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几个人从帐篷旁奔了过去。他们只顾去查看刚刚倒地的同伴,却没想到敌人就藏在他们身边的帐篷中。就在他们惊讶于十个同伴几乎同时倒地的时候,小肃、周澈再次冲出了帐篷,像一阵风,扑向中军大帐,眨转眼就冲过两个帐篷。
中军大帐前站着十几名甲士,他们都是房廷的亲卫,不管外面出了什么事,他们都不会离开房廷。看到小肃和周澈奔来,他们立刻迎了过来,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摆出了防守的阵势。
不等小肃赶到他们面前,周澈突然停住脚步,左手举弓,右手勾弦,身体微微后仰。
以身为弓,以心为箭。
周澈右手连挥,连射两箭,弓弦一震,两枝箭离弦而去,从小肃身边掠过,命中两个许军甲士。两个甲士猝不及防,盾牌还没来得及举到位就被射个正着,闷哼一声,仰面栽倒。
其他人一愣,顾不上迎战小肃,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举起了盾牌,护住自己的要害。
趁着他们这刹那间的迟疑,小肃狂奔十余步,冲到了大帐前,他飞身跃起,长剑一闪,刺中正对面的一个甲士手腕,然后借着飞跃之势,狠狠的撞在他的盾牌上。
“轰”的一声巨响,甲士被小肃撞得站立不稳,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肃顺势跑了两步,身形一闪,抡起手中的弓,砸向另一侧的甲士,趁着那甲士举盾招架的时机,一剑刺入他的脖子,推着他,向前撞去,再次撞倒一人,将他们的防守阵型撞开了一个缺口。
在小肃与甲士拼命的时候,周澈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缺口一出现,他就拉满了弓,对准五十步外颤动的大帐,稍一瞄准,连射两箭。
“嗖嗖!”两支羽箭从甲士们面前掠过,射穿了帐篷,消失在帐篷内。
帐篷一阵猛烈的颤动,隐约响起一声惨叫,然后是一阵乱响和惊叫。
射完这两箭,周澈一边抽身急退,一边大声喝道:“房廷小儿,尸位素餐,就凭你也配和我师叔争权?去死吧!”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弓,向赶来的甲士射去。
他连射数箭,接连射倒两个,绕到小肃身后,又将想截断小肃退路的甲士射倒之后,就没有再向帐篷射一箭。
“撤!”周澈大喝一声,加速后退。
片刻之间,小肃已经陷入数名甲士的包围。他仗着自己的身法灵活,接连挥剑刺倒数名甲士,却不可避免的落入下风,听到周澈这一声“撤”,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周澈连射几箭,延缓追来的甲士,护着小肃突出重围,然后转身就跑。小肃舞剑殿后。
从两人发动突袭到撤退,前后不过数息,那些赶去查看同伴的许军士卒还没点清楚倒地同伴的情况,就听到身后的喊杀声,就听到了周澈那一声大吼。他们惊讶的转过头,却看到周澈、小肃二人狂奔而来。
他们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向前拦截,却听得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马蹄声越来越近,迅速变大,眨眼间就到了他们身后。他们回头看去,只看几个巨大的身影跃过营盘旁的沟,冲进大营,撞到了他们的面前。
“轰——”两个士卒飞了起来,飞出十来步远,狠狠的摔在地上。
“走!”孙信带着接应人马赶到,一箭射倒一个许军士卒,伸出手。“主公,上马!”
周澈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孙信的手,借着孙信的力量,纵身跃起,落在孙信的身后,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背,手臂抱着孙信的腰,痛苦的咬紧了牙关。刚刚这一轮狂奔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身上的伤口似乎也裂开了,撕裂般的疼痛,痛得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孙信反手抓着他的腰带,仅用双腿控制战马,带着另外两匹马向小肃迎去。小肃紧赶几步,飞身跃起,伸手抱着马脖子,身体像一片叶子般轻飘飘的飞起,落在了马背上。
“走!”小肃大喝一声,拨转马头,向西北方向冲去。十余骑战马撒开四蹄,在帐篷之间狂奔。许军士卒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冲出了大营。
正在与熊奇缠斗的周仓等人见周澈他们冲了出来,也不再恋战,拨转马头,二十余骑呼啸一声,消失在夜色之中。
许军士卒射出一阵箭,却没敢追。夜色深沉,他们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更没有单独面对骑兵的勇气,能击退敌人,守住营盘,对他们来说就是胜利了。
熊奇握着剑,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竖起耳朵,倾听夜色中的一举一动。他实在是被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兵折腾坏了。战马的速度太快,骑士的射艺精湛,等你听清楚马蹄声的时候。对方的箭已经到了。没等你做好准备。他们就到了面前,或继续冲击,或转身就走,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主动权完全被对方控制。
短短的一次突袭,前后不到一顿饭时间,许军至少损失了三四十人,被射伤的还不算。而他们连有多少敌人都没搞清。是几个还是十几个,抑或是几十个,他们都不知道。
熊奇很紧张。他是第一次遇到骑兵突袭,而且是夜袭,手忙脚乱之下,损失惨重。他心跳如鼓,口干舌燥,一阵阵冷汗透体而出,就像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
夜色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听到马蹄声。可是熊奇却还是不敢有任何大意。
周澈等人并没有走得太远,他们只奔出四五百步就放慢了脚步。
在搞清状况之前,许军不会轻易追击。而且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就算有人追来,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周澈已经换到了自己的绿螭骢背上。他几乎虚脱了,伏在马背,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小肃等人也不说话。虽然小胜一场,赢得很轻松,连一个受重伤的都没有,可是他们依然轻松不起来。为了射杀房廷,周澈亲自上阵和小肃冲进了大营,但是有没有成功,谁也不知道。
小肃也不知道,当时情况紧急,他根本没时间关注周澈。他只知道周澈最近的时候离大帐还有四五十步,而且房廷似乎一直没有露面。在他看来,周澈射中房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主公?”周仓催马走了过来,和周澈并肩而行:“怎么样?”
“没事。”周澈有气无力的说道:“除了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其他的都好。”
“那见着房廷,射杀没?”
“眼睛没看到,心看到了。”周澈轻笑了一声:“放心吧,我射了两箭,应该是射中了。射没射死,我不太敢保证。不过,就算没射死他,他也不会留在这儿了。”
“为什么?三叔。”周仓不解其意。
小肃也赶了过来,看看周澈。黑夜中,他看不清周澈的表情,但是他能从周澈的笑声中感受到主公的轻松和得意。他想起了周澈那一声大吼:“主公!你是说,他会去找你师叔桓君算帐?”
周澈点点头:“没错,他们之间原来就是矛盾,我给他们添一把柴,房廷就算没死,也会把这个仇记在桓君头上。以他的性格,不会咽下这口气的,一定会赶回去要个说法,顺便掩饰无法攻破白杜里的无能。”
小肃等人听了,将信将疑。周澈也不解释,这些人骑射没话说,动脑子,玩心眼,略微差一点。心中不禁感慨:要是有个谋士就好了。
“咱们不用着急,等天亮,看有没有消息送回越贼大营就知道了。”周澈胸有成竹的说道。他虽然只有七成的把握,却必须表现出十成的把握。
桓君,对不住啊。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坑我一把,我也必须坑你一把,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咱们同个师门呢。
……
熊奇冲进大帐,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房廷,目瞪口呆。
大帐的西侧破了两个洞,外面的火光从洞里透进来,像夜幕中偷窥的眼睛,闪动着狡黠而阴险的光。
熊奇的心一阵阵的抽搐,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房慷交待。难道说,你儿子被两只射穿帐篷的流矢射中了,而且射死了。房慷会相信吗?
别说房慷不会信,就连熊奇自己都不相信。
“是…谁?”熊奇冷汗涔涔,眼神有些发直:“谁伤了少将军?”
“是…是桓玄…”房廷气若游丝,面无血色,牙齿咬得紧紧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说不尽的仇恨。
“桓…玄?”熊奇吓了一跳,却又有些释然。要说这不是流矢,而是有意而为,似乎比流矢更有说服力。桓玄的箭术可以不用眼睛看,只用耳朵听。房廷的声音与众不同,隔着帐篷分辨出房廷的位置,一箭射杀,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房廷当时怎么会在后帐,他不应该在前帐,等着消息吗?
“是…桓玄的师门弟子。”房廷艰难的伸出手,紧紧的拽住熊奇:“告诉…我……父亲,让他…替我…报……报仇。桓玄…包……包藏祸心,不…不可……不防。”
熊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房廷毙命,又指证桓玄包藏祸心,这涉及到房慷与桓玄的争斗,他夹在里面明智吗?可是想来想来,如果不想为房廷的毙命承担责任,似乎也只能将这件事推到玄远的身上。
“少将军,你亲耳听到是前几日在岛上见过的那人?”熊奇小心翼翼的问道,同时看了一眼房廷的亲卫。
房廷的亲卫如丧考妣。房廷死了,他们这些人都难逃一死,为了能争取一线生机,他们当然要咬死桓玄。见熊奇看他们,他们立刻异口同声的说道:“没错,是桓玄的师门,我们亲耳听到的。”
“没错,我也亲耳听到的。那人射艺精湛,几乎百发百中。”
“是的,除了我们几个兄弟之外,他还射死了十几个士卒,个个一箭封喉。尸体还在外面,司马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
熊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少将军,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告诉房将军。”
“杀了…桓玄,为我……”房廷瞪着眼睛,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怨恨,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