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下,暗洞。
天还是白天,但一入暗洞,视线就变得极为昏暗。
流飞云并没有因此放缓脚步。
黑暗,对别人来说可能意味着恐惧、警惕、慌张,但对他来说,黑暗和白昼没有太大区别。甚至于说,如果追溯到很久以前的话,他更喜欢与黑暗为伴。
今天的他没有穿往日里那种淡雅的白裙与灰裙,而是选择了一件红色的裙子。走在街上很美,在这黑暗之中,宛如一朵火焰。
走了大概百来步,前方终于有光亮传来。越离得近,光亮便越加亮了些。
前方有许多方形的木头箱子,流飞云在箱子前停下。
因为箱子上坐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长得贼眉鼠眼,一只脚踩在箱子上,一只脚用脚尖点在地面上,一脸坏笑的看着流飞云。
他身后的几堆箱子上各自放置着油灯,为他的周围提供着光亮,只是再往深处还是一片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油灯散发出来的味道。
“厉害,你还真敢来。”詹天动作夸张的鼓着掌,笑道:“月先生除了脾气大,胆子倒也大。”
流飞云淡淡地说道:“人呢?”
“啪啪!”詹天拍了两下手掌。
一群人从他身后走出来,押着两个少年,带到詹天的脚下后,踢着他们的腿,将他们摁住跪倒。
与此同时,流飞云身后的黑暗中也走出来一群人,将他围住。
在走进来的时候,流飞云对黑暗中的情况便已感知清楚,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月先生!”被迫跪在地上的胡松岳和吴乾坤同时喊道,两个少年眼中都含着泪,但目光都显得很坚强。
这泪,应该是感动流飞云真的会来救他们。
流飞云朝他们看了一眼,见他们满脸青肿,浑身都是血垢,心中已有数,道:“现在我来了,放人。”
詹天站起来,挺着个肚子走到胡松岳和吴乾坤的身后,伸出手揉动着胡松岳的头,脸上挂着邪痞的笑:“我真的对你们书院很好奇,你和你那个小男人究竟是真的有这么伟大,还是你们两个是一对傻子?”
流飞云寒声道:“你现在放人,还有机会。”
詹天完全没把流飞云的话放在心里,一步一步朝流飞云走去:“放心,我会放人,我会让你们一起离开这里。但在这之前,不妨让你两个学生就在这里好好看看,他们的月先生平时连脸都藏着,今天要是什么都没穿会是什么样子呢?”
詹天放肆的淫笑起来,朝流飞云的胸前伸出手:“尽管没胸,但你这双眼睛就已经让我有了兴趣。你家男人不肯搬,你就当是他付的利息了……”
在詹天的手即将触碰到流飞云的胸的瞬间,流飞云并没有移动,但詹天的手却停在胸前,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叫声。
詹天嘴唇颤抖着,缓缓的低下头朝脚下望去。
他的脚掌上,插着一支匕首。
匕首插的很深,穿透脚掌没入了地里。
“啊!!还看什么,都上!”詹天怒吼一声,小心翼翼的蹲下。
那些围住流飞云的人,一窝蜂的朝他扑去。
流飞云垂下的右掌一翻,一把弯状匕首出现在他手中。他向前一闪,化成了一个黑影,在那些朝他扑来的每个人面前闪过,速度快到匪夷所思。
在胡松岳和吴乾坤的眼里,他们眼中的月先生行动时仿佛变成了一道光,黑色的流光。
一个呼吸的时间,流飞云又在原地停下。
他的匕首上,有一滴血顺着锋刃流下,落在地上溅起,让詹天原本就血淋淋的脚上又多了一种不同的血液。
那些朝流飞云扑来的人都纷纷愣住,神情呆滞。又一个呼吸过去,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出现了一条血线,然后腥红的血液止不住的从血线中流出来,几乎每个人都丢下了手中的兵器,做出了用手捂住脖子的动作。
流飞云厌恶的看了他们一眼,似是担忧身上溅到血,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今日他不穿白裙穿红裙,就是有这样的考虑,怕一身白衣打起来脏兮兮的。
虽是刺客出生,但他也有他自己的格调。杀这样的人,当然不会用上七妙匣子和九阳飞剑,他们不配。
所以他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只是这种方式需要与目标近距离接触,难免会溅上血。
红裙上沾染点血,并不至于太糟。只是他感到很无趣,因为自己终究还是高看了对方,这些人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暗洞里骤然间变得极为安静。
油灯散发出来的味道已被血液的腥臭味覆盖。
胡松岳和吴乾坤看痴了。
詹天已是吓傻了。
流飞云这才轻轻垂下头,朝詹天望去。
“你想怎么死?”
被流飞云这样盯着,詹天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那双原本他觉得异常好看的眼睛,现在却不敢直视。
“饶命,月先生饶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詹天吓得浑身哆嗦,脚掌被钉着无法下跪,但还是向流飞云做磕头状。
流飞云说道:“你又是饶命,又是该死,怎么这么矛盾?”
詹天苦苦哀求道:“月先生,别杀我。你们只是想保住书院,这个我可以帮你们做到。只要你饶了我,你们就不用搬了!”
“凭你?你有这个能耐?”
“我可以的!老大很看重我的意见,我可以说服他!”
流飞云抬起头,一时变得沉默。
詹天心想有戏,又继续趁热打铁的求饶。
流飞云道:“不用你说服他,我自己去和他说,你带我去吧!”
詹天心中大喜,暗想自己猜的没错,这书院的两个先生一定都是大傻子。
你自己去和我们老大说?
你知道老大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与你说,不会用嘴说,只会用刀子说!
他身边的人,可不是我这里这些小喽啰可以比的。
詹天的想法是正常的,流飞云这样的决定看上去的确很愚笨。
但他不知道的是,流飞云说自己去和他老大说。
同样,
也是用刀子说。
海帮。
青城河西,一座最大的宅院里。
“吴大师,你不但自己来给袁某坐镇,还请来了邢大师如此厉害的人物。你这人讲究,袁某我敬重你!”
大堂里,坐在主位的袁霸海对一位身着儒衫的中年人端起酒杯。他五官粗大,光头油光发亮,脸上有一长一短两道刀疤交叉分布在同一边脸上。
那中年人举起酒杯饮了一口,道:“青城袁家不说,毕竟和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另外四大家和香帮交好。尤其是孙家,家中出了些修行者在圣地或仙宗。虽然到了那样的高度,不会搭理俗事,但我们不打没把握的仗,稳妥一点总是好些。我这位小友,实力远在我之上,有他助阵,你大事必成。”
闻言,袁霸海兴奋的大笑起来。他虽然是一帮之主,但对方却是修行者。
修行者啊!
若是自己能修行,袁霸海才不想当什么帮主。他很清楚,在这十州大地上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从不越界,只干一些自己能干的买卖,从没牵扯到那个不属于他的世界去。这也是他能有命混到现在的原因。
他朝那位被他称为‘邢大师’的人端起酒杯,恭恭敬敬的敬酒。那人年纪看上去虽比自己小太多,但也是一位修行者啊!
“有劳了!”
酒还没喝下去,忽然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惊呼道:“詹天,詹天!”
袁霸海怒道:“慌慌张张干什么!詹天怎么了?”
一个黑色影子从外面落了进来,又在地上滚了几米,在地面上留下一条红色的痕迹。
袁霸海立马站了起来,将桌子猛地一拍。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头颅,他最宠信的心腹的头颅。
“谁做的!?”
“我。”流飞云孤身一人,缓缓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