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轻柔，却有丝丝凉意。
墨狐宗大门的那个兽头，在黑夜中蛰伏时冷静观察着四周的一切，似乎随时都能吞噬掉潜行的不速之客。在清晨初升的光芒中，又骄傲的抬起头，让世人清清楚楚的看见它的威严。
一行人站在兽头下，于清风晨光之中，平添了几分萧瑟离别之意。
本就是离别。
也直到了这一刻，唐小剑才终于见到了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
流飞云依然带着薄薄的面具，左边白右边黑，面具上眼睛的线条被拉的很长，看上去显得有些诡异。
“飞云师弟，别来无恙。”唐小剑笑着对流飞云打招呼。
流飞云望向他，没有说话。但却并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欲言又止的模样。
“嗯？飞云师弟怎么了？”唐小剑关切的问道。
流飞云终于轻声道：“你是姓……姓……”
“……”唐小剑保持着冷静，提醒道：“我姓唐。”
“哦，对。你姓唐，你叫唐小剑。”
“你记性真有这么差么？”
“他们说这是病，我也没办法。”流飞云轻轻摇头。
“好吧，天才总是在某些方面有缺陷的。”唐小剑感慨一句。
两人并没有多聊，好像也实在没什么可聊的。送行的人便开始说着一些关切的话。阳光越来越明亮，晨风渐渐消逝，仿佛吹到了其它的地方。
“飞云，去圣地后，好好照顾自己。”
“飞云，永远要记住你是从墨狐宗走出去的！你是我们的骄傲！”
“小师弟，你天赋异禀，望你早日成就阴阳，终有超凡入圣的那一天。”
“小师弟，你杀伐果决，但在圣地还是得稍稍忍着点。”
“小师弟，珍重。”
“……”
唐小剑嘴角抽了抽，忽然插话道：“我提个并不过份但很合理的建议好吗？”
众人朝唐小剑望去。
“好歹我现在也是从墨狐宗走出来的，就没人要对我说一些送别的话？”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谁都不再理会唐小剑，继续围着流飞云嘘寒问暖。与此同时，他们还不忘小声嘀咕。
“切，来墨狐宗做客而已，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又不是墨狐宗的女婿，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不识好歹的王八蛋。”
唐小剑：“……”
怨念太深，唐小剑觉得还是不必去打扰他们了。
但终归还是有人给了唐小剑一丝温暖。终离别时，邱紫雾向唐小剑走去，对流飞云说道：“小师弟，我有些话想与唐师兄说。”
流飞云点点头，然后对着米鸿等人行了一礼，率先向前走去。
唐小剑和邱紫雾也向外走了几步，两人并肩而行，都低头望着脚下。唐小剑感到很尴尬，以为邱紫雾也会很尴尬，两人就会这样一直走着，然后彼此说一句珍重之类的。却没有想到，邱紫雾很快便开口说道：“我不怪你。”
对方如此大方坦诚，倒让唐小剑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停下脚步，柔声道：“邱师妹能谅解我，我感激不尽。”
邱紫雾道：“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师妹请说。”
“你我终究不是在一个宗门。以后……你能直接叫我的名字，叫我紫雾吗？而我……也想唤你小剑哥哥。”
唐小剑愣了一下，没想到邱紫雾提出来的事居然是这个，他立马微笑着答应：“好。”
“现在就叫一个。”
唐小剑越发觉得邱紫雾有趣，甚至在心里想着，若不是先认识了林妙语，自己还真有可能喜欢上这个乖巧的女子。
“紫雾。”
闻言，邱紫雾顿时浮现出烂漫的笑容，声音如银铃般响起：“小剑哥哥。”
第一次被女人这样亲切的叫，唐小剑的心里顿时甜甜的，像是一下子吞进去了一大口蜂蜜。
“小剑哥哥，小剑哥哥！小剑哥哥……”邱紫雾又一个劲打的喊了一阵。
“嗯嗯嗯！”唐小剑连连答应，身上的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终于再也忍不住，向邱紫雾伸出双手，并抓住了她的一双手。
“紫雾，你一定要保重。”
“小剑哥哥，你也是。”
唐小剑刚要松开邱紫雾的手，邱紫雾却说道：“能抱一下我吗？”
唐小剑没有多想，将邱紫雾搂在了怀里。
远处，邱云还看着这一幕，道：“这是要成事啊？”
米鸿神情严肃，轻声道：“不。这是离别前的拥抱。如果唐小剑没有抱，他们还有戏。但若是抱了，也就释然了。”
“人生还很长，要走的路还有很多，小剑哥哥，我会等着你。”在和唐小剑挥手告别之前，邱紫雾对他说了这一句话。
唐小剑果断的转过身，向刻意放慢速度等着他的流飞云追去。
他闭了一会儿眼睛，眼角有些湿润。
但心里，却是微热。
当知道墨狐宗设一个局对待他的时候，他气愤过，恼火过。尤其是齐小兵这个人居然是刻意扮演的主角，让他的心中终究有些难受。毕竟他对齐小兵付出过真心。但昨天一夜，他已经想明白了很多。
无论这是局也好，是设计也罢，终究是一个女人对他的情。
男人最怕的债，就是情债。
最还不起的债，也是情债。
唐小剑不敢欠下这样的债。他虽然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两世为人，心理年龄早已过而立。他很清楚，这样的债只要欠下了第一笔，就会有第二笔，第三笔，直到永世无法还清。
他知道辜负一个女人的滋味。
是多么的，
难受。
上一世，在追山的疾驰之中，奔着落日，他将林语带入了万丈深渊。
这一世，那个叫林妙语的女人，他要用生命守护。
远处天际的初阳已升起。
阳光下，两道稀薄的影子渐行渐远。
……
……
米鸿和其他来送别的人都转身进入了宗门，兽头下只有邱云还兄妹还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唐小剑和流飞云离去的方向。
目力所及处已看不见两人的背影了。
但兄妹俩还没有走，依然默默地看着，望着。
“值得吗？”邱云还打破了这种沉默。
“为哥哥做的任何事，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