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上次课外书被撕了,楚少颖便出去玩了。来到走廊里,别的班还在上课,走廊显得很冷清,阳光懒洋洋洒在对面的居民楼上,把褪了色的墙壁照得一清二楚。听人说,这些楼房从他们有记忆的时候就自己有了。不久,又有许多做完了数学作业的人出来了,其中就有章羽大班长。班里有个叫谢飞的男孩双手抓着章羽的两个腋窝,逗地章羽笑个不停。楚少颖十分不服气了,她和男生这么出格地胡闹,还好意思冤枉人家谈恋爱。这个时候,一群男生唱出了他们新编的顺口溜:一年级的小偷,二年级的贼,三年级的美女没人追,四年级的帅哥一大堆,五年级的情书满天飞,六年级的情侣一对对。
放学后,楚少颖骑着自行车出了学校,没骑几步,车子的链条断了,这下糟了,他不得不把车推到了修理自行车的地方:“叔叔,能不能给我修洗澡啦链条?”“一块五。”修车的中年男人道。“叔叔,你能不能行个方便,我身上没钱。”男子道:“你先把车搁我这儿,我给你修好,等交了钱再来取。”楚少颖犹豫了好久,十分不情愿地道:“好吧。”走到街上,天虽然还没有黑,但凭直觉,走路回家,天黑了问未毕能到。已经没有自己犹豫的时间了,楚少颖一路小跑,跑到了小镇边缘回果林小村地路上。跑了没多久,见到了一辆马拉的架子车。楚少颖对驾车的阿姨道:“阿姨,你这是要去哪儿?”“我去果林小村寻个亲戚。阿姨回答。“正巧,我也是果林小村的,你能捎我一程吗?”“上车吧。”楚少颖攀上了架子车,回到家时,只比平时晚了一二十分钟。看着自己空手回来,爸爸问:“你的自行车呢?”“坏了,正在镇上修。”楚少颖想起了修车费,“爸爸,你有没有一块五,修车的叔叔要一块五。”爸爸从兜里摸出了两块五:“修车钱和明天中午的饭钱,都在了啊。”第二天,楚少颖把车子赎了回来,到学校的时候,守门的大叔还没有来,班里几个男生拿着乒乓拍和乒乓球,翻过了铁栅栏,去校园里打乒乓球。就这样,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乒乓球迷——楚少颖。打了一会儿,开门的大叔来了,所有打乒乓球的同学都跑了,汇入人流。而下午放学后,楚少颖竟忘记了自己是走读生,要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家。他一门心思地和同学们打乒乓球,直到天擦黑了,他才想起自己要骑很远的路才能到家。于是,他去车棚里推车,可进去一看,哪里有自己的自行车。楚少颖慌了,四处寻找,连个自行车的影子也没见着。怎么办,还有老长的路啊,自己要怎样才能到家?而最恐怖的是,自行车丢了,他想起了有一次自己骑着自行车出远门前,爸爸曾说过“你人丢了没事,要是把车弄丢了,小心我扒了你的皮”,或许,在爸爸眼里,自己真的没有一辆自行车重要吧。楚少颖一路小跑往家赶,他多么希望能像昨天一样,会突然出现一辆马车,自己能搭个顺风车回家。但事实让他明白,好事不会天天遇到。他就这么一路跑啊跑,跑了很久,身上都是汗,沐浴在寒风冷气之中,竟没有一丝寒意。待到累得实在不行的时候,他便停下来喘气,眼睛朝着家的方向看去,恨不得一步跨到家。路上偶尔遇见一两只刺猬,把他吓得像遇见了蛇一样害怕。夜色,被月光搅得逃之夭夭。趁着月色,回家的路十分清晰。他就这么跑跑停停,累得跟个汗人一样。就这么跑了约莫两个小时,才远远看到果林小村的灯光。从前,那些灯光,自己是多么依恋着它们,它们就是自己的救命星。而现在,那个没有温暖的家,因自己丢了自行车,恐怕会变得跟地狱一样。而从那个家射出来的灯光,反而成了变异的妖魔鬼怪,而这月色朗朗的夜,反而成了坚固的城堡,什么妖怪也不怕。
一切,都被推翻了,就像白小琪说的:当有一天,我们都成为历史的时候,那些后来人会反对我们的生活方式,就像现在的人反对封建旧思想一样。这样的一天,终究会到来,一切都会被推翻的。而一起被推翻的,还有楚少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他开始用一种质疑的目光看这个世界,他有时觉得这个世界很矛盾,比如:有的人说知足常乐,而又有人说不知足是人进步的源泉;有人说妇人之仁,而又有人说最毒妇人心。
靠近小村,看着自家那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他在想要如何把自行车丢了的事告诉爸妈,准确的说是如何告诉爸爸,妈妈从不会过问这些事。在村子里徘徊了几遭,楚少颖鼓起勇气,抱着必死的心,缓缓进了家门。“你咋这么晚了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狼叼走了呢。”说话的是妈妈,楚少颖早已经习惯了她那没有半分母爱的语气和口吻,便也没有多管,转身对着正在抽烟的爸爸:“爸,我的自行车被人偷了。”“什么?”爸爸敲了几下烟杆儿,“你怎么不把自己弄丢了呢。”虽然已经猜到是这样的回答了,可楚少颖亲耳听了,还是倍加难受,眼泪噙在眼中,像两汪清澈见底的泉水。但这眼泪不是因为委屈,而是承认错误一种方式。哭了一会儿楚少颖去厨房里拿碗筷吃饭,但碗筷很快被爸爸夺了过来:“一天到晚连个自行车都保不住,你还吃什么饭。”楚少颖便忍住饥饿,回到自己的小卧室去写作业。可回到卧室打算做作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书包落在了校园里,自己由于走得太急,忘掉拿了。真是祸不单行,楚少颖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想这可怎么办呢,回家作业还没写完,明天交不了作业,上课用的书也丢了,没法上课啊,怎么办?怎么办?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打压着他那小小的身板儿。他怎么承受得住啊,他还是个孩子啊。祖国的花朵啊。
每当现实有不如意的时候,他便用幻想把不如意抹平。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给现实打了一剂麻醉针——他幻想他的书包肯定是被某个同学发现,交给了老师,明天上课时,他就会还给自己。他只能用这点儿幻想慰藉自己,甚至可以说是欺骗自己。做不成作业,看书也没心情,他便关上灯合衣睡去。他躺在床上反复想自己的问题,直到夜深了,他才睡着。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了床,在桥头等着刘贤等人。等刘贤等人出现的时候,刘贤问:“你怎么起得这么早?专门在这里等我们吗?”可他立刻发现楚少颖没有骑车,便问:“你的车呢?”“我车子丢了。”楚少颖颇不好意思道,“你能带我一程吗?”“上车吧。”刘贤道。坐在刘贤车子的后座,凉风像鞭子一样无情地抽打着身体,痛无处躲藏,只能从楚少颖一声声轻细的叫唤声中表达出来。这种冷和痛,甚至要比骑车的人领会得更加真切,领会得更深。来到学校,楚少颖立马翻过了铁栅栏,来到校园打乒乓球的地方,四处寻找书包的下落,可哪里有书包的下落。这茫然的无助感,让楚少颖既没有心情看书,也没有心情玩儿。
早读课上,大家都在念英语,大家都拿出书来读。楚少颖没书,只能蹭同桌罗隐仁的书看。罗隐仁感到奇怪:“你的书呢?”“丢了。”罗隐仁立马把书推给了他:“你看吧,我对鸟语不感兴趣。”说完,他便默不作声地坐在位子上。楚少颖忽然间闻到了一股怪味儿,在罗隐仁身上嗅了嗅:“你身上有火yao味儿,你去火炮厂工作了?”“你猜对了。”罗隐仁十分高兴,“我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块的积蓄了。”早读课才上到一半,外面的广播上喊“升国旗”,同学们鱼贯出了教室,在操场上排成了整齐的队伍。当国歌响起国旗升起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敬起了礼。每次国歌响起的时候,楚少颖都会肃然起敬,听到那歌词,他就幻想出革命先辈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场面,让他激动不已。
升国旗结束后,所有学生都回了自己班。今天语文老师要讲试卷,楚少颖是非常害怕语文老师的,这使得他心中火急火燎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是个滋味儿。还好,罗隐仁了解到他的尴尬境地,把试卷放过去一点儿,两人同看一张试卷。楚少颖把头埋得很低,想营造出自己在认真看试卷的假象,盼望老师不要看他,内心里求神拜佛,希望神佛不让老师凑过来。楚少颖用眼角余光扫视了教室一遍,但他怕自己的目光与老师的目光对接上,那样老师就能从他脸上读出他没有试卷这个信息,所以他又重新把头埋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