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啊——”小歌银铃般的笑声在我的耳朵中回响,“咱就让你看看你奶奶我的厉害吧!”
…………算了,看在你真的兴致高涨的想要帮我的份上就不反驳你了。不过,你打算怎么做?
然后,她把我带到了厕所。
稍等,这怎么想也太奇怪了……不,这么想的话,钟渝会躲在这里的可能性也不为零。
“你……”我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先和大家说一下,这所高校的厕所,是在教学楼内的。唔,可能是废话了,因为我也没去过别的高校看看别人家的厕所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也不好断言,不过,想来也应该差不多,也就是外是水房内是厕所的搭配。
在水房区的盥洗台那一侧,嵌在墙上的,是宽大的镜子。
那镜子里显示着的,是我的身影。
然后,在我确认自己自己的表情没有变化的时候,我所看到的,是里面的那个我,是对着我笑了一下。
真是毛骨悚然,这种感觉,又是什么鬼……
“别吓人了,现在不是这时候。”小歌,怎么说呢,那是与我对话不同的感觉、不同的语气,
“那姑娘你找到了吗?”
镜子中的景象扭曲着转变——
“镜妖。”小歌对着我做着解释,“你姑且这么理解……哩……”
呵呵,就算你说了“姑且”我也完全不能理解。
不过,看着那镜面中缓缓成型的另一番景象,我也大约明白着意味着什么。
凭着想象力,猜测的话,大约是可以通过镜面来观察或是联通的妖怪吧?这也是七大不可思议之一?有交流的能力吗?
不过,
“那是……什么地方?”
阴暗的,一个地方,我不知道该不该描述为房间,就这样看似乎挺空旷的样子,但还不了解这种情况的作用规律,也不好随便下定论。
然而,只要明确了一点就好了,
“钟渝……”
那是体型娇小的少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的话,大约只能看见一个不甚清晰的影子,抱膝坐在地上……不,大概用“瘫”在地上更好一些吧,这种感觉。
真是软弱,但这软弱的一面,要不是小歌他们,我这辈子也不会有能见识到的时候吧。
不过,这到底是哪啊?
“啊,是这里啊。”幽灵半抱着臂膀点点头,看来对于这种地方十分的熟悉,然后,一言不发。
“怎么了?”姑且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我……咱只是在思考而已……哩。”
好生硬的口癖补足。
什么鬼,明明已经决定的事情……
“不,说实在的咱很犹豫……”她住了口。但紧接着又对着我说:“咱再确认一下吧,你真的决定要过去吗?只要藏过这个晚上,就可以等着那家伙把事情解决了哦,咱再怎么说把你藏起来一晚上还是做得到的哩。”
真是多谢好意了,“……不,不用。”
“嗯 ?”
“虽然这次你难得的在为我着想,我姑且认为你真的是在为我考虑吧,不过,这一次我不准备改变主意。时间不是不宽裕吗?不要再在这里耗了,快一点吧,唯独这一次,我可以明确地给你答案,我不会改主意的。”
“即使你会失败被残忍的分尸而死?”
“虽然想说最好还是不要,但即使如此。”
“即使是义务劳动没有什么好处可拿?”
“啊,即使如此。”
“即使你并没有任何义务,还会惹来一身麻烦?”
“嗯,即使如此。”
“即使——”幽灵凝视着我,那双眼睛仿佛熏风中凋谢的花瓣,“你会失去现有的一切?既丧失过去?又没有未来?”
“…………啊,即使如此。”
“即使你会在未来后悔到要死的地步?”
“那也是未来的事情了,现在考虑还太早了。”
“切——”她很不爽的发出这样的声音。“你小子是这么绅士的人吗?”
绅士?不,你到底是活了……不,是死了这么长时间了,所以才会不明白的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六岁的少年啊,你到底是对我抱有怎样的期待呢?你总不会期待着你面前这个随处可见的少年,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吧?总不会期待着他能做出什么一生也不会改变的决定吧?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你只是热血上头想要逞英雄呢。”
也是,我也不能否认这种可能,说实在的这种情况到底应该怎么算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样子,就算诸位失望的埋怨说这不就是少年人不成熟的表现嘛那我也只好认了。
是的,我不是成熟的人,这是一开始就应该明白的事情,如果我是一个稳重而可靠的人的话,最开始面对小歌的时候,就应该有着更好的应对才是,打开隔壁的教室门之后,就应该什么都不做的关上门离开就好了。对于幽灵少女那连绵不绝的骚扰,也没必要做出那么大的反应,那么各式各样的误会传言也可以减少一些了,说不定根本……是一定就不会存在。
但是,面对着显而易见的麻烦,明明理智已经警告自己需要远离,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去一探究竟。
看到了麻烦,不是转身离去,反而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去。
这就是我不成熟的表现吧?不是跟随理智去行动,而是在明明保持着理智的情况下,顺着心底冒出的感情而行动。
——真是的,我还真的是一个感性的人啊!那个大叔!又是对的那一方吗!
傅小红,那家伙总是在正确的那一面的;小歌的话,虽然总是这一会总是说着在犹豫什么的,但她对于目前的情况一定是了解的清清楚楚的吧?前因也是后果也是,她一定都是了然于胸的吧?放大了想,她所苦恼的,应该是“要让未来发展成什么样子呢”这样的事情,而不是“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呢?”这样的疑问。
我原本就是不如他们的,这无须怀疑;
我原本就没什么过人之处,这我早就知道。
但这并没有什么,我已经过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时候了。
所以,这次,是为什么呢?挺身而出想要为了完全算不上熟悉的女同学做些什么的感情,这是为了什么呢?还是说,仅仅是我个人的无聊的幻想吗?
幻想?英雄主义?还是说我仅仅只是因为见到了太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导致自己也变得不给符合常理——疯掉了?癔症?魔障?失心疯?失魂症?脑残?fr…我英语不好,被猪油蒙了心?疯的像个自行车?猴子上树?伍尔夫?川端康成?或者高尚一些的说,塞万提斯的骑士精神?
嗯,这里,我大约想到的是,为什么会遇到她呢?
为什么昨天那时候,明明已经是放学之后半个多小时了,明明是基本上没有人的小巷子,为什么有着特殊原因还背负着炑的无意识诅咒的我,会在那里遇到钟渝呢?
她,为什么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回到家里呢?
这只是个人猜测,可能会有美化,可能会有差错,但是——
我宁愿相信她是知道自己的不对劲的,所以才会特意避开大部队不是吗?
就算是无选项的单行道,潜意识也会为她作出决定吧?就算是已经表现出那样的不近人情的样子,在鱼龙混杂的回家的学生的人流中,会被轻松气氛感染后搭话的可能性也会增加吧?如果是这所随处可见无用空教室的有着悠久历史学校的话,她找一个可以躲藏一段时间的地方并不困难吧?如果想要尽可能的减小遇到人的概率的话,会选择人迹稀少的小路,也是正确的吧?
退一步来说,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有这种意识,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会被目击的可能性也会相应减小不是吗?
我还是愿意在更软弱的方面考虑这些,因为,她那软弱的一面,我已经见识过了不是吗?
在与傅小红见面的那间教室里,被她制服压倒在地的时候,我不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吗?那隐藏在无表情的面容下的不安,那几乎微不可查的颤抖,她所拥有的、所感受到的恐惧,我不是已经察觉到了吗?
即使表现的再坚强,即使说出的话在云淡风轻,可是,那个软弱的一面,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那么,对于自己杀死了四个人这件事,她又会有着怎样的认知呢?
这样从旁观者的角度回忆,才能明确的感觉到能够平稳而冷静地谈论相关话题的我们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啊。
但是,恐惧呢?
我姑且不论,她呢?这个会因为不可理解突发事件而暗中发抖的钟渝,虽然自己说的是没什么印象了,但也明确表示过自己还是知道在那种……姑且称为黑化好了,黑化期间做了什么,这种事她还是有着理解的吧?
那么,对于这样的一个她来说,难道不会感到畏惧吗?难道不会畏惧自己,难道不会厌恶自己吗?
那么,面对这个故作坚强的少女,面对这样一个故作坚强的少女最软弱的一面,难道想要为她做些什么,这种想法不是正常的吗?
是正常的,我对自己说;
是合理的,我对自己说;
——是我一定要做的,是这样没错。
“为什么关于‘笑’的问题会出问题?”我突然想到这一点。
“不是笑,不是针对笑。”小歌看着窗外回答,窗外?
嗯?等等?天空?为什么?
为什么?
等我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室外……不,这一愣神的功夫就已经又到室内了。
“体育仓库……”幽灵少女抬着头微微的笑了笑,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但还是为我作着解释:“是拥有广泛性的问题,是她对于自我认知中没有答案与猜测的部分,简单地讲就是对于她那原本没有岔路的单行道强行通过‘问题’这个形式插入新的选项,这种时候她想要保持自己的正确性,面对岔路的时候,面对没有答案的问题的时候,无法做出选择——”
就只好把提问的家伙解决掉了,也就是让问题不存在,这个样子。
她这么说。
“详细情况要更复杂吧,从咱的角度来说这只是一种保险性质的自我防护吧,要是那个专家或许能给你扯上各种理论传说说上一整章,但很可惜对于咱来说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样和你说一下就够了。”
她向我身后颔首,“喏,那是疾驰的骷髅,其实只是一个人体模型,算不上纯正的骷髅啦。”
这要我说的话总觉得这个幽灵有些不大对劲的样子,但我还是转过身去看一看。
一个大约是医疗室还是保健室的人体模型正站在那里冲着我笑。
就是那种半边还算是正常的人形,另半边则没有皮肤而是露出了红色的肌肉白色的韧带之类的东西……的样子。
说实在的这一瞬还是感觉挺惊悚的,不过,就目前来说还是向钟渝学习,把这种惊慌藏起来比较好。
至于之前那乾坤大挪移般的现象,既然是“疾驰的骷髅”,也大概可以理解了吧。
这样说的话……
我扫了一圈,其实不用环顾什么,右手边就是一扇不透明的门,积了薄薄的灰,把手处则有着很明显的剐蹭的痕迹。
“真难为她能找到这里啊……”小歌似乎在感叹着什么,“这么一想已经这么多年了……”
奶奶辈的回忆还是先等等吧,年轻人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嘎嘎——这就是你嘎的人嘎?”
那个骷髅……那个人体模型突然开口说话了,我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啊——”小歌抬头望天,有一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叫魏岱岩,委鬼的魏。”
“嘎?嘎嘎——”难听的笑了几声,那人体看着沉默着的我,“是这样嘎——”
是哪样嘎?
“我们只尽于此嘎?”
“只尽于此。”幽灵这样回应。然后,“你小子哩,之后咱就不管了哩,要好好加油哩!”
…………
虽然还有着一些不明白的地方,但是……
“最后咱再提醒你一下哩!”幽灵这次换上了趾高气扬的形象,但我已经放弃从外观来判断她的心情这种高难度的活动了,“别人会主动告诉你的事情,虽然也是会有着用的,但就事实而言是不值一提的哩!你已经凭着自己的推断或猜测明白的事情、知道的事情,已经是和别人告诉你的事情一样,是一文不值的哩!你,真正要追求的,真正值得追求的,只有一点,你所要明确的方向也只有这一条——
“你所不知道的事情,未来的也好,现在的也好,过去的也好,未知的东西,才有其价值所在!价值的产生,仅仅只在未知变为已知的那一瞬而已。
“之前那一大堆的话你都可以忘记,咱说的也好,那个家伙说的也好,唯独这一点,你要记住哩!”
就事实而言我并不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
不过我只要明确一点就是了。
我打开了那扇门——
说出了自己的台词:
“喂,钟渝!我来找你了——”
这台词真是弱爆了。
我这么想。
但是,很好不是吗?至少,这证明了——
她和我,都不仅是孤单一人。
这就足够了。
PS:这一章又可以顶几天……