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面的虎蛋寻思,公孙束是四当家的夫君,若他死了,自己可没法向四当家交代,便勒马而停。
他们并未离军营多远,此时仍听到营中兵刃相交之声。
等了一炷香,衣沐华没露面,公孙束下车,伸长脖子,双目紧盯营中。
眼下他们还未脱离危险,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虎蛋说道,“四当家叫我们先走,定有脱身之法,不如我们先走吧。”
公孙束摆头,虎蛋看一眼吴志勇,吴志勇自知公孙束铁了心要等衣沐华,也不相劝。
一道白影从远及近,公孙束双目发亮,是衣沐华。
衣沐华跑到车前,叫了声走,几人跳上马车,策马狂奔。
行了半个时辰,后面没有追兵,他们的心渐渐落地。
“方才你去做什么了?”
公孙束知衣沐华不会无缘无故迟来,问她。
“去了趟鹿王的营帐。”
逃命的关键时刻去鹿王营帐,吴志勇大为吃惊,“你去那做什么?”
衣沐华说道:“鹿王迟迟离开芒城,今日又去了周城,我猜他定在筹谋什么。”
公孙束问:“找到了什么?”
“大平国的边境详细山路图。”
倒吸气声起,吴志勇惊呼,“他想攻打大平国主意。”
公孙束说道:“大陈国想侵略大平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并不稀奇。只是眼下大陈国拥有地图,他和大乐国联手攻大平国,大平国危矣。”
大平国没有外援,陈乐两国夹击,便十分凶险了。
衣沐华说道:“我在香炉内找到些信纸焚后的碎片,发现他与大陶国魄罗皇子通信。”
这意味着鹿王还联合大陶国,如果三国联手,大乐国几乎没有胜的可能。
公孙束沉吟,“得把此消息传回大平国,让圣上他们有所准备。”
此时半空响起三长两短的哨音,铁汉寨的人以哨音传信,三长两短是危险之信,声音从前方传来,想来前面有敌人。
虎蛋皱眉拉绳,车停下来。
吴志勇紧张道,“是不是有敌人?”
衣沐华看了眼虎蛋,示意他去查看。
虎蛋跳下车,脚刚着地,马蹄声匆匆而来,听声音,来了不少然。
四人心中一紧,均戒备看前方。
人马靠近,他们身着平军士兵服,是自己人。
为首的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恭敬一礼,“末将来迟,还望侯爷吴将军恕罪。”
公孙束问道,“你们隶属哪队?”
“末将是肖毅肖将军的副将。”
原来肖毅听说鹿王抓了公孙束,便领兵前来救。
“你们肖将军呢?”
“末将先行,他就在后面。”
公孙束深深看一眼衣沐华,“既然有人接我,你走吧。”
衣沐华摆头,公孙束又道,“走吧。”
衣沐华不动,吴志勇看不下去,到衣沐华身边,压低声,“赶紧走啊,肖毅来了,你便走不了啦。现在你走,我们遇到你的事还能瞒住。”
公孙束的苦心,衣沐华明白,正因如此,才不能走。
来的平军有几百名,又都是肖毅的人,此事必瞒不过肖毅。
肖毅恨她入骨,绝不会善罢甘休,定将公孙束私放衣沐华的事传出,话传到平成王耳里,公孙束难逃一劫。
衣沐华说道:“我跟你们回大平国。”
吴志勇吃惊,“你,你不要命了?”
“我只是想面对。”
公孙束静静凝视她,没有再说话。
衣沐华转身让虎蛋走,又吩咐,“回去帮我谢大当家,承蒙他收留,让我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虎蛋知衣沐华跟平军走后多变回不去了,“四当家,你干嘛不跟我一起走。”
衣沐华淡淡笑,“你告诉我娘,我房内桌底有封信,让她取信。”
走之前,衣沐华做了最坏的打算,对衣羽飞和姚叶娘后半生有了安排。
虎蛋点头,骑马而走。
公孙束拉衣沐华的手,“好,我们一道回去。”
衣沐华挣扎,却挣脱不开他。
“侯爷,大家看着呢。”
“我身上有伤,你到车里,替我敷药。”
衣沐华脸微红,旁边的吴志勇转头,让平军另外找一辆车,不与衣沐华和公孙束同车。
坐上车后,公孙束还拉衣沐华,衣沐华扬手,“侯爷,现在可以放开了吧。你不放,我怎么给你上药。”
公孙束松开手,目光不离衣沐华。
衣沐华可以忽略他的视线,低头给他敷药。
车内寂静,公孙束先开口,“你不问我这一年过得如何?”
“你贵为侯爷,锦衣玉食,自然过得好。”
“不好,因为妻子离家出走。”
“西候帮你物色了这么多姑娘,你随便挑一个娶回家,不就有妻子了么。”
“你怎么知道爹帮我物色人?”
“孟晓飞他们说的。”
衣沐华口气平淡,毫无波澜,公孙束轻笑,自嘲的那种。
笑声叫衣沐华心酸,不由道,“你别这样,我没有不在乎,只是没有资格。”
“你我定婚约,有婚书,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怎么没资格。就算你曾是四象,那也是曾经。自打你从天牢出来,你处处维护大平国,再没有做过一件危害国家的事,你已经洗心革面,又何必逃。”
“我逃不是因为这个。”
衣沐华清楚自己做过的事,她为大平国找过四象,击退敌军,她敢堂堂正正说无愧国家。
公孙束不解,“那是什么?”
衣沐华凝望他,公孙束错愕,“因为我?”
衣沐华点头,“我终于体会婆婆为何会走了,别误会,我们走,不是因为不爱你,恰恰相反,我们爱你,不愿你失望,才离开的。”
公孙束喜欢完美的东西,而西候夫人和衣沐华都不完美,她们留下,倍受煎熬的人是公孙束。
“婆婆的病几乎与常人无异,而你非要给她治病,因为你容不得残缺,但你不知道,你越是容不得,她就越害怕,害怕自己好不了,而你又不得不接受。”
这就好比让一个不喜欢吃猪肉的人,强迫自己喜欢一样,西候夫人不愿公孙束痛苦,也承受不了这份压力,才会落荒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