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辛苦了。”
匡意托起女人的手指,看着上面的一道划痕。
女人缩回手,将摘好的果子放进篮子里,在划痕处轻轻一吹,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小问题。”
匡意抓住转身回木屋的若雪,道:“雾峰殿和秋冥宗也发来邀请了,若雪,要不你还是进入仙宗吧。以你的资质,至少都是内门,进去了就不用吃生活的苦了。”
若雪顿了一下,放下篮子,转身捧着匡意的脸,笑道:“我哪里都不去,和你在一起才是家。”
匡意很感动,捂住若雪的手说道:“都怪我没用,是我拖累了你。”
“别这么说,你以前可是年少成名的修仙天才,我不许你有自卑感!”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灵种已毁,这辈子不可能再修仙了。”
尽管极力的控制着情绪,但匡意还是下意识的在身旁的石头上坐下,往事历历在目,哪怕过去了十年,也依旧是他永远的痛。
匡意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村子里,每三年离的最近的仙宗会在村子里来一次,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仙缘的人。
十二岁的时候,匡意被仙宗的人选中。
十五岁时,匡意便成就归元境,于仙宗大比中获得第一,一鸣惊人。
但好景不长,他十六岁时在和敌对仙宗的战斗中受伤,并被嫉妒他的同宗损毁了灵种。
被救回来后,匡意说出实情却没人相信,但其实匡意心中清楚,不是没人信,而是灵种已毁的他与那个害他的人比起来,他已经是被淘汰的那个了。
匡意心灰意冷,但咽不下这口气,竟然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和害他的人拼的两败俱伤,最终将仇人杀死,但他自己也在被仙宗追捕中伤得更重,最后滚落山崖。
然后便遇见了比他大两岁的若雪。
那一年,若雪十八,他十六。
若雪也是少年时就开始修仙,只不过一直没有加入仙宗,而是一名自由自在的散修。
捡到匡意之前,她已经有了要加入仙宗的想法,但和匡意日久生情后,得知她要加入的那个仙宗和附近几个仙宗都在联名通缉匡意,于是便打消了加入仙宗的想法,陪着匡意浪迹天涯。
十年过去,匡意只是个普通人,而若雪也习惯了散修的日子。只是散修没有成熟的修炼系统,资源也匮乏,若雪始终只是归元境。
这一年,若雪二十八,匡意二十六。
匡意曾经修行过,知道修行者对于力量和境界的渴望,也就明白若雪为了他牺牲有多大。
但家里一直都是若雪说了算,哪怕他曾经试过故意惹若雪生气,要把她气走气到仙宗去,若雪也总能一眼看穿他。
其实说到底,匡意明白自己做的并不彻底,因为潜意识里,他对仙宗无比憎恨。
在他眼里,修仙者的这些人,自私、虚伪,根本就不配称为有感情的人。
他内心不希望妻子去那种地方,变成那样的人。
“意,其实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人……”
见若雪紧张的模样,匡意疑问道:“男人?”
“啊,你别多想,不是那种事!”若雪连忙解释道:“是一个高人,他……怎么说呢,他很强大,但他……又没有境界。”
“没境界?不是修仙者?”
“不是。”
“很强大,却不是修仙者?”匡意听懵了。
若雪轻轻点头,但语气坚定,道:“他对三十六真仙体系嗤之以鼻,修炼的是自创的修炼体系。”
“那不就是魔族吗?”匡意总结。
“他不是。”若雪很用力的摇头:“他是位大侠。其实我认识他有一个月了,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每次他都在帮助别人。”
匡意思索了一下,道:“雪,你的意思是想告诉我,没有灵种也能变得强大,对吗?”
若雪道:“我们去找他吧!”
匡意道:“不能去。”
“为什么?”
“不但我不能去,你以后也不要去见他了。”
若雪脸色顿时沉下来,厉声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我不需要什么机会!”匡意怒道:“你给我听好了,不许再见他!”
说着,匡意率先走进木屋,将门关的山响。
若雪努努嘴,十分委屈。
夜里,匡意将若雪搂住,若雪还在生气,挣脱。
匡意却搂的更紧了,道:“白天是我不对。”
若雪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还是想变得强大的,我觉得可以试试……”
“不。对我来说,变得强大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你。”
匡意嗅嗅妻子的秀发,柔情的说道:“像他那样的人,恐怕已经被天罚殿盯上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去冒险。听我的,别再和他见面了好吗?”
“天罚殿?他们在哪?你想的太远了吧?”
“你错了,雪。天罚殿无处不在。”
若雪沉默了一会,然后转过身面对着匡意,道:“我答应你以后不再和他来往了,但我必须还见他一面,他于我有恩,我要和他告个别。”
“有恩?”
若雪闭上眼睛,忽然一道灰影从她身体表面漂浮起来。
匡意眼睛一亮,惊道:“你阴阳境了?!”
若雪道:“多亏他的指点,才让我抓住契机。”
匡意追问道:“只是指点吗?没有跟他学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若雪眼珠朝下扫了一下,道:“没,没有……我又不是他徒弟,他怎么会教我别的。”
匡意想了一下,道:“就只能告个别,然后,再也不见。”
“嗯!”若雪往匡意怀里凑,道:“再也不见。”
……
“雪!”
“若雪!”
“若雪!!”
看着十来个身着金甲,披着红披风,手握双月长戟的执法者押着妻子,匡意疯狂的跑了过去。
得到的是执法者的脚板。
空中飘着雪,地上的积雪也已是厚厚一层,匡意陷在雪里挣扎了好大一会才爬起来,显得极为狼狈。
而执法者的队伍又走远了一些。
匡意发疯似的跑过去,在最后面的执法者又要抬脚的时候,将一袋银子塞了过去,然后抱住执法者的腿。
“仙爷,放了我妻子吧,放了她吧!”
执法者掂了掂手中的袋子,沉声道:“天罚殿抓捕异端,是替天执法,不是我能说了算了。你这些钱我收了,回头分给兄弟们,让他们在路上对你妻子好一些。你走吧!”
“仙爷,仙爷,求求你了!”
“你在纠缠不休,我可以视你为反抗,杀了你。”
“那你能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去天罚殿后会被怎么判吗?”
执法者想了一下,似乎因为毕竟拿了银子,还是多说了几句:“你妻子触犯了禁忌,和异端接触,还学习灵魂洗练术。另外,在抓捕过程中她反抗激烈,打伤了我们两个执法者,若不是队长有压制阴神的灵器,我们的伤亡还会增加。所以她的罪行……”
执法者摇了摇头,道:“别等她了,好好过日子吧。”
“雪!!!”
听闻噩耗,匡意跪在雪地里仰头大喊。
前方,若雪回过头,目光凄凉的凝视了匡意一眼,脸上竟还挂着笑。
她已是伤痕累累,遥遥的对着匡意说了些什么。
耳边全是风雪声,匡意听不见她的声音,但多年夫妻彼此了解,能从她的口型判断出她说什么。
她在说:“我没错。”
匡意一头栽进雪地里,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