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忧眉毛一挑:“贵掌教……了解神虚峰的情形?”
李澹点头:“现在看来应该是了。”
师尊当然没明说。
其实这也是李澹专门降落到神虚峰的原因,否则要讨论探查结果,随便找个地方都成,没必要非得飞到峰顶。
顾无忧一时间心中充满疑惑。
太浩宗的掌教……不会知道道士吧?!
按说不能,因为玉清真人也是堂堂一宗之主,他就完全不清楚道士是什么。
问题是太浩宗家大业大,或许他们的典籍中就有“前修士时代”的记载呢。马乘风不知道,那是因为以他的资历,还没资格查阅相关资料?
好吧,恐怕还是自己想多了。
顾无忧自嘲而笑。
道士的存在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就算每个修士都清楚,难道他们还会变回去不成?做修士多爽啊,高高在上,有本事从不藏着掖着。
修为决定一切,是修士界的主旋律。
那么太浩宗的掌教应该比师尊玉清修为更高,大概率已经是最顶级的合道境界。他能探查到神虚峰的情况,知道这里曾经有个修行门派,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只听李澹说道:“大家均已探查过,不妨先各自说说自己的意见,共同讨论一番。”
王锋往山下一指:“还讨论个毛呀,那不就是。”
他所指的方向,不出所料正是飞船。
萧扬点头:“在下赞同。”
云鹏:“那么大一坨,它不是异物谁是?不过那玩意儿看起来不像是能藏下宝贝……”
李澹:“没人说过一定有宝物。”
那折腾大伙儿的意义何在?参与历练的大部分修士,就是冲得宝来的,这可一点都不丢人,修士不讲淡泊名利,他们不在乎世俗财物,那是因为用不到。
赢樱看了眼顾无忧。
就像云鹏说的,那么大一坨要想不被发现,除非修士们忽然集体眼瞎。
赢樱本来以为,就算飞船不是法宝,好歹也会有点隐蔽措施吧?结果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飞船就那么堂而皇之摆在地上,没任何遮挡不说,旁边还有不少孩子转悠。
通体银灰色的金属,奇怪的造型……普通人不可能造出这样的东西,修士看着都新鲜。
顾无忧无奈的摊摊手。
赢樱说道:“我也认为,那可能就是异物。嗯,不如这样,我和无忧师弟打个头阵,先飞过去试探一下?”
这话说的,凭什么呀?
修士们当然不乐意。
探查异物关系到宝贝,虽然那异物看起来的确不太上档次,然而谁又能肯定它就没宝物呢?
况且修士最明白一个道理,有时表面平平无奇,很可能是障眼法术搞出的假象,恰恰代表它不凡。最高才金丹修为的他们,看不穿高人的幻术难道不正常?
李澹断然否决:“联合历练,自然要共进退。”
打头阵占先机,增加得到宝物的机会?李澹根本不在意好吗。因为事先已经约定好了,此次历练得到的任何东西,都要交给太浩宗带队,也就是李澹处置。
这次历练的真正目的,是交流磨合。
太浩宗是发起人,派出的门人理解自然更深刻。
赢樱撇嘴:“共进退也容易被一锅端……”
“赢师姐多虑了。”祝婉凝说道,“此次历练危险不大,否则宗门不会派出我等晚辈弟子。退一步讲,即便真的全体被困,宗门也会及时救援。”
李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赢樱耸肩:“那就一起去喽,我无所谓的。”
顾无忧也没指望赢樱能说服大家,让一群修士乖乖蹲在安全距离之外看别人寻宝,那不符合他们的人设呀。
他唯一担心的,是修士们二话不说活生生把飞船拆了。
飞船的壳子绝对扛不住一群修士折腾。
于是顾无忧说道:“不知各位注意到没,那东西位于一个猎户村内。因此咱们一定要足够谨慎,避免闹出太大动静。”
祝婉凝:“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其他修士也理解不能。
赢樱:“长点心吧祝师姐!你们一群修士折腾了永丰县好几天,搞得凡人都不敢出门做事,现在又想祸害人家村子,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其实赢樱同样不以为然。
但她就能理解。跟顾无忧和吕暄在一起混得久了,固然依旧不认同两人的理念,至少懂他们在想什么。
不认同就不能帮小顾子说话了?
赢樱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或者如顾无忧曾经说的——帮亲不帮理。顾无忧和吕暄够朋友,秘密没瞒她,她理所当然要无条件提供支持。
李澹摆手:“修士做事,没必要顾虑凡人。”
“一群猎户,你管他们死不死的。”王锋跃跃欲试的样子,“要我说,不如直接清场得了。”
顾无忧:“清场……什么意思?”
王锋:“把村民杀光,免得碍手碍脚耽误咱们做事。交给在下就行,李师兄你给个话……算了,你才不会主动开口呢,大家先商量着,小弟去屠个村。”
“不可!”
“回来!”
王锋行动力杠杠的,话音刚落就上了天,要不是修士们喊得及时,搞不好已经飞远了。
顾无忧吃惊不小,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当初赢樱跑去上官家扬言灭门的画面。他可不敢断定王锋只是说说而已,事实上到现在顾无忧也不清楚,赢樱其实是吓唬人。
拿人命不当回事,这很修士。
可赢樱灭门,好歹还有个理由啊。
这家伙连理由都懒得找……碍手碍脚算哪门子理由?那道爷还觉得你万仙谷让人不顺眼呢,难道等我修炼有成傲视群雄,直接屠了你们全宗?
还好,要杀人的貌似只有王锋。
不仅李澹等人喝止王锋,万仙谷的其他修士也并未跟上他们的带队,而是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赢樱怒道:“你发什么疯?!”
王锋:“我是为大伙儿考虑,你们咋都不领情呢。”
李澹:“动辄杀人,因果你承担得起么?”
“狗屁因果,都是骗人哒。”王锋哈哈大笑,“我们万仙谷可不讲那玩意儿,你们说,对不对?”
他问的是其他万仙谷修士。
万仙谷的九个人苦着脸,死活不肯开口。
谁说我们不讲?我们讲啊!
你王锋不在乎杀人,我们可还想顺顺利利修炼。
祝婉凝板着脸说道:“王锋你喜欢杀戮?好办,深山里有的是野兽,随便你杀。我们等着你,不急。”
王锋:“我干嘛杀野兽?它们又没招我惹我。”
顾无忧气笑了:“村民就招惹你了?”
“也没有。”王锋老实摇头,“是你说的,要谨慎嘛。把猎户都杀光,弄出再大动静都没事,当然是最谨慎啦。”
这歪理讲的……
李澹断然道:“杀人绝对不行!王师兄,此事不可再提。”
王锋撇嘴:“妇人之仁。”
“你说什么?”祝婉凝脸一沉。
无量山其他九名修士,也个个表情不忿。
要知道,无量山清一水儿的女修士。
赢樱也生气,但绝对不如无量山修士的反应强烈。因为一个相对封闭、成员都是女性的小社会,经过多年的发展演化,女性的地位和自我意识必然远超主流。
对祝婉凝,王锋还是挺忌惮的。
他连忙澄清:“我没说你们——我说的是女人啊!”
无量山女修士:“……”
祝婉凝叱喝扬手,一道白光冲向王锋。
王锋也没含糊,大吼拍胸,身前突兀的冒出对巨爪。
白光和巨爪瞬间碰撞,轰的一声闷响,众人身边杂草乱飞,树木东倒西歪。
一击之后,巨爪停靠在王锋双肩,白光也返回祝婉凝手中。这时顾无忧才看清,白光不是法术效果,它实际上是一条白色的绫子。
两人各自凝神驱动法宝,还想继续对招。
“够了!”
咣,一扇门板……不对,李澹的巨剑从天而降,插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此次历练的目的乃交流磨合,不是让你们打斗的!”李澹沉声道,“太浩宗无权约束各位的言行,但算出异物的是本宗前辈,那么谁若还想动手破坏历练,请离开队伍,自己找地方切磋。”
祝婉凝哼了一声,收起白绫。
王锋就比较不服气:“她先动的手,怪我喽?”
赢樱大乐:“让你乱说话,活该!”
王锋:“我哪儿乱说了?万仙谷又不是没女修士,欺负老子不懂啊。赤龙都斩了,女修当然不算女……”
“闭嘴!”李澹大喝一声打断他,“向无量山诸位道歉。”
王锋脖子一梗:“凭什么?”
李澹冷然道:“凭在下以太浩宗掌门大弟子身份做出决断,王师兄莫非觉得不够吗?”
宏长空提出宗门不分大小完全平等,理念当然是好的,至少比道士先进——道士的传统观念中,天道化生万物,自然而然就分高低贵贱。蝼蚁和人天生不平等,有毛病吗?
具体到门派法诀,虽然道士总说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然而阳关大道和羊肠小径,走起来难度能一样?
如果道士真认为法诀不分贵贱,那也就不存在“旁门左道”的概念了。
要知道,最初的旁门左道可不是贬义词,它只是说明修炼方法相对比较另类,不走寻常路而已。
众生平等只是个美好愿景,它注定实现不了,无论是修行界还是世俗,也无所谓人类社会发展到多么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