界！
再说了，无量山自诩神仙传人，被嘲笑的还少么？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自己明白是对的就够了。
徐有容挥手：“很好，就这么做。”
……
顾无忧三人抵达妙音宗。
直接带老道见玉清，显然很不妥当，修士宗门可不允许普通人随便进去，况且顾无忧还担心像赢樱说的，老道被师尊一巴掌排成贴画呢。
于是和赢樱一起，先去肥皂店安置孔德。
肥皂店内，顾盼和上官怡时不时好奇的看一眼老道，这瘦骨嶙峋的老头儿，竟然是顾无忧混江湖时的师父……
跟他能学啥呀，减肥？
顾无忧说道：“以前说过，我是个道士，我和师父乃神虚派最后的传人。师父从小把我养大，传我本领……咳咳，总之情同父子。对了小盼，他就是当初赖在咱家的家伙。”
“人拐子！”顾盼大吃一惊，随即狐疑起来，“不对吧，父亲说那人拐子年纪并不大，虽说过去快二十年了，他应该没这么老才对。”
顾无忧：“年纪和长相有时并不搭配，老道显老。”
心中喟叹，倘若不是做了修士，跟老道继续混下去，道爷以后也得显老好不好。
“另外，我师父不是人拐子，爹娘都弄错了。”
顾无忧把老道的解释，对顾盼说了一遍。
顾盼半信半疑，爹娘怎么会错？
但另一方面，她也实在是恨不起老道。
孔德的样子太磕碜了，即便在无量山好吃好喝这么久，依然没多少改善。如此可怜兮兮的一个老头儿，顾盼真的难以把他和该死的人拐子联系到一起。
“有人曾对顾家不利？”上官怡眼中冒出寒光，“顾无忧，你可找到他？”
顾无忧摇头：“暂时没顾上。”
“你怎能如此不在意？”上官怡厉喝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该放下一切琐事，一心找到此人手刃之！”
顾无忧被上官怡怒气冲冲的样子吓住了。
“你……”顾无忧小心翼翼问，“此刻是哪个上官怡？”
“这有关系吗？”上官怡冷笑，“无论我是哪个我，想法都一样。父母大仇高于一切，为人子女者岂能不孝？罢了，不劳尊贵的修士大人费心，这事儿我来办！”
刷，上官怡伸手从袖中……抽出一支短剑。
顾无忧迷惑的看向妹妹。
顾盼露出个苦笑：“自从你和赢姐姐出了门，怡儿便随身带上了短剑，说是你不在，我们要保护自己……”
顾无忧确定了，这是上官怡二号。
正常的上官怡没那么严重的危机意识，养尊处优的豪门小姐怎么可能成天担心自身安全？只有被山贼抓上山，差点倒大霉的上官怡，才会如此。
可是这不对啊。
吕暄和师尊都有过差不多的推测，那就是只要别刺激上官怡，她的第二人格一般不会显现，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总有一天会自动消失。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谁刺激过上官怡么？
顾无忧不认为有这个可能，妙音宗山下安全得很，周围的人都知道顾盼是修士的妹妹，小心还来不及呢。实事求是，他们甚至连讨好顾盼都不敢，生怕马屁拍错了。
“说得好！”孔德忽然一拍巴掌，“上官……怡，对吧？杀父之仇不容丝毫携带，否则天理难容，贫道支持你。”
顾无忧捂头：“老道你添啥乱？”
“绝非添乱，这是为师的心里话。”孔德正色道，“而且别忘了，正因为蒙面人，我才会被误会成人拐子。抓住他，真相才能水落石出，贫道的冤屈才能洗清呐！”
顾无忧这才明白老道的心思。
他信任师父，不代表别人也没问题。
例如眼前的妹妹顾盼，虽然嘴里没说什么，心中肯定没有百分百被说服。
那么揪出真正的罪魁祸首，就不仅是为父母报仇了，也是唯一为老道正名的手段。
问题是……怎么抓？
师徒俩对蒙面人一无所知，连长啥样都不清楚好吗。
上官怡看着老道：“多谢……师父。”
“别。”孔德连忙摆手，“别喊我师父！”
上官怡和顾无忧有婚约，老道已经知道了。身为神虚派传人，他当然不乐意。道士是不能结婚的，虽说掌门可以随时修改门规，但老道还是不赞成。
道士追求的是长生不死，结婚养孩子多虚幻？
固然神虚派法诀没了，长生只能想想。
可梦想还是要有的，否则人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说句不好听的，梦乡这玩意儿对神虚派尤其重要……咳咳。
上官怡表情一滞，明显很失望。
第二人格依然是上官怡，性格变了，记忆可没变。毕竟第二人格是在本人格的基础上诞生的，而和顾无忧的婚约，可以说是上官怡从小形成的一个执念。
当然，这事儿得怪她爷爷上官云洗脑太狠。
孔德笑道：“别多想哈，我们出家人的辈分不是这么论的。哪怕修士，你也不能喊玉清师尊对不对？总之大家各论各的，你喊我声老道、道长，实在不行老杂毛也凑合。”
孔德可从未觉得，被喊杂毛是羞辱。
不是说他不懂杂毛的意思，也不是他贱。
道士式微的时代，能被识货的主儿喊一声杂毛，也是一种幸福呐！
上官怡：“那……多谢道长了。”
不需要了解道士，上官怡也能感觉出老杂毛不好听啊。
孔德捻须微笑点头。
赢樱在旁边撇嘴，我呸，装啥德高望重？就你那老猴子的长相，装得出来吗？
上官怡：“我以为追本溯源，该从此人最后出现的三江县查起。虽然时间过去太久，但他又不是修士，总得吃饭睡觉，只要用心查访，总能找出蛛丝马迹……”
孔德：“三江县没了。”
“什么？”上官怡没听懂。
“三江县被屠了城。”
“啊？”
老道还想进一步解释，顾无忧咳嗽一声打断了他。
白魔的存在，至少目前为止，对普通人来讲还是个秘密。顾无忧倒不怎么在乎泄密，但这种事妹妹和上官怡就算提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徒增烦恼。
嗯，可能上官怡的病情还会因之加重吧。
“我们刚从密州归来。”顾无忧说道，“三江县被人连锅端了，挺惨的。”
救人是一回事，顾无忧可不会为死者伤心。
这是道士的基本素质之一，亦即事来则应、物去不留。关键是他对三江县又没什么感情，以前从来没去过，自己的家人也只剩下身边的妹妹了。
上官怡色变：“全死了？”
“十不存一吧。”
“上官家呢？”
顾无忧一怔，这才想起上官家族在三江县还有人！上官云的兄弟并未搬到玉京城，当初顾盼投奔上官家，还是三江县上官云的兄弟们安排的呢。
“他们……应该也不在了吧。”顾无忧唏嘘道。
跟自己有了关系，固然关系其实也不是很大，感觉顿时就不一样了。
上官怡沉默良久，抬头看着顾无忧：“我要回家。”
顾无忧毫不迟疑的点头：“没问题，等我见过了师尊，便带你回玉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