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咏问:“诸位为何会在此地?”
鲁大脚道:“我丐帮总部在大伾山,自从帮主东闾八荒失踪,帮众支离破碎,分散在冀州各地,大伾山留下打狗帮。帮主汪子通,说唯有豫州萧天放能重整天下丐帮,听闻四州武林大会,便命我前来探探消息。”
张郁青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你可是打狗帮的重要人物啊!”
“那当然!”鲁大脚得意洋洋道。“张郁青,你的名字文绉绉的,乳名叫什么?”
张郁青道:“我这名字是我家夫子所取,我小名黑娃、黑子。”
“黑子?你这脸是黑!真黑啊!”鲁大脚笑道。
“我本是雁门郡马邑人,襜褴王火烧弥泽,我变成了孤儿,后为随马邑卫家入洛阳,一直是卫洛真姐姐的小厮。王毓公子收我弟子,学习箭术,陪同夫子晁榘一路到了巨野泽,遭遇黑衣教,与夫子两人失散了。”
柳之咏道:“千山櫑具剑王毓公子的名声,我也曾听说,若是来观瞻封禅之事,那必定会来武林大会啊!”
张郁青欣喜点头。
李坏道:“我本是陇西人,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便战死了,我娘带我投奔在齐国任职的舅舅,未料舅舅被盗贼所杀。我娘又无力返乡,便在泰安镇寓居,靠给人洗衣服为生。前年,母亲病死,我只得自己采草药谋生,天天被那群家伙欺负,所以一看打群架,我定是要复仇的。”
柳之咏道:“陇西军勋世家颇多,李家更是陇西大族,你父亲一定是将军。”
李坏道:“母亲从不提父亲名讳,只说父亲战死平城,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李正,我讨厌这个名字,便自己改名李坏,坏蛋的坏,比那些欺负我的人要更坏才行。”
柳之咏道:“你莫要和他们比坏了,我们泰山派也缺采药童子,我荐你去药务房。”
李坏大喜道:“那是不是可惜学习泰山武功,我便是泰山派弟子了?”
柳之咏道:“虽然有些难度,但是也未必完全不可啊!”
“那我谢谢柳二哥!”
鲁大脚道:“泰安镇武林大会,肯定热闹得很啊!泰山派号称武林第一大派,若是能登泰山,我算不虚此行!”
柳咏道:“皇帝即将封禅,早已戒严封山。若要上山还须求助我师阚公佐,他正在泰安镇筹备‘豫兖青徐四州英雄大会’。”
张郁青道:“确实如此。只是这武林大会为何不在泰山上举行?”
“若是在泰山上,显得我泰山派以势压人。泰安镇洗剑山庄乃齐鲁豪客刀间所筑,最是适合四州武林大会了。”
鲁大脚道:“有道理!”
“四位兄弟义结金兰,乃是大喜事,咱们到泰安镇吃酒,我做东!”
李坏道:“那必须是岱岚酒楼!我可是做梦都想去吃一顿!”
柳之咏拍拍钱袋子,豪气答应。
说起泰安镇,就必然要提起一名豪杰——刀间。齐国富冠海内,民众殷富,尤其以临淄城为首,数十万户,口百万,市租千金,因手工业与织造业兴盛无比,七成是商贾与工坊工人。尤其以纺织业为重,善织者,五六日可织帛一匹。所谓“鸡鸣入机织,三日断五匹。”
正因纺织业,齐国的女子地位颇高。乐府有《上山采蘼芜》云:“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女子为纺织,常为一家之主,临淄男儿丈夫们,游走市井闾里,或博戏斗鸡,或背弓持剑为他人爪牙,或奔走南北为盲商(行商)。
齐带山海,膏壤千里,宜桑麻,人民多文采布帛鱼盐。齐俗贱奴婢,刀间独重之,放手奴隶经营商业,从事煮盐、捕鱼,以此致富,家产数千万,连辔车骑,交游守相。齐人好技击,勇于持刺,以侠名成于乡曲为傲。刀间广结齐地游侠,门客三千,贤名闻于崤山以东,时称“河海之德,润之千里”。
泰安镇就在泰山脚下,原是小驿站,周边良田两千亩,尽为刀间所置办,招募流民耕种,佃户汇聚,渐成村镇。泰山派为武林三宗,蓬勃兴盛,登山香客如云。泰安镇近水楼台先得月,客栈、货栈、酒楼、骡马行等也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如今泰安已经是东平、曲阜、泰山、徂徕之间最为繁华的集镇。
洗剑山庄位于泰山一天门外,凭崖而建,乃刀间兴建的庄园,后院有方圆百米清幽雅静的潭水。刀间偶得老子手刻的《道德经》竹简,藏于山庄。崔文子听闻,便亲到庄上借阅。恰巧华山“剑神”风无痕也在山庄,向崔文子讨教剑术。二人就潭水旁的高岩之上比剑。剑神风无痕输了半招,长啸一声将成名兵器“沉浮剑”抛入庄园水潭之中。刀间遂将山庄名为“洗剑山庄”,深潭名之为“洗剑池”,巨岩名之为“论剑台”,悬崖之上凿壁悬建了六座星阁,命之为“观剑阁”。剑神风无痕与崔文子比剑的故事广为传播,洗剑山庄名声大噪。
泰山五侠技盖海岱,力压群雄。泰山派声名日起,前来挑战的江湖人物数不胜数。矩定泽田君孺,号称临淄大侠,前来挑战,就在山下试剑台一决高下。田君孺败于诸葛晟,仿效剑神之举将手中“碎星剑”投入潭水之中。此后济南郡瞯氏八子、睢阳韩无辟、阳翟的薛况、淮阳周庸、徐州田仲、广陵郡儿长卿等江湖成名人物不断前来比剑。洗剑池中韩无辟的“沉浮剑”、薛况的“碎星剑”、田仲“虎口阔刀”、儿长卿的“流风钺”等弃于洗剑池中。传闻有人夜闻洗剑池龙吟虎啸,于山壁剑痕领悟高妙剑法精髓,愈传愈神,兖青豫徐四州武林前来观瞻,或于试剑台比武论剑,洗剑山庄天下闻名。
泰安镇街头商贩众多,喊叫声此起彼伏。柳之咏与镇上泰山派弟子接头,嘱托将那受伤女子送到泰山派救治。
柳咏道:“我们去泰安最大的酒楼——岱岚酒楼。那里兰陵酒相当不错,我请大哥喝上两杯。”
四人来到岱岚酒楼酒店大堂,小二满脸是笑问道:“公子可有英雄帖?”
柳之咏道:“吃酒还要英雄帖么?”
“这位公子说笑了。武林大会在即,凡是持有英雄帖斗士英雄豪杰,本店免费送一斤好酒啊。再说了,如今可是客满啊,当然是有英雄帖的好汉优先了!”
柳咏道:“少罗嗦。洗剑山庄大摆英雄宴,有英雄帖还来你这儿?本公子只是前来瞧瞧热闹,英雄帖没有,金铢倒是不缺。”
说着怀中摸出一金铢扔到小二手中,“给本公子寻张位置好的酒桌,多的赏你。”
匜朝一两黄金一贯钱(1000钱),二十四铢为一两,这枚金铢等于几个月的工钱。小二心花怒放,在二楼寻觅了东南角一处靠窗的酒桌坐下。
“这里风景最好的,远远的还能看见洗剑池呢。公子爷,快请坐。”
跑堂的端上一盘瓜子,一盘蚕豆。四人一边嗑瓜子,一边四处乱看。岱岚酒楼十分阔绰,酒楼坐西朝东。西边是雅座,均是屏风格挡着,影影绰绰坐着几个人。东边临街是六张酒桌。明日便是英雄大会,这酒楼之上满是江湖中人。
不多时,上来一老一少,皂巾粗衣的老头是枯瘦如柴,小丫头七八岁年级,明眸善睐,憨态可人。
老者走到桌前问道:“四位小哥,拼桌可否?”
四人连忙让出位置。
邻桌四个人在高谈阔论,留着山羊胡的老道褚九通排行老大,褐衣光头大汉是贺老二,身着劲装的年轻男子是武三哥,一个圆脸俏丽的绿裙女子是四妹刘娥。
刘娥凭栏望向洗剑山庄,问:“武三哥,那就是剑神风无痕与崔文子比试的论剑台么?”
武三哥嗯了一声。
刘娥道:“能见洗剑山庄,又见这许多江湖英雄。我出这趟出远门,可是长了见识了。”
光头贺老二道:“弟妹,您这远远的一瞧就心满意足了么?”
“怎么?贺二哥还能想办法让咱们进去瞧瞧么。”
那贺二哥道:“刀间那老儿,我贺老二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二哥我去是自讨没趣。”
刘娥道:“那咱们聚贤庄那件宝贝如何委托泰山派呢?”
褚九通道:“咱们看看形势再说。”
年轻女子突然指着洗剑山庄大门道:“快看,那年纪轻轻的公子哥和小姑娘怎么进山庄了。不是说江湖成名人物才能进得去么。”
褚九通笑道:“齐鲁有两大世家,端木世家和欧阳世家,皆书香世家。端木世家祖上端木赐,字自贡,乃孔子得意门生,号为孔门十哲,如今是我匜朝的东平郡王。”
“东方世家,本是青州平原郡大姓望族,乃天子起兵时的五庭柱之一。燕王牧野锻决黄河水淹斝军,东方世家举族迁居临淄。东方世家的次子东方旭,位居鸿都门学三才子。”
“泰山派的二代弟子端木仁、崔无病、达奚箪、东方婳、柳之咏,江湖称之为‘小五侠’。端木仁是端木世家郡王的长孙,东方婳是东方世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如何进不得洗剑山庄?”
“世家大族,鸾鹄停峙,才俊辈出,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名!”
那武三哥道:“娥妹,我一定在江湖上闯出响当当的名声,再娶你过门。”
那绿裙女子脸生红晕,并不答话。
褚九通道:“成名有何好处?这泰山小五侠个个不足二十岁,江湖却偌大名声,多是托了泰山派的福,江湖人给面子吹捧出来的。梁赤结交天下名门望族,泰山派与之互为表里,好厉害的手段。”
贺老二道:“你这算卦走江湖的臭老道,泰山脚下就敢讲公梁掌门的闲话,小心明日边有人砸了你的卦摊。”
“哪能呢?‘白眼道人’桑丘羊也是看相算命、画符驱鬼的,说来大家同道中人。你在看我这白眼也是货真价实。”
褚九通翻白眼作怪。四人哈哈大笑。
柳咏自思:泰山派上一代弟子大多是抗倭壮士或者练武自保的村堡青壮,门风是清修苦练。第二代却大多是士族乡绅的富贵人家。弟子居也开始分三六九等了,各按交纳费用和出身不同区分。原本不分贵贱一律要干挑水劈柴等粗重活的规矩,现在也改了,富贵子弟可专心习武。大师傅是掌门,自有经营派内事务的权利,四师傅诸葛晟、五师傅朱邪无心向来支持大师傅的。二师傅阚公佐是个处事公正之人,无论寒门还是士绅只要品行端正,便收纳为徒,也不会说什么。只是三师傅桑丘羊性格古怪,去年和大师傅吵了一通,外出云游一年多也不回来。这褚九通所论虽然不尽正确,但是也入木三分,颇有见地。
(泰山派五大弟子公梁赤、阚公佐、桑丘羊、诸葛晟、朱邪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